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还好。”他一说话,想必牵动了伤口,眉头不禁一皱,问道:“是姑娘救了贫道吗?”
杨清笳道:“我们从郊外回来的路上,恰巧看见你躺在雪地里不省人事,于是便将你一同带回了京城医治。”
那人听罢便要起身给杨清笳道谢,后者赶紧阻止道:“你肋下有伤,切不可妄动,还是静养为妙。”
他被杨清笳隔着被子按住肩头,起身不得,只能躺着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要谢,就谢待会儿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吧,她倒是十分担心你。”
霁华照顾他时,这人基本上处于昏迷之中,也不曾见过她,现下听杨清笳如是说,不解何意,便点点头。
“贫道那身道袍……”他想着自己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便试探地问道。
杨清笳回道:“你那身道袍在雪地里滚过,又被划破,八成已经被大夫扔掉了。”她道:“过一会儿,我让那个一直照顾你的姑娘将新衣服带过来,你暂且将就一下。”
“多谢恩人,还不知恩人高姓大名。”他问。
“不必客气,鄙姓杨。”
“另外那位姑娘……”
“她与我同姓,名叫霁华。”
那人打听清楚,便自报家门道:“贫道法号东辕子。”
杨清笳问道:“不知道长何处清修?”
“浙江乾山观。”
杨清笳闻言奇道:“那道长应该南方人士,为何一路北上来此,又怎么会受伤呢?”
东辕子坦诚回答道:“贫道并非固居子孙庙,每年倒有半年时间要四处游历修行。今年特地北上来到京郊,路过岫云观时,贫道想用入内讨碗水喝,谁知却被守门的道友拒绝,言辞之间满是不堪入耳的口业。大家都是方外人,贫道便想与之理论一二,却没想对方竟直接拔剑伤人。我见他满面凶相,目露凶光,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便赶紧捂着伤口离去。结果气力不济,倒在了路边,幸亏姑娘出手相救。”
杨清笳闻言纳闷道:“同为道友,且岫云观云乃京郊有名的道观,对方连口水都不给就算了,又怎会直接出手伤人?”
东辕子也道:“贫道亦是想不通!贫道早有耳闻,岫云观乃半个皇观,里面皆是有道真人,却没想……没想守门的道友竟如此凶恶,随意打杀。他们虽穿着一身道袍,简直……”东辕子顿了顿,似乎不想直说,最终却还是忍不住道:“简直如同剪径强盗一般!”
杨清笳听罢,心中微微一动,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待想要细细思量之时,方才那一丝灵机却又无计可寻。
她道别了东辕子,便想入宫找朱厚璁问清那三位罪臣的相关事宜,没成想被校尉告知,前日御驾便出了紫禁城,驻跸郊外。
人不在宫内,她只能往外走。
刚出了紫禁城没一会儿,却在半路遇到了赵诚。
“呦,巧了!”他招呼道:“瞧杨状师的气色,病是好利索了?”
杨清笳笑道:“大夫开的药还挺管用,吃了几天便好了。赵大人神色悠闲,想必最近是得空了?”
赵诚一咧嘴,一幅牙疼的模样:“何止是得空啊,简直快闲出屁了!”
杨清笳闻言笑了笑,她正好有事情想向对方打听一下,便道:“不如找一家茶楼,坐下来慢慢聊上一聊?”
“好啊,我请!”刨去别的不讲,赵诚的确十分愿意跟杨清笳聊天。
二人来到内城一家茶楼坐下,小二上好茶和几样特色点心后便退了下去。
杨清笳品了口茶,道:“以往我见到你,十次倒有九次来去匆匆,怎么最近突然闲下来了?”
赵诚扔进嘴中一块儿豌豆黄,长声叹道:“每年这个时候,皇驾都要出紫禁城驻跸进香。去年是慈恩寺,今年就是岫云观。按规矩,一般都由我们北镇抚司随驾,哪知今年江指挥使竟然安排了南镇抚司。”
一般这种随驾出城的差事轻松不说,还能借光出去放放风,游览一番风水。
更主要的,另有一笔不菲的补贴俸禄,倒是个美差,无怪赵诚不忿。
然而杨清笳的注意力却全被对方方才那句话吸引了,她连忙追问:“你说什么,陛下去了哪里?”
“岫云观呗,我听说你宫里也有些门路,不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吧?”
“云无心以出岫,岫云观,受伤的道士……”杨清笳终于将之前脑中一闪而逝的灵机想明白了。
赵诚见她神情陡然转冷,便问道:“又怎么了?”
杨清笳心中不安,想了想,还是道:“我这里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赵诚眼珠转了转,有些警惕地道:“你杨状师找人帮忙,估计得是天大的事。我可不是段——不一定能罩得住,你先说说啥事吧……”
“我想让你帮我潜入岫云观。”她道。
“噗——”
赵诚被她惊得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幸亏杨清笳眼疾手快地及时展扇挡过,否则定是要被浇个透心凉。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他“唰”地起身,扭头就往外走,嘴里打着哈哈道:“我突然想起还有几件事没办,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哈!”
杨清笳见状,沉下声叫道:“北镇抚司百户赵诚!”
赵诚一听这种叫法,习惯性地站住回头。
杨清笳从怀中掏出金牌,面色平常,嘴里却命令道:“请赵百户助我一臂之力。”
这哪里是请?
赵诚见到金牌,立即跪地见礼。随即起身,半是震惊,半是无奈:“杨状师,你可真是……”
他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好!属下随你走一趟!”
“这就对了。”杨清笳收回牌子笑道:“点心没吃完,茶也没喝完,赵百户何必着急走?”
赵诚苦着脸,没好气儿地道:“我怕再呆一会儿,杨状师得扒我一层皮。”
杨清笳笑道:“赵大人说笑了,可是你自己说的请客,如今一走了之不合适吧?”
“得!碰上你,吃瘪我认了!”他几步走回来坐下,扔嘴里一块点心,一张嘴还直喷渣子:“兄弟我都要陪你玩命了,杨状师请一顿茶吃不碍什么吧?”
“好,这顿我请了。”杨清笳从袖口掏出银子放在桌角,又道:“你不必过于担心,这事如果办好了,阁下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那要是办砸了呢?”
“办砸了,还有我顶着。”她定定道。
“妥!”赵诚一拍巴掌:“就喜欢你这股子利索劲儿,说说吧,潜进岫云观要干嘛?”
杨清笳低声道:“前几日我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受伤昏迷的道士……”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涉及的道观皆为虚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