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山峰,高耸入云,化为一座通天塔。在那顶峰一块突起的平台之上刻有古篆纹路,古朴苍凉,名为望天台!也是望山峰由来,这里是整座四明山脉最接近天穹的地方。
那一条通往后山的小路早已在岁月的冲刷中荒芜,生长的野草茂密如丛,直至人腰际,一低头就会消失于那一抹抹翠绿泛黄中。
马中踏步疾走,无形的气力如同一把镰刀,生生绞碎了草木,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奇特的是,道路以中央为界限,左边死寂枯萎,右边繁荣昌盛,野草都快盖过人头颅。
项仲道心中有数,指宗以绝学枯荣生死指传世,宗门自通窍境之后的正式功法为大名鼎鼎的枯荣经!一枯一荣,体悟时光轮回,辩证生死大道!
枯荣经博大繁杂,内容晦涩难懂,流传有三脉,枯脉,荣脉,枯荣脉。
从之前在指宗前伍六七与马中的出手来看,伍六七应当是荣脉继承者,注重生机之力,炙热如火。马中则是枯脉继承者,信奉枯萎死寂,蕴含阴寒煞气。至于枯荣脉?现如今,纵观整个指宗,大成的不足三人,一位就是隐藏于指宗内不管世事的半仙老祖。另外两人,一人为指宗宗主,炼神还虚宗师人物,一人为指宗刑罚殿长老,亦是炼神还虚宗师级人物。
“到了。”正当思考间,马中不协调的声音打断,顺着他那阴冷的目光望去,一座巨大的被土石青草掩盖的斜坡陡然匍匐在那里沉睡。
伍六七站定,眼光波动,怀念道,“想当初站在这里还是小时候,看着师叔一举登顶,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世事变化,造物弄人啊。”
王步凡等人虽入宗门数年之久,但这块后山之地早被列为禁地,别说过来望一眼,平时就算走过也只得加紧步伐。不过伍六七师叔说的那么玄乎,什么龙尸建梯?难道就是这个样子?一点气场威压都没有,真的是一号铁牌记载的考核任务?
“小兄弟,你还是在想想···”伍六七不忍,再一次劝说,只是没有想到一旁的马中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高声喊道,“恭请师叔开辟天梯,有弟子愿考核!”
“你···”伍六七怎能料想到马中如此作为,直接盖棺定论,不再给项仲道机会,这分明是要致其于死地!伍六七算是看明白了,马中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
“是吗?”
突兀苍老如同跨越千年历史而来的淳厚嗓音颇具磁性,所有人都顺着那微弱的声道回溯,在那一棵足需十人合抱的古老大树之下,有一石台,石台之上乃是一灰色石像。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是一耄耋老者,两条长眉垂下,面容祥和淡然,双膝盘曲,双手落在腿上摆出奇特手印。甚为奇特的是,石像四周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仙气,奥秘道义流转,自成一界。
“真不知这雕像是何人所铸,当真鬼斧神工,还蕴含种种玄妙,大家!必定是一位大家!”王步凡出身大门,见识欣赏尚可,不由出声赞叹道。
“不得无礼!”伍六七一反常态,冷冽的目光令王步凡脊骨一凉,紧闭着嘴巴低下头去。
“弟子赤霞峰门下伍六七,拜见枯木师叔。”伍六七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收敛起标志性的笑容,显得严肃正大。
“当真要过天梯?”名为枯木的老者并不接茬,反而重复确认道。
“老前辈,当真!”在所有人都被那无影无形的老者所震住时项仲道踏出了一步,坚决的话语充斥某种倔强与骄傲。
“是你吗?小辈?好,好,好!”
卡擦!
远处的石像没由来的出现一道道不规则裂缝,如同野火蔓延,蜘蛛网似的痕迹密密麻麻分布,最终在风语中消散,露出一枯老的身影,和那背后古树相应和,宛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覆灭的感觉。
“坠龙路,渡黄泉,阎王殿前把命留!一步天,一步地,扶摇青云难登顶!痴儿怨,痴儿苦,多少白骨化黄土。枯荣生死为道理,是非成败转头空。”
老者睁开了双眼,浑浊的双眼逐渐清澈,又变幻星空深邃,一股股死气弥漫,包谷方圆数里之地,生机抽绝,宛如鬼蜮大门开合,有魂尖啸。但在那黑暗绝望中,一点点绿芽抽吐,他们光明向上,终于劈开一层朦胧,让那细碎日光播撒,换回清朗天日!
