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能感受到，在阿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明显是紧张到害怕，连周围隐藏在黑暗的人也动了动。
在阿婆期待的神情下，华灼缓缓点下脑袋，语气坚定道：“能。”
话音刚落，只听见“嘭”一声，是阿婆手上拿着的碗落地砸碎的声音，她整个人在颤抖，眼泪夺眶而出，失神的重复呢喃着：“真的，能再一次见到公主吗，真的能吗。”
她老了，脑子不记事，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已经分辨不出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
也许即便知道是假话，她依旧愿意去相信。
说着，她自己又摇头呢喃：“不可能了，公主已经死去了快十年，怎么可能还会醒来呢，不会了。”
在公主断气的那一刻，她是有陪伴在身边。
看着那个沉默阴冷的男人陷入癫狂，看着他将公主的尸体抢走放入冰棺中，看着他执意要和公主成亲，也看着他如何去收集天下奇人异士，只为了让公主再次复活。
但是真能成功的话，他也不会让公主沉睡不醒了。
看来还真是一个为情所疯狂的帝王。
对这个结果，华灼心中没有其他想法。
传闻皇家无情，但是痴情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只能说看自己命中会碰到那种人了。
华灼再次肯定道：“放心，你想见的人，确实可以见到。”
而这个，就是她走出梦境的方法。
将周荀困住的，就是爱人身死，他却无能为力，如此反复的折磨。
也正是这点，才最可以利用。
阿婆渐渐敛起了情绪，她紧紧盯着华灼：“如果你欺骗我，可知道下场。”
在这里，不说别的，但是惩罚一个出口狂言的江湖术士也很简单。
华灼笑容自信：“我敢说，自然就能够办到。”
在她们交谈的时候，门口突然被推开。
走进来手执佩剑的黑衣人，分别站在两边，还有其余人将院子团团包围起来，连只鸟都不能飞过。
等他们站好之后，在中间位置走进来一个身穿紫色锦衣的男子，他面容冷峻，那一身血腥味的煞气很重，气场强大，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掌权者。
衣袍上绣有五爪飞龙，华灼一瞧就知道这位应该就是当今皇帝周荀了。
果然如历史记载，是个高颜值皇帝。
周荀快步走上来，先是看向阿婆，声音低沉阴冷又带着些许恭敬：“赵嬷嬷，近来安好。”
这是伊人最亲近的嬷嬷，也是最放不下的人，他说什么都会照顾好，免得伊人回来后看到会生气。
阿婆，也就是赵嬷嬷点点头，也没有起来行礼，只是不咸不淡道：“多谢圣上挂念，还是老样子。”
对周荀，她是有怨恨的。
当年公主要不是为了让他安全离开凉国，也不会喝下那杯毒酒。
即便是公主心甘情愿，她也忍不住去怨恨，日后都在想死去的是周荀就好了，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就不用默默承受毒酒的折磨。
可时间太长了，长到已经消磨了她心中的恨意。
其实周荀，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呢。
活下来，远远比死去的要痛苦。
周荀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急急忙忙赶来，为的只是暗卫传回去的消息。
即便是个圈套，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会奋不顾身往下跳。
“这位大师，您刚刚所言，可是真。”周荀完全放下了身份，只是一个祈求的可怜人罢了。
华灼上下打量他几眼，来之前她在想古代帝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怎么偏偏就选中了周荀，如今看来，他头顶那闪闪发光的紫金命格，是个天生人间的帝皇，最适合利用了。
华灼重复道：“真的。”
周荀负在身后的手收紧，手背青筋暴起，他那漆黑宛如无尽深渊的双眸有了波动，罕见紧张，小心翼翼尝试问道：“那我，我要如何，才能见到她。”
每说一个字，他的心脏就像被狠狠拉扯，通到撕心裂肺。
华灼站起来，一字一句道：“回皇宫，见尸体。”
周荀垂眸静顿几秒，来回呼吸间做了决定，他抬头点头：“好。”
只要能再次见到她，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
自从公主去世之后，赵嬷嬷还是第一次见到公主的尸体。
因为采用了最好的冰棺，所以此刻尸体还被保存得完好无损，身穿红色凤袍，画着精致妆容，嘴角勾着笑容，看不出来已经死去，还以为是睡着了。
赵嬷嬷没忍住，踉跄往前跌跌撞撞跑去，趴在冰棺旁边，哭成泪人：“公主，老奴来看您来了。”
她本是没有那么苍老，只是在公主去世后日日夜夜自责难熬，硬生生老了几十岁罢了。
周荀满是爱意的双眸注视着冰棺里面躺着的梁伊人，而后看向华灼，有些隐忍的着急道：“大师，这位是我的娘子，可否能够让我们再见面。”
除了他的生命，用什么作为代价都可以。
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担心伊人醒来之后没有发现他在身边守着，会害怕地哭泣。
华灼走上冰棺前低头看，就发现有个身穿淡粉色罗裙，绑着铃铛发髻的漂亮女子百无聊赖的趴在冰棺上，对着里面的尸体在作怪。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冰棺里面的女子突然转头，大张嘴满脸震惊后就是大喜。
她咧嘴笑时双眸弯弯宛若星辰般闪耀，赶紧爬起来跑向华灼，并兴奋道：“哇，你是不是能看得见我呀？我叫梁伊人，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和我聊天吗，不对不对，你可以让我离开这个冰棺吗···”
没给华灼讲话的机会，她自己一个人就在叽叽喳喳个不停。
梁伊人真的是憋坏了，现在还能知道怎么讲话，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
十年阿，整整十年的时间她都被困在这里，没有人跟她讲话。
即使看到周荀，但是周荀看不到她阿，刚开始梁伊人还会在对着周荀自言自语，久了就觉得无趣，连对周荀唠叨的心情都没有了。
而且只能躺在冰棺里，连踏出去一步都不行。
如果不是冰棺足够大，里面放满了很多话本可以解闷，她恨不得魂飞魄散算了。
华灼：“···”
好吵。
不过这是个生魂。从死亡那刻起就被囚禁在周荀记忆里的生魂。
怪不得周荀找尽了办法，最后与虎谋皮也见不到一面。
原来是有人故意让他找不到，从而乖乖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