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半人高的穿衣镜前,杨妡细细打量着自己,这两年她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圆润了些,完全不似先前豆芽菜般的瘦弱,尤其是坚持着吃木瓜炖羊奶,又天天擦了膏脂抹身体,胸前已经突出来肉包子的形状。
皮肤也更加细腻柔滑,因着内心的激动,双颊隐隐透出云霞的粉色,一双眼眸黑亮亮的,像蕴着一汪潭水。
也不知魏珞见到自己会是怎样的神态?
杨妡想起临别时,他笨拙地搂抱着她,粗鲁地贴着她的唇,不由弯了唇角,腮旁自然而然地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明媚动人。
按照天启帝的安排,回京的大军驻扎在京郊二十里开外,只有为首的一千余人可以进城献俘。
魏氏年纪越长越好热闹,尤其其中还有自己两个孙女婿,老早就让杨归舟打听好进城路线,特地在街旁酒楼定了间绝好的雅席,到时候看看自家两位孙女婿的风采。
钱氏心里的骄傲自不用说,连忙吩咐针线房给杨姵与杨妡赶制衣裳。
杨妡前世看过一次,知道当时的盛况,街头巷尾都是人,临街酒楼的窗子旁也围满了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些军士又板着脸目不斜视的,能在短短工夫看到自己的机会实在渺茫。
可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万一魏珞真能瞧见自己呢?
她希望自己能让他大大地惊艳一番。
抱着这样微妙的小女儿心思,杨妡着实用心地打扮了下,穿了件宝蓝色绣着云雁纹的织锦褙子,外面披件大红羽缎斗篷。
杨姵也是同样的大红羽缎斗篷,里面则是黛青色绣疏影素梅的锦缎褙子。
两人站在一处,像是一个枝头上两朵盛开的太阳花,要多耀目就有多耀目。
钱氏非常满意,笑着将杨姵鬓角并不凌乱的发丝往上抿了抿,对魏氏道:“瞧咱家两位姑娘,这一出门,不知道得晃花多少人的眼。”
魏氏佯怒道:“你呀,越活越轻狂了,还不如阿璟媳妇沉得住气。”
杨妡循声望去,见杨灏正抓起头上帽子往地下扔,而卢氏手忙脚乱地给他往头上按,根本顾不到这边。
这时张氏带着杨嶙过来了。
杨嶙穿件跟杨妡衣料一样的宝蓝色袄子,头顶戴着宝蓝色棉帽,眉眼像杨远桥,可肌肤白净却是像足了张氏。
因走路走得热,腮旁带着健康的红润。
及到跟前,端端正正地给魏氏做个揖,“嶙哥儿给祖母请安,祖母夜里睡得香不香,早起吃饭吃得饱不饱?”
这些年张氏极少往魏氏跟前去,可没拦着杨远桥抱着杨嶙去尽孝,即便杨远桥不在家,也会打发奶娘将杨嶙送到松鹤院待上两刻钟。
魏氏每次见到杨嶙问得就是这两句。
听到杨嶙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地问自己,魏氏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一把将他拢在怀里,结结实实地亲了口,“祖母夜里睡得香,早起也吃得饱,嶙哥儿呢?”
杨嶙点点头,“嶙哥儿也是。”
魏氏打眼一瞧,阖府上下除了齐楚都到了,便笑呵呵地说:“走吧,早点去等着。”
齐楚九月里生了个冰雪可爱的小姑娘,因生产时候用力太过有些撕裂,现在仍卧床养着。
张氏一是要照看她,二来府里没有个当家的人不行,所以并不打算去,只俯身叮嘱杨嶙听话,又细细吩咐奶娘几句,千万要看好了五少爷。
奶娘连声应着。
一家人便浩浩荡荡地坐着马车往酒楼去。
刚坐下没多久,远处突然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街上立刻沸腾起来。
杨妡连忙将窗子打开,探头往外瞧。
头前是八个举着黑底缀着红缨旗子的兵士,旗子上面有金线绣着龙飞凤舞的“瑞”字,兵士过后就是四人看押着的囚车。
囚车乃生铁铸成,透过四周的铁栏杆可以看到里面用铁链锁着手脚的男人,男人蓬头垢面须发散乱瞧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他魁梧的身子散发出阵阵的寒意,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狮王,纵然暂时不得自由,可只要逃脱就能仍是睥睨天下的王者。
也不知这般人物是如何被俘?
杨妡摇摇头,移开了目光。
紧跟着囚车后面,是五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正中那位便是瑞王李昌铭。他身穿玄色甲胄,头盔上缀着红色璎珞,神情肃穆目光锐利,就像一支打磨过的剑,散发出锐不可当的气势。
果然,战场最是磨炼人的地方,只要经历过就如脱胎换骨。
杨妡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魏珞变成了什么样子。
视线从前面逡巡到后面,又从后面再度向前移动,直到数十位将领顺次经过,却始终没有出现魏珞的身影。
而后面就是手握长~枪的士兵,魏珞绝不可能在他们里面。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会没有他?
