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员工餐厅吃饭的人不多,大部分同事都习惯结伴去外面餐馆,有条件的会自己从家里带。如果前一天晚上做了饭或者是休息日,石娇娇依照情况也会自己带饭,去到十一楼办公区的茶水间,跟郑晓甜一起吃。
明明担心到了极点,一个早晨都心神不宁,偏偏连打开一个网页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了。最近她感到强烈的害怕,越害怕就越不愿意承认,所以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为了掩饰自己的精神状态,石娇娇选择避开同事们单独吃饭。
餐厅今天用来代替例汤的炖蛋做得很嫩滑可口,这是石娇娇平时很喜欢的一道菜,现下只吃了一口,连勺子都也不想再拿起来了。石娇娇索性丢下筷子,看着远处正在收拾餐盘的大叔发呆。她嘴动了动巴发现口干舌燥,口腔里连一点口水都没有了。“就这一次!”石娇娇跟自己说,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了一个号码,指尖全是虚汗。
“对不起……”石娇娇一听电话还不通,不让提示音多说一个字,立刻按下了结束键。
当天晚上石娇娇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是幼时的村庄,小学没有拆,还好好的在那里。而整片村子就只有一座小学,剩下就是一片长满荒草的旷野。
梦里的世界像处在黎明来临之前,整个晦暗不明。石娇娇穿着白色的裙子,赤脚走在荒草里,走到村小学的铁门边。她伸手抓住铁门栏杆的一瞬间,天色亮了,她已经站在开满紫藤花的长廊上。花开得这样繁密绚烂,真实得连花蕊都纤毫毕现。花荫下的石娇娇仿佛听见有谁在叫她,她循声看过去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叫着她的名字“石娇娇,石娇娇……”
石娇娇心里怕极了,而那背影陌生又熟悉,她立刻迈开脚步追了过去。可石娇娇往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竟是越追越远了。她对他乞求,“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要丢下我!”他不说话,石娇娇就奋力追过去。
跑着跑着跑到了紫藤花长廊尽头,长廊外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有。那个男人为了躲避石娇娇,一脚踏进了深渊般的混沌里,男人下落时面部朝上,还在叫着她的名字“石娇娇,石娇娇……” 石娇娇绝望地趴在长廊的尽头。
“不!不要丢下我啊!”她看见唐建宇的脸被吞噬在漩涡一样的黑暗里。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前天不是刚放完假吗?”sue坐在石娇娇身边,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病了?”石娇娇看着出租车的挡风玻璃,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回道:“没有,大概昨天熬夜看电视,睡眠不足吧!”sue听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我刚毕业那会儿一个人住,也常常这样。”车子在审计局门口停下,sue付了钱,随口对司机说了句,“师傅,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后还要用车,您看方便吧?”司机点点头,默默地驶离了大门。
办完事刚好一个小时,可那个司机没有出现,看来是不方便。如果不是公司的车要保养,来审计局这一带,sue是绝对不会选择打车的。她带石娇娇走了两个路口,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到公司的时候已经错过饭点了,石娇娇有点饿又不想单独出去,看了看时间还是决定去十一楼公司餐厅碰碰运气。
“娇娇,是去餐厅吃饭吗?”周佳琳伸着脖子问,石娇娇点点头,周佳琳立刻去sue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盒东西放进一个纸拎袋,走到石娇娇身边说:“我陪你去,有好吃的。”石娇娇抿抿嘴没有说话。两人一起往门外走经过圆形大厅时,看见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打开着,白秘书跟总经理秘书一人端着个杯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蒋总来啦?”周佳琳惊疑地问,石娇娇看着电梯层数的变化,说:“你一直在办公室,没看见啊?”“没有。”
