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李未南是在一片夹杂着拍门声的哭喊声中醒来的,几乎没有思考地,她敏捷地从床上翻身,然后用枪指着紧闭的卧室门。
就在即将开枪的一刹那,她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歪了歪头,片刻之后才将枪别在自己腰间,随手拿起一旁的风衣套在身上,过去将门打开。
门口的李延州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怎么办,小鸡死掉了……”
不明所以的李未南抬手想拍拍弟弟的头,手却在中途转了个方向,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仿佛是为了弥补他智力的缺陷,李延州的个头长得很快,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比李未南高出一个头了。
站在他身后的罗晓刚有些局促地开口向她解释,“李小姐,之前孵化出来的那批小鸡全死了。”他有些不安地看着李未南,这是他份内的事情,现在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现在时局混乱,外面就像地狱一般,他根本护不住妹妹……思来想去,不安和惶恐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李未南发觉他的异样,但她向来不善言辞,想了想,还是仍旧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地走出住宿区,朝养殖区走去,“去看看。”
到了养殖区的棚户外面,老于和候二也在,见着她,低头恭恭敬敬地朝她打招呼,“李小姐。”声音里带了一丝畏惧。
李未南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死掉的鸡群已经被他们清理出来,堆在棚户附近的坑里,她走过去粗略看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几人一声不吭,只有李延州仍旧在为这一堆死去的小鸡感到伤心。
“姐姐,”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又重复道,“小鸡都死了。”他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活泼可爱的小鸡都成了**的尸体。
李延州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几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李未南身上,忧心忡忡地想,要是大家有一天也都变得**了怎么办。
李未南没注意到弟弟的异样,只是思量了片刻,便朝吩咐道,“都烧干净。”
老于闻言却有些欲言又止,诺诺道,“李小姐,那里面那些?”
“全部。”李未南没有犹豫地回答。不管是不是鸡瘟,他们以后都不能再养鸡了,她想了想,又对罗晓刚道,“你最近多注意一下其他的动物情况。”
罗晓刚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未南走出养殖区,身后跟着老于,候二帮着罗晓刚去处理那些鸡了,只留下老于和李延州跟在她身后。快到住宿区的时候,李未南突然停了脚步,随后又把弟弟支开,等只剩她和老于两人的时候,她才道,“你们很怕我。”
她用的是肯定句。
老于没敢抬头,只瞧瞧咽了咽口水,却没否认。可他们怎么能不怕呢?
年末开始,外面就乱了,溪南山刚来那群人闹过一阵之后,走了不少人,到最后,整个山上也不过剩了寥寥几人。
后来得了李未南的许可,他同山上几个有家室的人一起下山去接家里人,那会儿已经不太平,他们一行人不敢掉以轻心,结伴一起到各自家乡接人。
交通阻断,他们靠着李未南给他们准备的一辆小货车,好不容易把各自家人都接到了一块,却没想到回山了却出了问题。
那几家的男人和他一样,都是老老实实,没什么见识的农民。却不知是不是见识外面粮食饥荒,还是在被溪南山优渥的生活环境迷了心,竟然几家人伙同起来,想要夺了溪南山,自己当主人。
这事儿他自然是不会参与的,可他带着妻子儿女,也不敢多说什么。可他到底还是有良心的,李未南待他们这些人一直都很不错,况且那些人成功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想了半天,他还是偷偷找了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未南。只是她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我知道了。”
她确实是知道了。
他们下手那晚的事情,老于现在都还记忆犹新,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那么诡异的场景。血腥却不混乱。
半夜听见响动的时候,候二有腿疾,他让候二护着自己妻女和罗晓兰他们,他自己则拿了平时用的锄头和罗晓刚出去,打算帮忙。
出去却被迎面而来的混着血腥味的冷空气给裹了一身,他身边的罗晓刚年纪小,在黑暗里哆哆嗦嗦地问他,“于叔,这是怎么了?”
他喉咙里唾沫滚动,看不清情况,只好艰难回答,“别说话。”然而下一瞬间,声响突然没了,为了节约电不常用的大路灯也开了,灯光照得这片地界亮如白昼。
好不容易适应了灯光,他睁开眼,山上平平静静地,孙向站在李未南身边说着什么。像是发现了他们,她突然扭过头来,目光坦坦荡荡的。
之后那群人包括他们的家人都消失了,就像溪南山从没有过那些人一般。
老于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这辈子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可他不敢去问李未南,那些人只做事越发地谨慎起来。罗晓刚懵懵懂懂的,出于本能地畏惧起李未南来。而他是真的怕。
他想过走,可是一开始是不敢,后来偷偷找了机会跑下山去却又不得不回来。
1月初,外面彻底乱了,粮食价格飞涨,货币成了符号,交通、电力、通信彻底断了,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军队。就连镇上也被上面派下来的军队接管了,他带着妻子儿女,根本无处可去,在女儿差点被一群混混欺负之后,他只好咬了咬牙又跑回来了。
孙向把他们拦在了山下,说要请示李未南才能放他们上去。大半个月逃亡一般的生活已经快把他们一家的精神都压垮了,惴惴不安地等待半天,李未南没有露面,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孙向却突然放他们上山了。
之后,李未南也没有过其他表示。他不敢主动提起,只好绷着那根弦,做事越发谨慎起来。
“为什么呢?”李未南的话打断他的思绪,他脑子里一直绷着那根弦突然就断了,他涨红了脸,像是呼吸不过来一般,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李小姐,杀人是犯法的!”
李未南看着这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像做错事一般四处张望,似乎担心这个秘密被别人听见引来大祸一般。
她突然笑了起来,“可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呀。”她语气平淡,脸上些微的笑意也蒙了一层森然的气息,然而她看向他的目光却是清澈坦荡的。
就像那天晚上的目光一样。
想到那个诡异的晚上,老于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
李未南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突然问,“你想杀我吗?”
老于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大力地摇头,“怎么会!?”他惊恐地望着她。
“那你担心什么呢?”李未南脸上仍旧带着笑,已经淡了不少的疤痕仍旧被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说,“我打算在山上弄个教室,张工当老师,你让你女儿……”
李未南说着,似乎是想不起来了,问他,“叫什么来着?”
“于静,”他赶紧回答,“叫于静。”
李未南点点头,“对了,于静,你让她也一起去上课吧。”
说完不等老于反应,李未南独自进了住宿区,留下老于激动地站在原地。张工就是张欣茹,几个月前才来山上的专家,他听孙向说过,这个张工学历可高着呢。
这样想着,他也不顾不得害怕,快步朝宿舍走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媳妇和女儿。
这次鸡群大片死亡事件,很快被大家抛到脑后,只有李延州仍旧为那些小鸡伤心。但这件事也让李未南想到另一件事。
山上没有兽医,更没有治人的医生。虽说粮食价格飞涨之前,她囤了一批药在山上,可不是什么病都像能像感冒那样,随便吃几片药拖几天就能好的。
不过这个问题她原本就考虑到了,只可惜那会儿世道太平,哪怕她出高薪招徕,也没有医生愿意来她这偏僻山村。
那是末世前。
现在不同了。
2016年11月11日,M国发生“黑色万圣节”事件,随后世界多个国家出现流血事件,有军力强盛的国家想趁机渔翁得利,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自己国内的暴动弄得狼狈不堪。
2017年1月27日,华国这个向来岿然不动的庞然大物终于出现了裂缝。几个一线城市首先出现异动,之后这股硝烟像病毒一般,扩散到了全国。JC已经成了摆设,ZF不得不派出大量军队在全国各地维持治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整个世界终于迎来了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