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迎亲(1 / 1)

新姑爷上门,都是要被灌酒的。

起先杨峻杨峭等人还拘谨着,等酒过三巡,发现李昌铭颇为和气,便放开来,挨个儿端着酒盅与他斗酒。

李昌铭来者不拒,一连干了十几盅。

隔着一扇屏风的女眷那边,杨姵就坐不住了,娇嗔着道:“娘,您也不管管大哥二哥他们,哪有这么劝酒的?”

两桌本就在一个屋里,杨姵情急之下也没想着压低声音,满屋子的人都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

杨峻便悠悠地叹,“女生外向。”

杨姵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闷声吃菜再没敢抬。

钱氏心疼闺女,隔着屏风叱责长子,“就你话多,没点稳重劲儿。”

杨峻默一默,唉声叹气道:“娘的心偏得也太厉害了。”

席间便传出“嘻嘻”的低笑声。

杨远山笑着举起竹箸,发了话,“小酌怡情醉酒伤身,来,多吃菜少喝酒。”

约莫未正,众人酒足饭饱,丫鬟们撤掉杯碟摆上了茶水点心并几样时令果蔬。

略略消过食,李昌铭起身告辞。

大家齐齐出去相送,杨妡躲在人堆里瞧他,见他脚步虽踉跄,眼底却清明得很,并不像醉酒的样子。

而身旁,钱氏细细地叮嘱杨姵,“嫁了人就是大人了,不能动不动使小性子,该忍让的时候忍让,该大度的时候要大度,重要得是把王爷伺候好,上下诸项事务打点好。”

这是在提醒杨姵,以后李、王两个侧妃进门,不能争风吃醋要有正室风范。

杨妡有些不同意,可也不能当面反驳钱氏,只在心里嘀咕着,“该吃醋也得吃醋啊,硬憋着怕不憋出毛病来。”

出了角门,内侍先扶杨姵上了马车。

钱氏劝李昌铭,“王爷吃了酒就不要骑马了,路还远着,到车里小憩片刻醒醒酒气。”

李昌铭道声“好”,长腿一迈上了车。

动作利落且稳健。

杨妡彻底确定了李昌铭是半点没醉,成心装出来的醉意,至于是因为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可转念一想,杨姵那比狗还灵的鼻子,平常喝上一盅两盅就要逼着别人用青盐漱口,换洗衣裳,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那股浓郁酒气。

看来李昌铭应该占不了便宜。

一边想,脸上就露出促狭的笑容。

钱氏看到她的笑,以为她替杨姵高兴,跟着叹口气,“总算了了心事,刚开始处得还不错,以后就得好生过下去……阿妡也是,不到两个月就成亲了,嫁了人再不能像闺中这样自在,凡事多经心,多忍让。”

杨妡连声应是。

翌日,杨峼就要带着齐楚跟杨沅回文登。

这几天杨峼虽然没有往魏府去,可心里却没少惦记着,给看守竹韵轩的小厮留了些银两,吩咐他留心魏府的情况,有什么动静给他写信。

临行前,齐楚在魏氏跟前磕了头,又给张氏磕头,“儿媳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请母亲恕罪。”

张氏嗔道:“我又不是动不了,眼下用不着你伺候,等过几年走不动了再说。你既然带了阿沅去,切记好生教养她,不能太严苛,但也别娇惯着。阿峼差事忙,家里的事情你多费心,有拿不定主意的,两人多商量,再不行就写信回来……趁着这回去,争取再生个儿子。有儿子傍身,你就不用担心了。”

齐楚低低应了,叫杨沅过来给张氏磕了头。

这次带了奶娘和厨娘以及两个平常伺候杨沅的丫鬟,魏氏还给张罗了许多吃的玩的用的,连同杨沅惯用的被褥帐帘,单是她的东西就足足装了一车。

送走杨峼一家,魏氏突然发了病,也说不出什么病因,就是饮食不进睡眠不安,精神明显不如从前。太医把过两次脉,给开了个安神养气的方子。

过得七八日,魏氏觉得好了些,唤来钱氏,问道:“那府里怎么样了?”

钱氏料想魏氏是牵挂着魏府得的心病,先头因杨姵的事情忙乱着,又有杨峼回来,等到清静了就泛出病来。

便道:“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听说郎中还是隔天去扎针,舅母脑子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糊涂的时候还好,笑眯眯的说两句家常话,清醒的时候就拍着床头骂人……小娥倒真没信儿,想必现在知道错了,闷在屋里抄抄经书养养性子。既然当初被惩治她,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肯定也就过去了。”

魏氏又问:“阿璟没说要休妻另娶什么的?”

“没听说,就是另娶也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总得等消停了再说。”

魏氏没再说话,唉声叹气好半天。

又过得十余天,杨姵回家住对月。

李昌铭没多耽搁,将杨姵送来,给魏氏问个好就离开了。

杨妡细细盯着她看,见她眉间明显开阔且**也高了,猜测李昌铭定然已经得手,有心问一下,却不好开口,只望着她笑。

杨姵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忽而想起件事,笑道:“你还记得有年咱们去安国公府,二姐姐不当心掉湖里去了?”

杨妡皱了眉头苦思,脑中全无印象,便问:“几时的事儿?”

“七八岁吧,”杨姵答道,“我也忘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咱们几个坐船摘荷花,突然船晃了下,二姐姐就落水了。”

七八岁上,那时候的杨妡还是原主小姑娘。

杨妡也不说破,笑问:“后来怎样了,冷不丁的,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是王爷说的,当时他就在湖对岸,看了个清清楚楚,说船上五个姑娘,别人都还好就你哇哇哭得厉害,足足哭了一刻钟。他还说你性子变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胆小。”

杨妡又问:“他说你怎样?”