两人等在电梯前,按时吃了午饭的周佳琳显得比石娇娇还饿,冲在前面恨不得把电梯提上来。“哇!”电梯门一打开,周佳琳就下意识地躲到石娇娇身后,把手里的纸袋子藏得严严实实。石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张堃已经从电梯里跨了出来。“老、老板好。”周佳琳大吃一惊,语气极为乖巧地跟对方打招呼,张堃用眼尾看了一眼惊恐的员工,没给任何反应,兀自按着袖扣大步往办公室走去。
“妈呀,你也太那个了吧,这可是集团老大耶!”周佳琳难以置信地看着石娇娇,“搞得你比他还拽啊!哈哈!”石娇娇仿佛刚回过神,一脸疑惑,“什么老大?”周佳琳表情像见了鬼一样,“那么个大个子,存在感那么强的一个人,刚刚从你面前过去!你、你别告诉我没看见啊?”迟来的惊慌出现在石娇娇脸上,她吞了吞口水,“真的没注意。”周佳琳斜眼看着石娇娇,怀疑这是什么新式的“办公室出风头技能”。
餐厅还没有关门,管理大叔说好多男员工吃饭都晚。石娇娇打好饭,到电视柜旁边拿水果。因为男员工比女员工爱看电视,所以餐厅常常放的不是体育频道就是新闻台,现在正是新闻台的广告时间。石娇娇端了餐盘坐到周佳琳对面,才知道她鬼鬼祟祟带出来的,是一盒新鲜榴莲肉,隔着食品盒都能闻到独有的特殊气味。
“我们家的中午给我送来的,得赶紧吃掉,不然那个老大姐又要说我把冰箱弄臭了!”说着徒手拿了一块递到石娇娇鼻子下面,“给你吃。”石娇娇摇摇头。“你也吃不惯这个啊?”周佳琳咬了一大口问,石娇娇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太没有口福了!”周佳琳摇摇头,顺着石娇娇的视线向电视看去,“午间新闻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还是重播呢。”
又是一条极短的快讯,是上次飞机事故的后续。“最新报道,前日于某国上空遭遇极端天气,由法国巴黎飞往中国某市的******次航班……伤亡人员身份已经确认,其中一中国籍男子……遗体已由家属陪同……”仿佛要从肚子里涌出一口血来,石娇娇拼尽全力才忍住了呕吐的冲动,吓得周佳琳榴莲都不吃了,问:“你怎么啦?”石娇娇低着头,“你有没有听到,从巴黎来的飞机上有个中国籍男子死了?”“没、没留意啊,是不是个姓唐的青年学者……”
听到这里石娇娇的眼睛都要裂开了,猛地抬起头,“谁说的?”周佳琳被石娇娇骇人的表情吓到了,声音都有点发抖,“网、网上也有,早上没事我上网的时候随便看了一眼。”石娇娇丢下筷子,越过小小圆桌,一把抓住周佳琳的肩膀,“叫什么,网上有没有说叫什么,哪里人……”“我记不清了,好像叫唐什么宇……”
“哎!娇娇,石娇娇!”看着发疯一般跑出去的石娇娇,周佳琳措手不及,一边想要追出去,一边又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的水果。“啊呀,你们工作有这么急的啊?这饭菜一口都没有动……”早等着下班的阿姨赶上来收餐盒嘀咕道,周佳琳想了想一口吞下最后一块食物,随手把食品盒扔在阿姨的收纳箱里,忙不迭追了出去。
周佳琳追回办公室发现石娇娇并不在,她的手机放在鼠标边,人却不见踪影。女同事顿了顿,想起石娇娇一向不习惯上锁,就到她桌子边拉开柜子一看,包不见了!周佳琳一抬头发现石娇娇的电脑亮着,上面是未关闭的新闻网页。“她怎么了?”周佳琳嘀咕着站起来,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石娇娇吓了一跳,石娇娇手里拿着包,面如死灰,问:“钱,你身上有现金吗?”
sue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把张堃截在路口手舞足蹈地汇报,石娇娇如风一般跑进办公室,又如风一般跑出来,都经过两个人身边。她清空了周佳琳原本满满当当的钱包,不留一句话地跑了。当石娇娇第二次经过两人身边时,sue已经说完了事情,吃惊地看着石娇娇头都不回地远去,又六神无主地瞄了瞄张堃,自我圆场地问道:“这、这怎么回事?”张堃一手抄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出口。
周佳琳在石娇娇之后追了出来,正好停在sue和张堃身边,sue像是找到了台阶下,赶紧又急又恼地斥道:“慌慌张张什么事!这石娇娇又是怎么回事?”周佳琳也是一肚子惊疑,摊开手急道:“我也不知道啊,她就这么跑了!”sue看了一眼张堃,跺脚道:“她请假了吗?”周佳琳几乎要哭了,“她叫我现在跟你请啊!”张堃最后看了一眼往电梯的出口,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sue绝望地看着老板离开的背影,两个新晋的助理今天可算是丢尽了她这个直属上司的脸!她把一肚子委屈加怒火都发到了周佳琳身上,“你怎么回事!怎么一问三不知!你打电话告诉石娇娇,这假不用请了,请她直接离职吧!”周佳琳捂住脑门,无力地举起左手,手里赫然握着石娇娇的手机,“她的电话也没带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