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莫少英得了消息,自是于翌日夜间将杨德山救出后,二人连夜赶回万城。
一路上,当杨德山问及为何能知他被关押地点时,那莫少英却是老神在在道了句:“想当然耳!”给唬弄了过去。
可杨德山一听却不知他在鬼扯,对莫少英更是感恩戴德,惟命是从,用他自己的原话讲便是:“杨某粗人一个,不会讲话,但是日后少帅旦有差遣,不论何事,定当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
这下可乐坏了莫少英,一路上自是笑口常开,暗谢千雪。
然而好景不长的是,当二人进入这万城之后,那一片城里城外军卒肃立,以及商铺半数关门街道人稀之景倒让莫少英收起了笑颜,几经皱眉,不住暗自思忖道:“那星公好大的派头,竟将偌大万城整得这般死气沉沉!他究竟是不是定安王慕容恪?”
莫少英怀着这般心思领着杨德山走进了少帅府,一进这少帅府迎面而来的却是多日不见的青青。
这青青自从被莫少英救回后,这感激之情恐怕丝毫不下杨德山,崇拜倾慕之感更是与日俱增,而一个女人若是倾慕一个男人,那么爱情就不会离得太远。
而此刻青青的心情不仅仅是崇拜,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喜,试想,不论是谁,如果有一个男人肯为救自己一人,而放弃一片城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岂非正是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良人?
只是她却不知道能让莫少英“兵临城下三军不发”的人并不是她……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但莫少英没有挑明。
是的,他故意让她误会!
青青见他身后跟着的杨德山,脸上的欣喜之情先是短短一怔,便又疾步上前对着莫少英悄声道:“少英,你可回来了,我们领军回来时,义父见你不在军中当即大发雷霆,说要治你个怠慢之罪,待会儿若是见了义父可别说错了话儿。”
莫少英笑了笑道:“那星公还说什么了吗?”
青青有些心神不宁地摇了摇头,转而一见莫少英这番嬉笑的神情,眼神不禁嗔怪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你咋还笑得出来?”
“哦,廉贞使这是在担心我?”
“没,没有,别岔开话题好么……”
“哈哈哈!笑当然是开心咯,因为有人想得比你我周道。”
青青一听此言顿觉有些难以理解,可再望那莫少英发自内心的笑容时,心里却又有些释然,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少帅此刻的笑颜,应是为某个女子而笑。
那个想得比自己更周道的人也一定就是这个女子。
想到这里她不禁闭上嘴,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唇,手指捏住了衣袖。
如此、三人一路无话径直向着大厅赶去,一路上,守卫林立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那些士卒机械冷漠的问候之声却让莫少英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这万城是他一手打下来的,也在此处待得最久,少帅府自也是他重新规划扩建的。
如今被那星公鸠占鹊巢,心里自是怏怏不乐,不过临到大厅门前,他已将这丝不快丢进了九霄云外,换了副神情准备随机应变。
不过进得厅来,还是让莫少英短短一愣,此时除了初一以及几名陌生脸孔外,一直看守玄真公主的孔护法孔鹤竟也赫然在列。
他为何会在这里?难道玄真公主有所变故?
莫少英来不及思索就听那孔护法已先一步,雷霆大喝道:“少帅!你在外领军多日,连破数城,自是威风八面,显赫一时!不过你能有今日风光可别忘了是谁给你的。怎么、见了星公大人却不先行问礼,难道要星公先问候吗?”
初一一听当即面色一变刚想出列替少帅辩解,可却见青青业已先行下跪道:“义父莫怪,少帅不曾见过义父,许是初次见到义父这般伟岸的身姿,一时崇拜不已慌了心神。”
语罢,其旁莫少英面色一正当即收了心思,当即顺杆向上爬——跪拜在地道:“末将莫少英叩见星公大人!”
座上星公听罢却不接话而是笑呵呵对着青青言道,“青青啊,你这难道是在为他求情?你几时和他走的那么近啊?”
青青一听,当即站起,缓缓走近星公,娇嗔道,“义父…人家哪有求情,只是实话实说嘛,你瞧,人家少帅也跪到现在了,你就看着女儿的面上饶了他呗。”
星公一手揽着青青小手,眉开眼笑道:“呵呵,来、让本王看看,这胳膊肘是不是长歪了,怎么今天一见面就朝外拐啊。”
青青脸色霎时嫣红,体态忸怩,眼外别处道:“义父就会拿女儿说笑!哼。”
“哈哈哈哈——!”
那星公摇了摇头收了笑容一本正经道:“这倒不算是玩笑。”转而,顿了顿,这才望向莫少英道:“少帅,既然我这女儿为你求情,你大可起来说话。”
谁知莫少英却不起身,而是将姿态放得更低道:“末将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起身,还请星公大人责罚!”
