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讨价(1 / 1)

被明亮的月光照着,杨妡颈间露出的那一小截肌肤白得惊人。

她急忙抬手拢住衣领。

杨峼迈步走进屋子,很快出来,递给她一件灰鼠皮的短袄,待她披好,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月色下,他神情肃穆,眼眸里有藏不住的怒色,“是谁?你告诉我,咱们杨家的姑娘不是任人欺负的,我定会替你找回公道。”

杨妡斟酌着正要开口,听到他又道:“先前不是跟阿璟在一起,怎么又遇到魏珞了,是不是魏珞那小子干的?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阿璟,魏珞,孰近孰远,一听就知道。

杨妡本欲出口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就是说了又如何,杨峼会相信吗?

杨峼与魏璟是嫡亲的姑表兄弟,自小一同长大,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倘或是杨娥的话,兴许杨峼还会相信,换成她呢?

杨妡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好端端的,没有谁欺负我,三哥不要再问了。”

见她这般倔强,杨峼不便勉强,低低叹一声,“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歇着。”

杨妡垂了头道:“多谢三哥。”

银白的月亮像圆盘般高高地挂在墨蓝色的天际,周遭万物都沐浴在月色里,泛出柔和的光辉。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杨妡脚下时短时长的黑影,问道:“二表哥什么时候来过?”

“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他说遇到个同窗一起聊了几句,回头就找不到你们了,问你们回府没有。看他满脸担忧的模样,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才跟大哥急三火四地过去……你们也是,胡乱跟个人就走……虽然都是亲戚,可相识时日少,又是从那种不讲规矩的地方过来的,哪里比得上阿璟知根知底的,以后别随意相信人。”

杨妡忽地问道:“二表哥就值得相信,万一有天他欺负我呢?”

“不可能!”杨峼斩钉截铁地否认,“阿璟性情高洁温文尔雅,再者两家孩子自小一同长大,几时见他对你们起过不轨之念?”

杨妡张张嘴,却没作声。

此时此刻,魏剑啸正斜靠在韵香楼的罗汉榻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那个狗娘养,枉我对他那么好,上好的崖柏眼也不眨地就给了他,他竟是个六亲不认四理不通的畜生,就为个臭娘们看把我抽成这样?要不是我躲得快,两只眼睛怕也保不住了,又不是他亲娘,也不是他媳妇,至于吗?”

旁边魏璟手里攥只瓷瓶,正小心地用银勺挖了药膏出来给他上药,听他骂得不堪,遂劝道:“三弟许是情急之下手里没数,这事确也是三叔做得不对,不该那样对……”声音压低了些,“对五妹妹。”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魏剑啸嚷一声,不意牵动伤口,“嘶”低呼一声,又道:“万事俱备,就差最后一步,你小子却临阵逃脱,我能不帮你善后?正准备给五姑娘松绑呢,也不知魏珞那畜生从哪里蹦出来,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我两鞭子。不是我说你,你以后要承继家业,做事得有点魄力,好容易看中个女人,要了也就要了,又不是不负责。三叔也是从你这般年纪过来的,正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身边也应该有个女人伺候了,等我先把这头料理好,过两天再带你去开开荤,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魏璟脸色红了红,不无担心地说:“要是三弟把此事告诉父亲该如何是好,又或者五妹妹张扬出去,我岂不是颜面尽失,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告!让他去告,我还正想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这顿揍我不能白捱了,好端端地被个晚辈揍了,我咽不下这口气。”魏剑啸叫嚣着,“阿璟,你放一万个心,这事儿三叔绝不牵连到你头上,但你得想法帮我把魏珞撵出府去,最好除了族,爱往哪儿往哪儿去。”

魏璟惊愕道:“这才入了族谱不到半年,哪能说除就除,再者没有好的借口。”

魏剑啸恨恨地道:“我跟这小子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总得让他吃点教训。”

两人窃窃商议半天,终于打成共识。

第二天一早,魏剑啸捂着腮帮子去找魏剑鸣,张口就给魏珞扣了两顶大帽子,一是不敬长辈,二是寻花问柳有辱门风。

魏剑鸣吃惊地问:“阿珞才刚十五,怎么就寻花问柳了?”

