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完许杰的第二天,徐睿就拎着包回到了公司。『雅*文*言*情*首*发』
对于一个四十岁,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男人来说,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的确失败过,经商这种事,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但问题是,那是他经验不够,眼光不够,可从没有一次,是这样窝囊的输掉。
他瞧着国际大厦11楼烫金的万兴房地产公司几个大字,腿却迟迟迈不出,他这次跟贝诚吵翻天后,直接就回去拿了行李,入住了海口另一家宾馆,因着上次谢成然的不偏不帮,他没有打电话给他,而是想了想,联系上了钟擎,由他牵线联系上了许杰。
许杰虽然事务繁忙,但对于贝诚的事情却是格外关心,专门挑了个午餐时间,听他将事情说了说,他以为这次总能说服贝诚,可没想到,结果,依旧是让他低头。他就不明白了,夏凡那小子满嘴里跑火车,为什么贝诚会如此信他,为什么谢成然和许杰会由着他们胡闹?
刘正给他的话他听到了,摆在面前两条路,一条他立刻回北京,他相信谢成然不会亏待他。另一条,则是忍辱负重回万兴。
前一条显然更光明些,可坐在客房里的徐睿叹了口气,他是能走,可他过不了自己的心,谢家对他有恩,谢成然将贝诚当亲儿子看待,贝诚的事儿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能瞧着贝诚输的一干二净,这点钱不是事儿,可回到北京被人笑话是大事,尤其重要的是,还有贝谦在前面比着。他又叹了口气,不让那两个人买地恐怕是不行了,起码他可以当个替罪羊吧,说决策是他做的,贝诚面子也就保住了。
就这样,徐睿在万兴大门口站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推开了门。办公室里依旧那几个人,但好在各忙各的,谁都没多看他一眼,这让徐睿缓了口气。随后,贝诚啪的一声推开了办公室门,冲着外面喊,“谁跑的银行,怎么手续还没走完?”转头,就瞧见了徐睿,贝诚仿佛压根没跟他吵吵过似得,一把抓住他,“你总算来了,银行一堆事儿呢,快点帮帮我。”
徐睿立刻被拉进了办公室,一上午的忙碌自此开始。小玲端了杯热水钻进了夏凡的办公室,不高兴地道,“他当时话说得那么难听,自己都不好意思,站在外面半个小时迈不进腿,干吗还让我们当没事人似得哄着他,就该使劲呛呛他,下次就知道,谁是老板了。”
小玲和老三如今谈恋爱,两人都是实心眼,觉得是夏凡提拔了他们,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否则,他们一个还是村姑,一个还是混混呢。所以对夏凡格外的维护,徐睿第一次跟夏凡对上,他们还觉得是工作,可第二次都骂夏凡是“乌龟”了,这种事他们觉得怎么也不能忍,刚刚一看到徐睿在门口时,小玲就想冲上去损损他,却让夏凡给拦住了,这会子,心里正不服气呢。
夏凡知道她一心向着自己,笑道,“你那张嘴要是一开,徐睿八成就直接钻到1o层去了,哪里还能留住人,他毕竟是贝诚外家安排来的人,就为了不让贝诚难做,咱们也不能干这事,何况,许多事情还得他这样有经验的人办呢!”