所有人都怔住了,尤其是马中,只要修炼了枯荣经,老者就是一本注解!
枯木,指宗如今二代,半步宗师人物,一门绝学创造大半,待到绝学出世,九重天劫降毕,他日又将是一尊宗师!他专修枯脉,生机蕴含,于死境之中大彻大悟,那新生的荣盛则是开始,枯木的枯荣经即将大成得道了。
“枯道即死道,一印乱天华。”
碰!
枯木双手结印,最终死气流转,吸收整个地界的枯寂,那出生的翠绿疯狂生长着!当枯萎远去,繁盛还会远吗?
“好可怕,这就是半步宗师的实力?”项仲道想起风慎言与幻音宗钟宫长老一战,虽然枯木的出手不华丽,也不大气,但须臾间决定一地生死的淡漠更为令人震撼。
枯木印!
缭绕死气的黑色印章撕裂长空而去,浊气起伏沉降,掠夺着生机,毁灭着天地,连那青天白日都被黑暗遮蔽!宛如夜之帝君降临,吞噬光明,主宰大地!
与此同时,整个四明山脉都被那天幕所吓呆了,宗师人物的出手,不是那些一二三流的武者可以理解的。未知的恐慌在蔓延着,最终消散于一些长老之口。那来源于后山的死气不亚于一次演武,也让许多弟子盘坐感悟,一时间竟有数千人突破桎梏,踏入新的境界!
望天峰。
宫殿连绵,群群起伏,淡金瓦烁,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间如同仙家宝地。期间檀香流转,雾气蔼蔼,氤氲出大道之理,静人心神,似有所悟。
正首一殿,名为大枯荣,横绝大半山头,在众多指宗弟子中不亚于武学圣地,那里是指宗宗主待的地方,只有二代或得到召唤的弟子才能进入。
朱红大门,金粉装饰,雕栏玉砌间简约朴素,虽说矛盾,但却十分融合。推开那门中央的咬环狮头锁,入目的乃是一尊巨大雕像,以古木沉香为基料,画匠工笔为手触描绘。
非儒家之圣人孔孟,非道家之老祖大帝,亦非释家之佛陀菩萨,而是活生生的人!指宗祖师孟超奇!
巨大雕像两旁还有十几尊小雕像,无一例外,皆出自指宗五千年历史,乃是对指宗发展影响巨大的人物,得以与祖师共享香火,受人尊崇。
中央巨大的九龙金鼎玉炉别无二家,乃高祖所赐,以无根之火为引,内家真气灵宝为料,燃烧五千年不灭!香气滚滚,覆盖整座望天峰根源是也!
周围共计八个明黄蒲团拜访,以八卦九方为阵,严丝合缝。
首位之上,一寻常老者盘腿打坐,身上气息为无。若是在山间野林中寻找,定能发现大群,砍柴种地,不外如是。
“师弟,枯木印中已凝聚武道意志,宗师可期啊,不过让你出手了,坠龙天梯难道又要开启了?多事之秋,也不知是福是祸。知天命,尽人事,得以窥伺一分一毫亦无用处。哎——————”
翻天覆地遮蔽日,整个指宗炸锅了,无论项仲道能否通过,他都算是出名了。
···
后山众人,眼瞧那打印狠狠轰在斜坡之上,巨大的气力逸散如指,落在周遭地面却又轻柔如情人呢喃,这份炉火纯青的控制能力令人钦佩。
卡擦!
轰!轰!轰!
斜坡终于崩碎了,那一块块经历时光积淀附着的土石碎裂成渣,缓缓滑落在两旁,露出一宽阔的背脊,那古树大小的龙鳞闭合摆动间扇出的风呼啸而来,令人退而却步。
昂————
龙吟声声,土石的滑落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露出其阵容。
占据望天峰一半的后山竟然被人完全掏空!露出灰黄色的岩壁与断层,一条真龙就那样匍匐着,从山底土地中游离出一丝丝的玄黄大气为天地本源,化作大锁,牢牢束缚住他!