星公笑了笑,面无表情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都犯了何罪啊。”
莫少英顿了顿,张口就来道:“一、末将罪在统军不利,致使此次攻向栾川一带的许将军,孙将军等诸位将领折戟尘沙,身死他方!二、末将罪在夜郎自大,虽是兵临洛阳城下却又与洛阳郡主叶千雪妄定赌约,这才让敌军得了空隙领军驰援洛阳!三、末将罪在目无法纪,星公初到万城便六道金牌连下,十三道召令连发,显见一定有急事相邀,可末将不但未即刻领军撤退,反而将大军交由廉贞使等人后独自离去,这条条罪状,俱属死罪,还望星公就地重罚!”
好一招以退为进!
那孔护法面色显怒,刚要出言训斥却听那廉贞使青青拉着星公右手,再次抢先附和道:“义父、你听我说,事情不全是这样的。少帅虽然统军不利,但那栾川一带,是许广许将军自己想占头功,所以背着少帅单独行军这才遭了敌军的算计!亦且据女儿多方观察,那以许广为首的四人自诩军中元老,所以对少帅号令从不多加理会且又任性妄为,致使这万城之中百姓怨声载道,这样的人就算死上百次也弥补不了义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万一。”
那星公捋了捋胡须回道:“言辞诚恳、无不道理,而且我的确调查过,那陈妄行事乖张,为全城百姓痛恨。可这也只是一条罪状的解释啊。”
青青明眸善睐,胸有成竹地道:“接下来的两条更是不关少帅事情了,义父你所不知,此次带兵偷袭少帅布防之人竟是,竟是……”青青说到此处欲说还休,似是有难言之隐,那星公眉宇一皱,“说下去。”
青青应了一声,这才缓缓道:“那人,那人竟是多日不见的慕容世子。”
“啪!”
那星公拍案而起,道:“哼!真是出息了!”
这句话还未说完,那定安王又缓缓坐下,看着青青道:“青青啊,这件事你当日回来便可以告诉本王爷,为何一直拖得今日才说啊?”
这话中问罪意思在明显不过,青青故技重施道:“义父、女儿见您前几日心情不好,若是急急一说,不是怕您气坏了嘛。”
星公笑了笑居然也不追究是真是假,只是道:“如此说来这最后一条罪名,看来你这丫头也是替少帅找好说辞了吧?”
“义父英明!”
青青面色赧然一笑,转而理直气壮地道:“不过、这最后一条可不是女儿想好的,是少帅自己做的,少帅之所以独自离去,那是因为他要去救一个人,而那人便是被敌军虏去的杨将军,若不信,你让杨将军自个儿说道说道。”
青青对杨德山一施眼色,杨德山当即会意道:“败将杨德山见过星公大人!”
星公笑道:“你也起来说话。”
岂料一语过罢那杨德山却是固执地跪在莫少英身旁,快人快语又粗声粗气地道:“少帅不起,我杨德山哪里有脸敢先行起身!想我做了那敌军俘虏多日,本想于牢中以死谢罪,怎料少帅突然犯险来救,卑职自是喜出望外,可现在听见廉贞使这般一说,才知少帅不惜违抗军令也要来救在下,此等恩情不亚于再生父母,若是星公执意降罪,还请将罪责降于卑职身上,卑职绝无半点怨言!”
一旁青青赶紧趁热打铁道:“义父,你都听见了吧,不如就瞧在杨将军一腔赤诚的份上饶了他俩呗。”
星公略一思忖,大笑道:“三言两语化险为夷,青青啊,你这张小嘴可是愈发伶俐了啊,可惜,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青青面色一红,语意绵软讨饶道:“义父说什么都对,所以,就饶了少帅呗。”
星公洒然一笑,半晌,忽然道:“好,好好,到底是女大不中留,看来喜事将近了啊。”
“义父!”
青青一声娇嗔,语调十缓九绕曲曲潺潺,自是将小女儿一股羞怯之态展现得恰到好处,直将杨德山等一旁将领给看呆了。
那星公笑得一阵,忽然面色一收沉声道:“既如此,少帅,你也不用再跪了,这下大可安心起身了吧。”
这话中有话,可莫少英却当没有听懂般告了声:“谢星公后”便一立而起,当他起身后,这才看清了星公的面容。
是的,他方才姿态放得极低,所以此刻才敢将头抬起来,正视座上的星公。
只见他身着青袍凤靴,头戴朗玉明冠,而那明冠之下,两鬓虽是斑白可面色却将将红润,若再衬上那双暗沉幽邃的瞳孔更是令人觉得一派贵气逼人,几近帝王之姿,而那样貌也与慕容流苏有了三四分的相似。
果然,这星公就是定安王慕容恪,慕容恪就是这幕后星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