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妡愕然。
怎么帮?
她又能做什么?
蔡星竹很快反应过来,松开她的手,抱怨道:“也指望不上你……正月时,我提过好几回去看你,你总是不应。”
杨妡笑道:“我病了足足半个月,哪里能见得人?接着养病养了一个月,等能出门的时候都三月了。”
蔡星竹点点头,“我知道的。听说阿姵有了身子?”
杨姵满三个月,李昌铭便将喜讯公布了出去,一时成为朝中大事,许多官员往瑞王府排队送礼,那些跟李昌铭扯不上关系的就把贺礼送到杨府,着实让钱氏忙碌了好几天。
蔡星竹能够知道并不奇怪。
杨妡便道:“刚三个月,阿姵有福气,成亲一年就怀上。”
蔡星竹幽幽道:“我姐姐也有了,比阿姵还早几个月,冬月里的产期……你呢,有没有动静?”
“看着就知道没有,”杨妡抚着小肚子笑,“阿梅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儿子。可恨她竟然瞒着我,我前两天才知道。”
薛梦梧是蔡星梅看上的,蔡星竹从中插一杠子,两人还曾因此起过争执。蔡星梅记恨她也是正常。
可蔡星梅现在有了身孕,想必要安心过日子了。蔡星竹本性不坏,何必被薛梦梧拖累着?
杨妡瞧瞧蔡星竹,犹豫着问道:“你的亲事怎么样了,说定了人家不曾?”
“别问这些无趣的事,”蔡星竹一下子翻了脸,“我不想嫁人也不打算嫁人,又得伺候男人又得伺候公婆,哪有做姑娘清闲?能自在且自在着。”
杨妡默一默,起身笑道:“是我多嘴惹你动怒,正好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了。”
蔡星竹叹口气,“我不是有意对你,我……唉,算了,你去吧。”
杨妡正要离开,却瞧见蔡星竹两眼突然迸发出闪亮的光彩,完全不是刚才哀愁幽怨的模样。
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一抹鸦青色的身影正挤过人群朝这边走来,那模样,正是她前世见过无数次的。
魏珞也瞧见那人,上前牵过杨妡的手大步离开。
过完中元节,天气终于不像盛夏那边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除去正午赤阳难耐外,早晚已开始凉爽下来。
杨妡先前答应过空净,再抄五十本《金刚经》分发出去,这几天只要空闲下来就到西次间的书房抄经。
这日正要抄经,安平求见,手里捧一本《心经》,“……广济寺的师傅送的,说天天诵读能得福佑,可里头的字我很多不认识,能不能跟奶奶学学?”
边说边走到书案前,看着旁边摞着的字纸,艳羡地叹:“奶奶这字写得真好!”
杨妡冷眼瞧着她的步态,又扫一眼她面貌,皱了皱眉。
去广济寺那天,安平走路还是闺阁女子的步伐,才刚半个月的工夫,走路姿势就变了,而且颇有些胸高眉宽。
安平最近就没有外出,只到广济寺那天,不知道到哪里野了好几个时辰。
难不成就是那天?
又想起蔡星竹时喜时忧的神情,杨妡暗暗叹口气,淡然道:“我许了空净师傅抄经不得空闲,蓝蒲最近也读心经,你随着她念两遍,该认的字也就会了。”
安平明显有些失望,转瞬又笑着问:“那我能不能跟奶奶学写字?”
“你还是先认了字再说,我的字算不上好,而且也不得闲。”杨妡毫不通融地回绝了她。
“那我帮奶奶研墨?”
杨妡扯扯唇角,“我抄经时候不喜被人打扰。”
安平咬咬唇,一扭身,赌气般走了。
杨妡透过洞开的窗扇看到她婀娜的身姿,低低叹口气,从笔筒里挑出一支笔,蘸了水润开,再蘸墨,凝神抄起经书。
时断时续地,直到九月中,杨妡才抄完这五十本经书,趁魏珞休沐之时打发他送到广济寺。
魏珞高兴地去了,回来时候却满脸不高兴。
杨妡正觉诧异,就见魏珞将包经书的蓝布包裹朝炕桌上一扔,“空净让你帮他过一眼,看有没有错漏之处。”
包裹没系紧,露出里面厚厚一摞字纸。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杨妡忙把包裹收起来,凑到魏珞跟前赔笑道:“左右我也没事,就当打发时间呗,空净不是说我红尘未断没有佛缘吗,你还真怕我皈依佛门?”