“我?”杨姵得意地说,“我当然是临危不惧从容镇定了,一边哄着你一边招呼着救人。”

“切,”杨妡鄙夷地撇撇嘴,心里却暗忖,难怪李昌铭当日看上了杨姵,肯定那次杨姵给他的印象不错。

这也算是缘分了。

不紧又想起魏珞。

前世,她是见过他的,骑着高头大马穿身黑色甲胄,神情肃穆地从杏花楼门前经过。她跟柳眉并其他妓子笑嘻嘻地将手帕香囊往下扔。

也不知,他可曾注意到楼上的自己?

杨妡摇摇头,几乎有十成把握魏珞绝对没抬头看过。

天气渐渐冷起来,枝头枯叶终于落光了,而杨妡出嫁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杨妡本来是热切盼着的,可随着日期临近,心头反而忐忑起来,就像之前杨姵那般,浑身焦躁不安。

同样焦躁不安的还有魏珞。

这两个月,他带着承影两人锯倒不少木头,把秋声斋外墙开出条宽约丈余的路。粗壮的树干留着,那些枝枝杈杈都劈成木柴整整齐齐地堆在墙边,好大的一垛,足够烧上一年有余。

魏珞又将院子平整一番,几块破掉的青砖补上了,墙角的野草拔掉了,秋千架子上了新漆,处处干净利落,毫无纰漏。

可每每想起前一世,杨妡在洞房夜里像见到凶神恶煞般躲着他,又泪水涟涟地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他的心就没法安生。

他忐忑的心情太过明显,不但泰阿与承影看出来,就连安平也察觉到了。

趁着与张大娘一起做饭时,安平悄声道:“魏府大奶奶不守妇道,杨五姑娘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大哥是不是后悔了,我看他这几天一直不高兴。照我说,家里这种情形,大哥就该找个能洗衣做饭的,真正会当家理事的人。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能照顾好大哥?”

张大娘没好气地说:“你专心切你的菜,仔细伤了手。主子的事儿是咱们能胡乱编排的?”

“我又没卖身为奴,怎么不能专心下大哥?”安平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忽然又道:“怎么没见过大哥成亲穿的喜服,他会不会连喜服都没预备吧?”

张大娘想想也是,最近这一年魏珞穿的四季衣裳都是杨府送了来,可成亲的喜服却没有女方家里给准备的道理。

而魏珞也从来没提到做喜服。

难道真是因为不满意杨五姑娘所以就没准备?

张大娘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直接问了魏珞。

魏珞笑道:“瑞王府针线房给准备的,前几天试了下,袍子有些长,他们把下面收了收,明天就能送来。”

张大娘放下心,乐呵呵地说:“我说呢,爷心里都有数。对了,成亲那天没有外客,我准备了八道菜,爷看行不行?”说着张口报了菜单子。

魏珞想一想,“五姑娘不爱吃肉,把肉菜减两个,然后口味做得清淡些。”

“好嘞,”张大娘痛快地答应着,“那就不炖骨头,不做狮子头,可是老母鸡得炖着,妇人多喝鸡汤对身子好。”

魏珞面色红了下,“大娘看着办。”

不管是期盼也好,焦虑也好,成亲这一天还是如期而至。

头天夜里,张氏做贼般塞给她一本蓝布包裹着的画册,“临睡前翻翻,不用怕,疼是疼,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杨妡瞪着乌漆漆的大眼睛明知故问,“为啥要疼?用不用请太医?”

“请太医做什么?”张氏嗔一声,却不作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红着脸匆匆离开。

明明该害羞的是她好不好?

杨妡失笑,打开画册一瞧,还不如钱氏那本,起码能看到该看的物件。这本完全就是模糊不清,若不仔细看,甚至都分不清哪个是男人哪个是女人。

还好她提前做了准备。

杨妡从书案最底下的抽屉找出自己画的那几幅画,用蓝布包裹着放在枕头底下,将张氏那本放到了抽屉里。

两家离得近,杨妡不用起太早,反而比往常还晚了小半个时辰,慢悠悠地用过早饭,约莫巳初,全福夫人来给她绞脸梳头。

杨妡面皮儿白净,汗毛也不重,全福夫人略略绞几下就罢了手,开始给她上妆,边涂脂抹粉边感叹:“五姑娘肤色好,涂上胭脂还不如不涂好看,可惜这副好容貌被妆粉遮掩了。”

杨妡对着镜子瞧,果然不如先前好看,但是因为铅粉涂得厚,胭脂抹得红,看上去非常喜庆,跟阿福娃娃似的。

便笑道:“这样也挺好,就是待会儿吃午饭怕把弄花了妆容。”

钱氏忍俊不禁,“你这丫头,是打算大吃大喝?厨房里煮了小汤圆子,待会儿让丫鬟喂给你几颗填填肚子就行。”

到了正午,钱氏陪着全福夫人吃饭,红莲端来一只小汤碗,里面盛着十几粒桂圆大小的汤圆。

红莲用筷子夹着塞进她嘴里,一口一个,连嘴唇都没碰到。

酉初时分,外面响起迎亲的锣鼓声,没多久,魏珞大步走进二房院,对着坐在正当间的张氏与杨远桥就是一拜,“岳父岳母在上,小婿前来迎娶五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明天就成亲了,撒花~~~~~~~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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