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台送别两位来访的上游采购商,看着两个男人离开的背影,身边的助理很认真地对石娇娇说,“石副总,那我马上就去做一份议价协议,下班前给你过目,这样高总回来就可以直接参考了。”石娇娇一只手按在助理肩上拍了拍,扭头对年轻的女孩笑道:“不着急,事情还定不下来。前天要你整理的车间生产日志,早点给我倒是真的。”“可是……”年青人很有工作的积极『性』,石娇娇话也不说破,道:“你如果实在有心,写来放着也可以。”小助理撇撇嘴没有接话。
结束手头的工作时,距离正常下班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富余,石娇娇浏览了下备忘录还有邮件,叫了好几声助理的名字,对方才怡然现身,人并不完全进来,只把着把手,探进半个身子,问:“你叫我啊?”石娇娇招招手,对方才走进来,态度也严肃了一点,站在办公桌前说:“刚在忙没听见,有什么事么?”
石娇娇看了小女孩一会儿,看得她表情愈加惊疑,才眨眼摇摇头柔声说:“没什么,跟你确认下今天还有要我签字的文件吗?没有的话,我要早走一会儿。”助理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喜出望外,用颇认真地思索掩饰,顿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会儿没有了,您尽管放心地去忙吧!”石娇娇抿嘴笑了一下,『揉』『揉』鼻梁说,“早上你拿来,月份弄错了,又拿回去改的月表,财务关了账可就不理你咯!”“啊!”小助理触了电般原地跳起来,夺门而出时叫道:“马上,我早就改好了,一时给忘记了!”石娇娇归置着手提包,哭笑不得。
今天唐母打电话话来说,远方亲戚寄来了些顶新鲜的菌类,家里阿姨很擅长云南菜,叫石娇娇一定要去吃晚饭。近段时间,尤其是婚礼取消以来,唐家妈妈对石娇娇的态度更加热情,热情得有时让人招架不住。石娇娇明白唐母的想法,她是在帮自己儿子弥补行事上的不足。这样一来,不管有多重的心理负担,石娇娇为了让老人心安,也会老老实实地前往。
石娇娇先去因为工作关系熟悉起来的酒庄,挑了一支淡雅适口的果酒,准备从那里直接叫车去唐建宇家,谁知刚出店门唐建宇就打来了电话,问她在哪里,同时忍不住倒了下苦水,“啊,我刚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找我谈了三个小时的话,头昏昏沉沉。”这话叫石娇娇听来心疼又无奈,干笑一声说:“总归是为你着急,话才会多嘛。”
唐建宇的车停在大路和一个住宅区入叉的拐弯处,石娇娇在马路对面,听着风“沙沙”吹动梧桐叶的声音,在黑『色』车辆刚刚停稳时,就跑到了车窗边,抱着淡红『色』的酒盒坐到了副驾上。唐建宇穿着绣着暗花的深『色』衬衫,平时挺拔的肩背微微弓着,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方向盘上,显得尤其落拓。
石娇娇兀自喘着气,可恶的是唐建宇就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起『毛』来,不由得又把怀里的礼物搂紧了一点。唐建宇被这个细小的动作逗得笑起来,柔声问:“外面热不热,脸好红。”石娇娇摇摇头,把酒递给唐建宇,他的长手臂放到后面更容易一点。石娇娇看着唐建宇侧身时清晰的颌骨,吐出一口气说:“不热的,今年好像是个凉夏。”
“唔……”唐建宇细长的手指勾了勾方向盘上的纹路,看着玻璃外树影婆娑的天空,叹道:“好长啊……”“嗯?”石娇娇疑『惑』地低下头,顺着唐建宇的视线看向有限的天空,一条快要散去的飞机线断在树叶里,并不是很长,她无意识地问道,“什么,这已经断了。”唐建宇动了动眼皮,声音浮在车顶,“我是说,这个月好长,好像过不完似的。”
唐建宇已经心力交瘁,他从不知道人可以坏得多么理直气壮。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走法律程序的打算和底气,只是用诉讼的噱头壮大声势。当唐建宇方面从法律层面积极筹备,强硬应对时,对方又完全不接招了。他们『操』控着舆论,似乎收敛于国内业界对唐建宇出乎意料的坚定,重新提出了联合署名的新提议。至于前面的闹剧,他们表示可以用师兄弟为了第一作者失和来解释。
“肯定有人提议,稍稍摆个姿态后就接受了吧,因为不管是非对错,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就算白白被抢去一半心血也要忍气吞声,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不是?”石娇娇似笑非笑地望着唐建宇,眼眸的颜『色』浅浅的。
“哈。”唐建宇笑出了声,『露』出咬合整齐的后齿。话都叫这女人说尽了,羞耻的,愤怒的……他不用画蛇添足地诉说自己的情绪,她全都明了!
“我不许他们这样欺负你!总要他付出代价!”石娇娇忽然恨恨地说,表情极其任『性』而倔强。唐建宇条件反『射』地问了句“什么”,眼睛转了几圈,伸手握住她此时无比僵直的纤细后劲,道:“我知道我看起来很软弱,但你相信,一开始我不接受的,现在更不会。即便没有办法自证,即便最后整个纯数领域都对我存疑,我也不会妥协。”
石娇娇刚直的姿态随着目光一起软下来,她伸出手握住唐建宇的手腕,垂着眼柔声说:“你就该单纯的教教书,闷头做自己喜欢的研究,才是你最好的样子。这些乌烟瘴气不该被你看见,更不该经历。”石娇娇温柔微凉的指尖一点点扫过唐建宇的指缝,她的眼神开始失焦,说话如喃喃自语,“我应该更努力……”
唐建宇有点失神,石娇娇失态的样子,第一次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遭受困境的时候,会在所爱的人身上,加上多重的精神枷锁。唐建宇嘴唇颤抖起来,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心里负面情绪,从没有像此刻这样,不容抗拒地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