杨妡的心高高提了起来,又有说不出的失望。自从听说他要回来,她就没有平静过,不是猜测着再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就是费尽心思打扮自己,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漂亮。
可如今……
杨妡暗暗叹口气,听到身旁杨姵疑惑地问:“阿妡,你瞧见三表哥没有,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杨妡飞快敛住自己的神情,做出副高兴的样子,“王爷不是说大军驻扎在京郊,可能表哥没进城。你发现没有,王爷比上次烤肉时候黑了,气势却更足了,也不知还会不会帮咱们烤肉吃?”
杨姵眸光闪了闪,颇有几分心动。
钱氏却笑道:“朝廷定然一堆事等着王爷,哪有工夫陪你们胡闹,都消停消停别异想天开了,有过一次就知足吧。”
杨妡凑近杨姵耳畔道:“成亲后,让他烤给你吃,他不烤你就别理他。”
杨姵立刻红了脸,狠狠瞪杨妡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眼看着所有的士兵都经过,街上人群渐渐散去。
杨妡失落地往街上看了最后一眼,不意又瞧见了薛梦梧。他穿天青色道袍,外面拢了件厚实的玄色披风,就站在马路对面,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士兵出神。
杨妡不甚在意地合拢窗子,与大家一同用过午饭,坐车回了府邸。
回到晴空阁,杨妡连衣裳都没换就扑在大炕上,闷声躺下来。
红莲瞧着杨妡神色不对,识趣地铺好纸,研上一池墨,默默地将门合上了。
杨妡没躺多久便起身将斗篷和锦缎褙子都脱下来,换了平常穿的夹棉袄子开始动手写字。这些年,抄经抄得多,她倒是真正从中得到了安慰,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抄篇经文来安定心绪。
因见桌上摊着《心经》,杨妡便没更换,认认真真地抄了一遍,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等到吃夜饭时,杨妡已经能够喜笑颜开地谈论起白天的情形,“路边的小娘子把手绢啊、头花啊往瑞王身上扔,瑞王跟没看见似的眼皮子抬也不抬,我就鼓动阿姵把她的帕子扔下去,阿姵不敢。”
张氏嗔道:“净出馊主意,姑娘家随身的用品哪里说扔就扔了,万一被人捡了去呢。”
杨妡咧着嘴笑,“我想知道瑞王是不是真的没看见我们,说不准看见阿姵的帕子一把就抓在手里了呢。”
张氏叹口气道:“行了,别想那些没用的,王爷既然回来,阿姵的亲事就要提起来了,你也是,等阿珞忙过这阵就好生商量一下……秋声斋地方小,眼下住着还凑合,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就挤不下了。要不,跟你爹商议一下,干脆把白家胡同那座院子给你们。”
杨妡淡淡应一声,“等见了人再说吧。”
一走两年多没个音讯,好容易回来了却不见人影,谈什么亲事?
杨妡强挤出笑颜又陪张氏说了会话,看着天色完全黑了,遂披上斗篷与红莲一道慢慢往晴空阁走。
尚未走近,就听到一阵熟悉的清亮的竹哨声。
杨妡一愣,下意识地停下来,狐疑地望着红莲,“你听到了吗?”
红莲凝神听了听,点点头,“会不会是表少爷?”
话音未落,杨妡已循着声音一路小跑着进了柳林。
就在以前经常会面的地方,那个背靠着树干的高大男人,不正是魏珞?
杨妡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怯意,放缓步子,慢慢踱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魏珞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面前属于他的小姑娘,两年多不见,她长高了丰腴了,也更漂亮了。白皙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明净清澈的双眸水波盈盈,而令他朝思暮想的双唇被她的牙齿叩着,呈现出娇艳的红色。
魏珞顿时觉得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般沸腾起来,咕噜噜往外冒着泡,叫嚣着想抱她,想亲她,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再也不松开。
魏珞深吸口气,压下脑海中纷纷扰扰的念头,哑声道:“阿妡,我回来了。”
杨妡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两步,用力拧了他手臂一下,赌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回来干什么?干脆别回,三年五年都别回,也别写信。”
话出口,已带出无限怨气与娇气。
“阿妡……”魏珞又唤一声,低头瞧见她的手抓在自己臂上,即便隔着衣衫,仿佛也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柔嫩,一时再忍不住,展臂将她搂在怀里,“阿妡,我想你了。”
杨妡乖顺地让他抱着,脸紧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心骤然变得充实而安定,长吸口气,娇声问道:“你上午去哪里了?我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你,都快急死了。”
“是平姑娘,平姑娘染了风寒突然起了热,我一早进城寻大夫没赶得及。”
杨妡身子一僵,挣开他的怀抱问道:“哪里来的平姑娘?”
魏珞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在灵武所遇到的,她家里人地动时候都死了,就只有个哥哥在镇远关,她去寻哥哥时候遇到抢匪,正好我经过就把她带回镇远关,她也是命苦,见到哥哥没几天,她哥中了鞑靼人的毒箭也了,她再没有别的亲人……”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杨妡打断他的话,眸光渐渐转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掉头就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以来受到了许多妹子的地雷和营养液,在此一并表示感谢,爱你们~~
另外这个平姑娘并非普通人,有妹子们愿意猜猜她是谁吗?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