杨清笳离开他的怀抱,瞥了眼一旁探头偷看的霁华,问:“楚小姐有消息了吗?”
谈到正事,段惟压下心中的心猿意马,点了点头。
杨清笳心中一喜,问:“她人现在何处?”
“人尚未找到,只是有了一些线索。”
白高兴一场,她问:“什么线索?”
段惟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想必是折叠后揣在怀中,展开后已经有些褶皱。
这张纸上面画着一个女子,不是往常那种精美的仕女图,而是更为写实的面部画像。
杨清笳接过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她惊诧道:“这不是上次赛马节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兄弟’吗?”
段惟点了点头:“我找了负责楚家这一片的校尉,让他画出楚芸萱的头像,没想到就是那位‘小兄弟’。”
亏得锦衣卫京城各处暗哨众多,消息灵通,这会儿出了事,便派上了用场。
杨清笳想了想,道:“这么说,楚岳林口中的那个番邦人,岂不就是察哈尔.博迪?”
段惟道:“多半是他。”
“可如今楚芸萱失踪,博迪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怕是又要断了!”她叹气道。
“未必。”他道:“我已经派人贴出告示,博迪若看见,想必会来找我们。”
杨清笳摇摇头道:“距离上一次赛马节已经过了这么久,我看博迪没准已经回到了鞑靼。”
段惟道:“之前楚岳林曾说,楚芸萱倾心于博迪,甚至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当日我们四人分别时,楚芸萱和博迪仅有一面之缘,谈何情深?”
“你的意思是……他们后来私底下应该还有联系?”
“不错。”
她推测:“所以博迪现在很有可能人还留在京城。”
段惟道:“这就要看机缘了。”
楚家灭门的消息一时间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寻找楚芸萱的告示一经贴出,更是耸动非常。
新帝刚刚登基不久,正是多事之秋。京城天子脚下又出了这等事,坊间虽不敢明目张胆,可已有流言蜚语蔓延开来。
楚芸萱现在下落不明,甚至是生是死都很难说。
一条人命尚不知安全与否,杨清笳心中焦急,无法干等段惟那边的消息,便决定从楚家已知的情况入手,来寻找些蛛丝马迹。
宝通泰乃大明四大的票号之一,树大根深,财务往来想必十分复杂。
楚家出事,不比普通人家的恩怨仇杀,其中盘根错节,不得不让杨清笳追本溯源。
她思考再三,终于还是找到了暂时接管宝通泰账务的宝钞提举司。
杨清笳安安静静地候在偏堂内,她已经坐了一个上午的冷板凳。
一开始待客的小吏还客客气气,隔三差五进去请示一下提举曾文麓。然而等到现在,他连进去跑腿问一问都懒得去了。
连着三四次,都是什么“大人方才出门还未归”,“大人在与人议事”,“大人正在处理公文”之类的托词,杨清笳知道,对方这是明显没拿自己当回事。
宝钞提举司隶属户部,元朝方始设置,主管纸币造发一类的事务,虽然户部处处肥职,然而这里相比之下却算是个冷衙门,提举虽正五品,却无多少实权。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杨清笳知道自己今日再默默等下去,也是白搭。
她拿起手边已经凉透的茶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火气,转而对一旁睡着的小吏客气道:“请问提举大人何时可出来一见?我的确有要事在身。”
那小吏被人搅了清梦,十分不悦,敷衍道:“大人此刻还在忙,姑娘要是着急的话,尽可先回。”
杨清笳闻言也没发火,对那小吏道:“劳烦你再进去通禀一下,我有东西要给曾大人一观。”
小吏眼睛转了几转,心想,这人平头百姓一个,却能大摇大摆进来六部衙堂,想必有些门路。虽是个女子,却也不卑不亢,瞧着像是大户出身,方才又说有东西想给曾大人看,莫非是来求着办事送礼的?
想到此处,小吏道:“那我再进去给你通禀一次吧,等着啊!”
“有劳了。”
这次她只等了盏茶,便有一人走了出来。
不是那个小吏,而是宝钞提举司的提举曾文麓本人。
他年过半百,官职不大却是一身的官架子,晃晃悠悠地腆着肚子出来,眯眼问:“就是你找本官?”
杨清笳起身道:“曾大人贵人事多,此番叨扰了。”
曾文麓拿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才拖着长声道:“找本官何事啊?”
杨清笳站起身,扯出个公式化的笑意:“我是个状师,这次来,是为了楚家的案子。”
曾文麓哼了一声,道:“那你应该去找刑部同僚。”
“宝通泰的账目难道不是移托给贵司了吗?”
曾文麓听待客的小吏说,外面候着的,有可能是哪家票号打发过来送礼的,这才勉为其难出来一见,没想到对方竟是来查账的,他冷下脸道:“你区区一个民间状师,手伸得太长了吧?”
杨清笳道:“此案关涉三十几条人命,不得不查个清楚明白,小状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曾文麓斜觑道:“你查你的,本官可没拦着!”
他说罢便转身往回走。
杨清笳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出声喝道:“曾文麓!”
她语声威仪清肃,曾文麓听对方叫自己大名,下意识回头看,见杨清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块牌子。
她长身而立,握牌于手,扬声道:“曾大人可识得此牌?”
曾文麓定睛细看,这一看不得了。
他神色一瞬诧异,随即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口中山呼万岁。
他行过礼后再起身,看杨清笳的眼神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杨、杨状师,这块金牌是……”
杨清笳云淡风轻道:“圣上所赐,我为查案不得已出示,还请曾大人见谅。”
曾文麓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女状师竟然与当今圣上有莫大关联,他心中一个哆嗦,立刻满面堆笑:“哎呀……本官公务繁忙,方才脱得身来,怠慢了杨状师,还请杨状师见谅!见谅!”
“曾大人不嫌我手伸得太长了吗?”她淡道。
曾文麓脸皮堪比城墙拐弯,涎笑道:“方才是我糊涂,杨状师请坐,来人啊!”
他话音未落,方才那个小吏便一溜儿小跑到了跟前:“大人。”
“你是怎么办事的?连杯热茶都不知道换!杨状师等了这么久,你就不知道直接去内堂向我通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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