魏剑啸便唾沫横飞地说出缘由,大致就是他约了某个寮子的一个妓子赏灯,赏着赏着来了兴致,便就近寻间客栈准备好好快活一番。岂知被魏珞看在眼中,魏珞早先也曾对那个妓子感兴趣,但妓子嫌他年幼没搭理他,魏珞便怀恨在心,趁着两人**之际,用鞭子抽了他一顿。

“就这么个畜生,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就学人寻花问柳,幸亏遇到的是我,如果遇见的是别人,咱们魏家的脸面全都丢尽了?大哥,您看看我这脸,即便好了也得落下疤,以后我还怎么出门见人?又怎么给人解释,就说我跟侄子争风吃醋,结果被侄子教训一顿?”

魏剑鸣知道魏剑啸素来喜欢在花堆里鬼混,面子早没了也就剩张皮勉强遮遮羞,眉头皱了几皱,心想不能只听魏剑啸一面之词,总得两方都打听一下,看看到底谁是谁非,遂扬声吩咐小厮唤魏珞来对质。

魏珞来到后,魏剑鸣将魏剑啸适才所言重复一遍,问道:“此事是真是假?”

魏珞已猜出几分缘由,淡淡地道:“我的确抽了三叔几鞭,不过是事出有因,三叔强行欺侮的并非妓子而是良家女子。”

“欺侮?我还用得着欺侮?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的,我几时强迫过女人?再者你说是良家女子,倒是说来听听,是哪家好人家的姑娘?”魏剑啸一脸得逞的奸笑。

魏珞冷哼一声,对魏剑鸣道:“伯父再上,实在是关乎姑娘名节,我不方便说出口。”

魏剑啸讥笑道:“又没有外人在,何况大哥并非多嘴之人,怎么就说不得了?是你怕说出来被人拆穿谎言吧?”

魏剑鸣目光炯炯地盯着魏珞。

魏珞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上一世他过得不好,杨妡也不曾好到哪里,上有毛氏的冷淡,下有王氏的责难,他又时常不在府里,只留她独自应对。她疏远他也是正常。这一世,他不想再牵连到杨妡。

魏剑啸见他不说话,越发得了意,嘲弄道:“知道你就说不出来,小小年纪好处不学,天天尽跟些泼皮无赖行鸡鸣狗盗之事,早晚有一天让你惹下祸端来。”转头对魏剑鸣道,“大哥,这种人留在府里就是祸害,趁着他尚未成器,早点撵出去为好。”

魏剑鸣沉默不语。

作为魏府唯一的嫡子,魏剑鸣自小没少听毛氏抱怨,后来也看过好几年毛氏与高姨娘斗法,心里对两个庶弟早就怀恨已久。

魏剑啸倒罢了,这些年长在他眼皮子底下,整天不学无术,两个儿子也不成器,顶多就是耗费些银钱,等毛氏过世,寻个机会一脚踢出去便是。

而魏剑声却是的的确确立过战功的,老武定伯旗下士兵不少拥戴他的,现在魏玹与魏珞回京不到半年,他就将人赶出去,未免授人以话柄,于他脸面上也不好看。

正犹豫着,魏璟恰好来此。

魏剑啸忙问道:“阿璟,你跟阿珞年岁差不多,想必知道阿珞平常跟哪些人在一起玩乐。”

魏璟瞧两眼魏珞,又看眼父亲,低声道:“我跟三弟也不常在一处,听说他跟安丰和李啸他们玩得不错。”

安丰就是安国公府的七爷,蔡氏姐妹的兄长,最是个喜欢章台走马的纨绔。李啸则是淮南侯府的次子,生性好勇斗武名声也不咋地。

魏剑鸣见魏珞不否认,心里已有成算,思量片刻道:“事关府里颜面,我跟老夫人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魏珞突然开口,“大伯不必为难,您许我千两纹银,我离府便是。从此而后,生老病死再不与府里相干。”

“你这孩子,”魏剑鸣佯怒,“你是魏家子孙,怎可能与魏府不相干?你虽然犯错,以后改正便是,不要说离府不离府的,再者,你要那许多银子作甚?别又挥霍了才好。”

魏珞淡淡一笑,“千两纹银供我买处房舍,买两房下人再有日后娶妻下聘所用。据我所知,府里少爷即便是庶子,娶亲也得三千两聘礼,我要得并不多。而且,你们大可编个合适的理由将我除族,不管是什么,对你有利即可,我绝无二话。”

魏剑鸣颇为心动。

区区千两银子就能撵走二房一个儿子,确实很划算。

可作为一家之主,他不能轻易答许,依旧沉着脸道:“这事我一人也做不得决定,回头跟老夫人商议商议。”

魏珞冷冷笑道:“还请大伯尽快决定,三天之内还是这个价,三天之后可就得涨到两千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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