的确,在与银行打交道这方面,徐睿一个人顶的上其他所有人,原本有些繁乱的贷款手续,在徐睿出马后,立刻变得简单明了起来,也因着万兴背后有许杰和谢家,手续办得十分快,不过小一个月,款项就到了手。而此时,夏凡和贝诚划定好的第二块土地也已经立项,等待交款。
在夏凡和贝诚看来,这几乎是个良性循环,当然,夏凡并不担心他的举动对海南房价的发展有着任何影响,毕竟,一来几百亩土地对于海口市来说,还是太少了,二来那是政策带来的热潮,而非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
而在徐睿看来,他在走着一条不归路,每一张红线图,每一笔抵押款,都会成为他日后的笑柄,他有时候瞧着贝诚和夏凡那个乐呵劲儿,都羡慕他们的无知,他甚至想到了,如果输了回北京,他就要求派驻国外,再也不在北京露头了。
而在海口市一干人眼中,许杰的那个侄子就是个有钱没地方使的笨蛋,在海口这样荒芜的地方,买那么多地当祖坟吗?而且,贝诚的表现仿佛是在白捡钱一样,一块土地下来了就立刻抵押去买另一块地,有人透过关系问银行相关人士,知道贝诚每月的贷款就是一大笔钱,给贝诚起了个名字叫做“贝傻子”。
而许杰因着有贝傻子这个侄子,日子显然也不太好过。顾晖抢了许杰的位置,来了海口做市长,虽然表面上看,是因为两家有宿怨,不想许杰得意,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是看中了海南新建省,有发展的事实。可没想到的是,许杰居然甘愿平调,也来了海口。许杰有手段,有后台,没多久就笼络了一群人靠在身边,如今已经将他挤得没地方了。
只是,两人好歹都是大家庭出来的人,即便下面已经斗得恨不得掐死对方再在尸体上吐口吐沫,可面上却保持着大致过得去的和气。但这和气却是有所不同,许杰的和气是完全尊敬,您是市长,没大事都是您说了算,触到了利益,我自会有人出头办好让你吃个哑巴亏,而顾晖的和气却处处透露了锋芒与试探,用许杰的话说,顾晖做事不正,所以落了下乘。
这天开完常务会议,按理顾晖先起身出门,他却拉着许杰一同走,话题一转到了贝诚身上,“听说贝诚最近房地产开发搞得很热吗?都有四五个项目了吧。”他旁边的秘书方京立刻回答,“昨天又立项了一块,如今是六个项目了。”
顾晖听了连连点头,冲着许杰道,“这孩子可是有出息,我那侄子来了都多久了,还在那儿天天出海钓鱼玩呢。得让他们多跟贝诚学学。对了,第一个项目都立项不短时间了吧,什么时候建好啊,剪彩可不能少了我。”
那边分管广电的副市长张敏立刻接了句,“这么大事,得让电视台和电台他们都派记者去,咱们也好宣传宣传。”
这简直是当着秃子骂和尚,故意给许杰没脸呢。贝诚这事儿本就已经成笑话了,就连许杰他老婆,也偷偷的问他,是不是该劝一劝,外面的话太难听了。许杰当然明白,这种话除了顾晖一派挑起来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说到面上来了。
可他压根不是跟人起正面冲突的人,再说顾晖是市长,他也不能起这个冲突。他脸上照旧是那副和煦的样子,点头道,“那可谢谢顾市长了和张副市长了,到时候一定请你们去。我上午还要去个地方,先走一步。再见。”说完,许杰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挑衅的人没反应,倒是让顾晖觉得无趣。
顾晖颇有些郁闷的回到办公室,恰巧瞧见顾禾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声二叔,他一想着下面的人报上来说顾禾最近一直在与贝诚套近乎,那股子气就冲了出来。也不搭理顾禾,将自己扔进了椅子里,点了颗烟抽。
烟雾袅袅而上,阻隔在两人之间,顾晖瞧着顾禾依旧原地不动,低眉顺眼的样,心中就骂了句养不熟的狼。等着烟抽完,才爱答不理地问了句,“你最近跟贝诚走得挺近?怎么,想靠上贝家?”他嗤笑一声,“那你也得找个靠得住的,一个弃子?哼!”
顾禾的确没少骚扰贝诚,他让人打听了贝诚的行踪,只是偶尔与他碰见说上两句话,如今,两个人也算是朋友了,起码遇见了,贝诚会主动跟他打个招呼。
不过,他对顾家人的掌握**了解的十分透彻,从不觉得这种事能逃脱顾晖的眼睛,所以,他从未想要隐藏过。听着顾晖问,顾禾就坦然的回答,“是,我是在有目的接近贝诚,其实还是为了对付许杰。”
这话让顾晖有了点兴趣,他微微抬了眼,“贝傻子能影响到许杰什么?许杰叫他一声内侄,你以为他俩真是亲戚了。贝诚出了事也轮不到许杰背黑锅,你——走错路了。”
“我并不这么觉得,”顾禾并不在意顾晖的口气,“虽然两人没有亲戚关系,但贝诚在海口做房地产,许杰可是分管土建的副市长,两人又以叔侄相称,若是真出了事,许杰脱不了干系的。”
听到这里,顾晖更是冷笑连连,“这么摆在明面上的事儿,你以为只有你才是聪明人,才看得到吗?我告诉你,贝诚规矩得很,拿地、抵押,都是正规手续,他如今连房子都不建,就算想让工地出点事,都不可能。你有什么办法?”
