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娇娇本来就在换鞋,听到唐母的特意交代反而犹豫了一下。于此同时,唐建宇以超乎想象的迅捷速度换好鞋子,几乎是跳着出了门,站在母亲身边,伸手接过『妇』人的手袋,说:“我肯定要送妈妈的。”石娇娇弯腰拔上鞋跟,闻言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男人真是幼稚啊!顾着伴侣的感受确实非常体贴,但是,她可不想还没改口呢,就先跟婆婆较高下啊!
“过来!”唐母抿嘴一笑,伸手牵起呆滞的石娇娇,“他要送我还不高兴睬他,等会儿下去了,就叫他跟在后面给我们娘俩打伞。”石娇娇害羞地笑笑,偷偷看了眼唐建宇,他按好电梯也把目光投过来。唐母世故的眼睛有什么小动作看不见呢,只是干咳一声,等电梯到的时候,催着两人走进去。
唐母要去的书画协会就在市区文化馆,离这里不远不近,唐建宇打算送母亲过去,被『妇』人抢先一步按了一层,道:“不用送,妈妈有位朋友在附近,联系好了一道过去。”说着摇了摇手机,“已经在门口等着咯!”唐建宇点点头,“那我们送你上车,是陶阿姨吗?”唐母斜斜眼,揶揄道:“你认识谁是陶阿姨,人家老年合唱团的,跟着我瞎跑什么读书会?”
提起这新朋友,唐母倒是有心炫耀一下,主动说道:“是市作家协会的副会长,今天读书会就是她来主持的。年纪轻轻很有才华,不到五十岁,已经发表了许多小说,听说还有长篇的改成了电视剧呢!”唐建宇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确实挺厉害,难怪成了我们姚主任的朋友。”唐母听出调侃意味,翻翻眼皮,“我跟你真是白说!”听得石娇娇偷偷发笑。
接唐母的车尚未到,三人等在小区门口的香樟树下。巨石上龙飞凤舞刻着小区名称,模拟瀑布周围搭配着几股喷泉,发出吵人的“哗哗”声。唐母手搭凉棚,跟小辈们说着闲话,拉拉石娇娇道:“看,水上有条彩虹。”石娇娇闻言看去,不由得扶住唐母手臂,惊喜地回:“还真是!”唐母放下手,拍了拍石娇娇,向唐建宇要手袋。
“你看见车子啦?”唐建宇迟疑地递过包,问到。唐母一把拽过手袋,“我要拿东西!”说着拉开拉链,从底部掏出一串钥匙,“帮妈妈拿一下。”唐母把包顺手塞进石娇娇怀里,从钥匙串里找出一把银『色』圆头钥匙,手里七拐八绕地转动,要把它从钥匙扣上取下来。
等那把钥匙单独落在唐母手心,石娇娇才意识到,这似乎是新房的大门钥匙。“来!”唐母拿过手袋夹在胳膊下,拉出石娇娇的手,把那枚钥匙压在她的掌心。“这……”石娇娇疑『惑』地摊开被唐母窝起的手,朝唐建宇投去『迷』茫的目光。唐母见石娇娇木愣愣的,由衷地笑起来,眯眼冲着儿子说:“到底年纪小呢!”
“这是你们家大门钥匙,帮你们看装修的时候妈妈拿了一把,现在还给你了,可不要再在地毯下面找自己家钥匙咯!”唐母重新将石娇娇柔软的手握成一个拳头,轻轻在指面拍了拍,特别和蔼地说。石娇娇这才反应过来,忙推回去不收,说:“您本来就该有一把的!这次是忘了拿钥匙,我回头去配一把就好了!您的就收好吧!”
唐母将石娇娇的手强按下去,摇摇头,用眼神『逼』着石娇娇接受。石娇娇在长辈的威视里败下阵来,无助地看了一眼唐建宇,挣扎着跟唐母说:“等到您下次想来看看了,总不能也在地毯下面『摸』钥匙吧!”唐母一笑,『露』出一口尚且健康的牙齿,道:“傻囡,我要来肯定提前跟你们说的呀,你们还能不来给我开门?”“这……”唐母手一扬,“行了,快收起来!”
“妈!”唐建宇见石娇娇招架不能,整个人惶『惑』不已的样子,赶紧出言相助,“一把钥匙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嘛!不晓得的还以为她哪里不周到,惹你不高兴了呢!心里肯定吓坏了。”“胡说!”唐母眼睛一瞪,对儿子说:“你懂什么?”随后变了个笑脸,看石娇娇柔声说:“她哪会不周到?我高兴得很!”石娇娇已经平静下来,向唐母报以一个甜笑。
这确实不是小小一把钥匙这么简单的事。这是新家庭生成的时候,两代主母之间,一种权利的交接。至此,唐母完全接受了这个儿媳『妇』,而石娇娇也做好了当女主人的准备。
三人沉默了一会,唐母狠狠剜了儿子一眼,“非要跟来,我们娘俩说句悄悄话都不行!”唐建宇撒起儿子的娇,叉腰道:“你们俩讲话,还有我不能听的?”唐母翻翻白眼,退一步站到两个晚辈正前方,竖着手指说:“行,我现在一想,这话就该说给你听,倒不是给娇娇了!”唐建宇疑道:“什么话?”石娇娇突然有种想要钻地缝的预感!
“我说了竖起耳朵听,可别当耳旁风!”唐母一扬乃母风范,两个小辈心下戚戚然,连声说是。唐母确认了下车子来的方向,清了清嗓子说:“其实轮不到我来说,你们年纪不小了,一个教授一个单位小领导,总比我这个老人有常识!但是我怕你们俩个痴啊,不得不提醒一句!这个新房子最好不要这么早住进去,”说着眼睛转了转,“还不是婚礼的原因。”
唐建宇和石娇娇果然很有默契,同时出现一份一无所知的懵懂表情,叫唐母看来简直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补上一句,“对小年轻的身体不好。”唐建宇抓抓头,“通了许久的风了。”唐母本来就没指望这不通世情的儿子能领会自己的苦心,可又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直白,只好寄希望于机灵的儿媳『妇』,“娇娇,你说对不对?”
石娇娇皱着眉头,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好几圈,勉强应道:“您说的都对……还好建宇也没出进去几天呢!”“哎……”唐母太口气,摆了摆手,无望地对眼前两个活宝说,“我不就是念着你们还没生孩子么!”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转过身用看车子来掩饰。
好像刚刚起风,吹在脸上竟是这样热的。唐建宇和石娇娇先是傻傻地站着,而后瞠目结舌地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颊。
解围的是从街角右转而来的一辆黑『色』私家车。驾驶的人不懂路边三人此刻的窘境,摇下车窗朗声向唐母招呼,“姚老师,我来了!”是个四十多岁打扮有些出格的『妇』人,一条晕染墨竹的飘逸头带,在耳畔结成个颤巍巍的花,随『妇』人脑袋的摇动上下跳动。唐母见状赶紧挥手回应,“你好,你好!我马上过来!”转身跟晚辈道别,又语重心长地提醒了一句,“刚刚跟你们说的话要放在心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