大地撕裂,露出九幽之寒,百鬼夜行,尖啸凄怆,若有大手双双拉扯着真龙四足。魔气充盈,自口鼻各处钻入真龙,腐蚀其体,迷惑其心。
昂————
真龙拼命挣扎着,他不甘心,也不想放弃,但是死亡的脚步逐渐临近,那生死簿上早已没了他的信息,阎王哂笑,勾魂夺魄,为成仙人之躯,何言逆天?
昂————
悲伤之下真龙发出最后一声咆哮,他的龙鳞一片片褪下,金色的鲜血留了一地,沁入那土壤之中。此时若是有人走上前捏上一把,攥出的必然是淋漓殇愁。粉嫩的肉体毫无保护的裸露在世间,背脊撕裂两旁,一根根如玉雕刻的骨头抽离,那种深入灵魂的苦痛不亚于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尤其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看着身上的骨头慢慢离去,世间定格,这种折磨挤压在心头
龙骨莹润,在某种力量的牵扯下慢慢堆砌,宽大厚实在底部为基,非依山而建,而是朝着那白云青天慢慢搭垒起来。
时间一点一丝流逝,别说真龙,但是观看这场景的众人都寒毛竖立,双手不由自主摸索全身骨头。
须臾间,一座通天之梯成立,扶摇直上九万里,静观天下方圆。
咕咚咕咚。
似热水沸腾之音飘散,真龙早已蜷曲一团盯住那龙骨天梯的压力,血肉粘连基座与土壤,背负生生世世不灭。大嘴一张,紫金色的真龙之血喷涌而出,幻化出小龙条条,桀骜不驯,徜徉在漫天白云中恣意舞动。
真龙哀哀,巨大的眼眸落下那泪水,不可见底。
啪啪啪!
龙血灌注,龙鳞归位,全无白骨森然,而是玉石铺就,金灿包裹的大路阶梯!包含着龙血中特有的香气酝酿!
时间推移,沧海桑田,坠龙天梯傲立不倒,那龙眼化为泉眼,溪水不断,途径东西两方走向山脉,香甜可口。数千年的时光,溪水叮咚,养活大山万万子民,可又有谁知这水中的泪,泪中的殇,还有那曾经凌舞九天的傲然存在。
“坠龙天梯,成!需知入云九万里,不死不回头。”枯木最后说了一句话后又重新化作雕塑,只是外面那一层漆皮没有一年又一年的沉降是无法重现的了。
昂————
龙吟不断,一条真龙虚影不断穿梭在这坠龙天梯中,尚未踏入一步,带来的真龙威压简直如同泰山天降。饶是伍六七与马中等二流好手,尽皆受到影响,其可怕之处难以想象。
“哈,那小子完蛋了,不过让我们看到这等壮观景象,又有师叔祖出手教导,也是不虚此行了。”王步凡对着身边四人小声道,有三位长辈在此,他也不敢造次,人情世故皆为历练。
项仲道耳聪目明,王步凡的话自然差不了,只是眼前的坠龙天梯着实威严,他相信这是自己习武以来最大的考验,不仅关乎生死,更关乎未来!
“请把!”马中淡笑着伸出手,望向项仲道的目光和死物无异,坠龙天梯,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他看项仲道撑不过前一百之数!
“呼————”重重深吸一口气,项仲道昂首阔步,也许那是那是一条走向地府九幽的路途,也许是时自己埋骨归宿的墓地,也许那是嘲笑讽刺的言语,他也要抬起头,挺起胸,硬着气走完。
这是我的倔强,困苦但不卑微。
这是我的选择,危难但不绝望。
打破沉珂,走向光明,我项仲道骄傲着,咬着牙,不含泪水,永远的骄傲着!
现实也许会让撞的我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但我仍然微笑面对!
我不想改变理想,不想变得圆润低下,不想磨去自己最后的棱角,不想苟延残喘的活着,倘若需要浑浑噩噩的生存,那就让我怀揣着梦想轰轰烈烈死去!
我不信命,我信自己,我可以开辟出一片天地!
我项仲道,不想输···
PS:一更,说实话,项仲道心声就是夏雨的心声,人活着经历,的确会磨去棱角,但还应该留着那梦想,因为那是你最后留存的凭证了,没有它,你就是行尸走肉。我不想失去这最后的宝地,所以倔强的死撑着,乐趣不该消失,不是吗?所以我的回答是:我真喜欢,我不想失去,我不想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