显然,顾晖不是没想过这事儿的,只是没找到机会罢了。顾禾心中了然,对自己的计划更有把握,“贝诚的确在这些方面,没落下任何把柄。可二叔您别忘了,贝诚他不是一点缝隙都没有的,他缺钱。”顾禾侃侃而谈,“他这份投资一共二千四百万,其中大部分应该是借的谢家的。谢家固然疼他,可他毕竟是个外孙子,有谢明辉他们在,谢成然是个聪明人,就算为了兄弟和睦,也不会一直替贝诚投资的。而贝家却是一分钱都不会掏给贝诚,所以,你看他明明是想存地,却是一块块不嫌麻烦的慢慢来,不就是缺钱吗?”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京中怕是没有活得比贝诚憋屈的二代了。明明有亲爹亲娘,却住在外家,事事掣肘,要拿捏分寸瞧人眼色,为钱财这等阿堵物操心。想着,顾晖心里就痛快了些。他又点了支烟,这会儿没有抽,而是拿在手里,由着白烟盘旋而上,好像他的心情一般,“你想怎么办?”
顾禾说到这个轻快了许多,“他需要钱,我如今和贝诚也算是朋友了,自然要帮他多弄钱,他不是要买地吗?我找人想办法给他高评估,让他高贷款,然后去买更多的地,去付更多的利息。当然,我已经找人关照了他在安省的那家贸易公司了,等他入瓮,在重要时刻,给他雷霆一击,他资金链一断,自然就经不住了。”
顾晖摇头,“谢家不会袖手旁观。”
顾禾微微笑道,“二叔想多了,谢家远在天边呢,何时发动却把握在咱们手中,何况钱只是个表象,没有许杰,谁会给他高贷呢?二叔不妨多夸夸贝诚,给他树个典型,到时候他一倒,自是引起众人关注,中间资金链的事儿也就瞒不住了。无论谢家是否给他还钱,许杰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如何运作,还不是二叔掌握?”
这种可以掌握许杰命运的感觉,的确让顾晖心中舒坦了许多。他仔细推敲了一下,这事儿实在对顾家没有任何坏处,便点了头。等着顾禾出去了,他才问秘书方京,“顾禾身边的人最近有消息吗?”方京答道,“顾禾的手下乔梁,这几天过来了,不过没有住在顾禾的小别墅里,而是单独赁了房子,我让人注意着了。”
顾禾手下的人,顾晖心中都有数,乔梁这个人自然也知道,一想到那人的癖好,他就皱了皱眉头,“你盯着吧,大事儿告诉我。”
有人想给他们贷款,这事儿是马局长的儿子马军告诉贝诚的,因为许杰的关系,贝诚自然进了海口市一帮官二代的圈子。又因为贝诚多次拿地,都跟马克有关,所以他跟马军的关系还不错。
马军是个比他爹有野心的人,他脑袋灵看得清,贝诚和钟擎都是内侄,待遇可是完全不同,由此他就明白,贝诚家里差不了。别人都骂贝诚贝傻子,他却找着缝的想给他雪中送炭一回,于是,云城z行的行长宫庸过来找项目的事儿,就七转八转落到了耳朵里了。
他让人打听了一下宫庸,云城最年轻的分行行长,年轻有为,廉政为公,算是个好干部,而且z行的确贷款没放完,他就放了心,跟贝诚递了话。贝诚的确在为手中的一块新下来的地找银行做抵押,马军又是自己人,自然是听了话要见见。
唯有夏凡听了宫庸的名字,略微皱了皱眉,这个人他可是记忆深刻。宫庸也算是位英才,只是胆子忒大,通过虚开账户等手法,贪污了不少钱,最终被法办。夏凡被接到云城参加的第一场宴会,还被夏景年带着跟他打过招呼,可第二天,他就出事了。
这是单纯的夏凡第一次明白,那群看似光鲜的人,身后并不如他们的衣服一般靓丽。因为金额巨大,当年云城晚报对这件案子做了连篇累牍的报道,夏凡因为诧异,跟着看了不少,到如今,他还记得这人那个虚拟账户的名字,徐青青,据说,是他早死的初恋。
顾家是云城的地头蛇,与云城有关的人,夏凡不得不防,只是这事儿他跟贝诚说不清楚,只是让老三过来,如此如此的吩咐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