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内,莫名出现好多回头客,无一例外都是三五成群的女人们,有的在店门口探头探脑;有的点单时东张西望;还有吃得好好的,面面相觑,忽然就哄一声笑作一团……石妈妈有时也坐在收银台,看见唐建宇拿着纸笔,温和又从容地应对各色食客,好看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脸上不自觉露出满意的,慈母般的微笑。
“妈,生意就好成这样啊,一个人傻笑什么?”石娇娇甩着手上的水,笑着揶揄道。石妈妈也不搭腔,两手抱着一个膝盖,身体后仰着朝大堂的一角伸伸脖子,让女儿看。石娇娇顺势看过去,眼里自然是那个态度谦和的男人,正耐性给客人点单的样子。
他可是唐建宇啊!那个蜚声学术圈的数学家,最受欢迎的大学教授,独当一面的国家级项目参与人……林林总总,这么多吓人头衔,却穿着小店的制服,甘之如饴地站在那里!“因为他是我的啊!”石娇娇在心里叫喊着,满心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好想跑到那些女客人面前,超级任性超级得意地大叫,“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哦!”
“哎……”石妈妈叹了一声,抿抿嘴说:“真是万物各有缘法,谁成想你们俩竟是注定好了的。菩萨说的,还真是一点没有错!”本来气氛挺煽情的,说到这里,石娇娇眉毛一竖“嗯”地一声疑道:“哇,你什么时候听起菩萨的话了?”石妈妈撩眼皮看女儿一眼,败兴地说:“你陈奶奶现在信佛了,天天吃斋听讲经,我上次去顺便听了一耳朵,这不应到你们头上我才说的吗!”
石娇娇撇撇嘴,“那您去年冬天就应该去听听,省得我雪地里冻着,生那一场大病了!”“死丫头!”石妈妈被戳到痛处,手一扬作势要打,石娇娇咧嘴一躲求饶道:“叫您呢,二林嫂叫您呢!”石妈妈一听收了手伸头看看,连二林嫂的影子都没有,怒道:“人呢?”石娇娇舔着脸笑,“去包厢了嘛,刚刚经过的。”石妈妈剜了女儿一眼。
唐建宇刚给厨房和凉菜间送了单子,又被另一桌客人叫去,似乎是要加菜,让他推荐特色,短发的服务员妹子站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石娇娇四下扫视一圈,往妈妈身边挤了挤,低头小声说:“妈,说起二林嫂,她是不是怀上二宝啦?”妇人脖子一缩,反问:“谁瞎说的?”石娇娇比着自己的腰,又摸摸肚子,说:“好像人也懒怠了点。”
石妈妈抬起头,视线从过道处木墙的格子往外,穿过临院子的那扇大窗户,看见小院子里芭蕉的几片叶子,又爬上包厢外的走廊,正好看见二林嫂从“归鸟”打帘子,往“荻花”的方向走,浑圆的腰臀摇曳生姿,熟透了的不安分!
“吃胖的。”石妈妈平淡地说,“啊?”石娇娇难以置信,“店里都忙死了,哪里胖的出来!你怎么不见胖?”石妈妈深吸一口气,冲女儿翻了个白眼,“不懂就别问,烦死人。”原来这句难听的口头禅,是从妈妈这里遗传的,自己常常对别人说时不觉得,这冷不丁一听还真有点受不了!“不懂才问你嘛,还说我脾气坏呢!”石娇娇不服气地嘀咕。
石妈妈密切关注着每个人的动向,确认没人朝自己这边来,才不动声色地朝厨房偏偏头,高深莫测地说,“吃得好,心情好,自然就胖出来了!”石娇娇水灵灵的眼睛,滚珠一样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终于脖子一缩,嘴巴长得老大,又欲盖弥彰地用双手掩住,声音压得再低也藏不住八卦的兴奋,“大师傅!他们俩啊?”石妈妈痛心疾首地闭了闭眼睛。
猎奇的兴奋很快褪去,石娇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板起脸孔严肃地说:“这……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事发了,对店里的影响先不说,大师傅是个老光棍也无所谓,二林哥哥家可就散了。”石妈妈眼神一凛,“你声音再大一点!”石娇娇吓得按了按嘴唇,嗫嚅道:“很严重的。”石妈妈撩起眼皮看女儿,“就你有见识!”
停顿了一会儿,石妈妈无奈地说:“这种事情也不好挑开说,各方面都要顾到。只能他们在眼皮子下时盯紧点,时不时给两个人敲敲警钟,万一有一天爆发了,也只能顺其自然了。”石娇娇沉默地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这还是妈妈第一次跟自己讨论别人的长短是非。
这件事石妈妈早就看出了端倪,而丈夫心大,员工嘴杂,密友又因为忙碌见不着面。她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独自忍耐许久之后,女儿回来了!她小小的女孩,一有空就帮她做事慰她辛劳,已然完全是个可信赖的成人了,她才放心抒发出来。
“石妈……啊,阿姨,这里两个台买单。”唐建宇捏着单子靠过来,打断母女俩的对话。“哦哦,给我!”石娇娇伸手准备收银,石妈妈接下单子,道:“我坐在这儿,你就别摆样子了。明天就走了,我不得适应起来啊?”石娇娇吐吐舌头看着唐建宇,唐建宇乐呵呵地笑,没有接话。石妈妈手脚利落地收银开票,把小票打出来,递给唐建宇的过程中调侃道:“小唐累死了,这次一吓,下次再不敢来过节了!”
唐建宇接过妇人手里的东西,轻松地动动肩膀,辩道:“这次您可真说错了!这里呀,可比我平时的工作舒服太多了!我都不想回去,干脆就在店里帮忙得了!就怕您不收我。”石妈妈没发声眉,眼先舒展开来。
妇人刚准备开口说话,靠得稍微近点的那桌上,有个客人就举着手问,“好了吗?”唐建宇“嗳”地应一声,赶紧送了过去。石妈妈看着他做事的样子,兀自摇头直笑,跟身边的女儿说道:“你看看,他也会那人寻开心了!”石娇娇闷闷地“嗯”一声,眉头紧锁地站着,脸上看去全是化不开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