魏珞凉凉地盯她片刻,忽然将她压在身下,笑着亲吻她脸颊,“谅你也不敢……空净说,大师生前曾仔细地批算过你的命格,活到百岁是别指望了,但是至少能到八十八,生五个子女。”
“真的假的?”杨妡听着高兴,却又有所怀疑,这么重要的事情空净怎么不当面告诉她?
魏珞挑眉,“当然是真的。你总不能白替他辛苦……开始他还念叨着天机不可泄露,后来被我逼问出来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得八十八岁真的是高寿。
杨妡抿了嘴儿笑,就听魏珞在旁边扳着手指头数算,“十七岁开始生,两年生一个,生到二十七,三十七开始当祖母抱孙子……”
杨妡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哪里有这样的?一个一个连着生?”
“有什么不可以?”魏珞目光深幽地瞧着她,“我身体好得很,没问题。”
杨妡嗔他一眼,下了炕,自去往净房里洗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就梦见自己怀里抱着个白胖胖的婴孩,身后跟着四五个粉雕玉琢的小童追着她喊“娘”。
杨妡乐得哈哈笑,及至醒来腮边还带着笑意,而枕边却没了魏珞。
伸手摸一摸,床单是凉的,分明已经离开了好一阵子。
红莲听到动静进来,笑吟吟地道:“二太太生了,昨儿亥正三刻发动的,寅初时分生的,是个六斤的胖小子。”
杨妡又喜又急,“那边几时来的人,怎么不叫醒我?”
红莲道:“昨儿半夜晨耕来报的信,爷见奶奶睡得香就自个过去了,卯初回来吃了点东西就走了,吩咐不让叫奶奶。”
因着空净的话,杨妡心里高兴,夜里纵容着魏珞很是肆意了两回,累得筋疲力尽,竟连有人来都不知道。
瞧瞧更漏,才刚辰初,杨府那边忙碌了一整夜,现下肯定都在歇息,倒不如临晌午时再过去。
又想起之前张氏说兴许是个女儿,没想到还是个儿子,可见郎中诊脉也有不真切的时候,只不知方元大师说得那番话会有几分真假。
笑一会儿,思量一会儿,又翻腾妆盒找金锞子。
洗三的东西都是要给稳婆带走的,用不着太昂贵,但这是给张氏做面子,绝对不能小气。
那几只八分的金锞子是过年时候杨姵给她的,有笔锭如意的,有八宝联春,有岁岁平安的,都是好意头,而且宫里的手艺,自比外面的精致。
杨妡挑了对岁岁平安的,用荷包盛着放在旁边。
无独有偶,洗三那天,杨姵也用了一对差不多样式的金锞子。
钱氏打趣道:“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杨姵乐呵呵地说:“哪里用商量,我和阿妡心有灵犀。”
自从上次在瑞王府见过,杨妡足有三个多月没见杨姵了。
杨姵已是第五个月,肚子开始鼓起来,但并不臃肿,又因保养得好,面色较之前白了些,呈现出健康的红润。
杨妡放下心来,瞅着四周没人,问道:“太医看过是儿子还是女儿?”
杨姵压低声音,笑答:“先后请了三个太医都说像儿子,但是也都吃不准,王爷没让往外宣扬。”顿一下,又嗔道,“我天天在府里快闷死了,本来想下帖子给你,王爷怕我劳累拦着没让,你这个没良心的,就不知道去看看我?”
杨妡笑道:“拦着你是对的,家里宴客,虽然有下人张罗,可你也免不了跟着费神,王爷是为你好。”
“我知道,就是随口这么说说,”杨姵脸上显出羞涩的光彩,俯在杨妡耳边道,“这几个月,王爷还是依着往常的例,三天歇在李侧妃那里,三天歇在王侧妃那里,其余时间都是在正房院。中秋节,皇后娘娘说她见了几个品貌俱佳的世家姑娘,准备再给王爷指个侧妃,王爷连打听没打听一口回绝了。”
按编制,李昌铭还可以有一个能上玉牒的侧妃,接受也无可厚非。但眼下杨姵正怀着身孕,李昌铭本就不该在这个关头惹她气苦吧?
可杨姵还觉得像是受了他大恩似的。
杨妡想一想,笑道:“王爷待你好,你也要待王爷好,不过他再娶也是早晚的事儿,你若实在心里难受,就当着他的面儿哭一场闹一场也使得。”
杨姵开口道:“我娘和彭姑姑都提点过我,身为王妃要大度宽和,让王爷多开枝散叶……我明白这个理儿。可是阿妡,只有你了解我的感受。”
杨妡握着她的手,安慰般摇了摇。
女子若真心爱慕着男人,只会期盼独占男人的关心和宠爱,谁愿意跟其他人分享?
就好比,现在如果有人张罗着给魏珞纳妾,她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两人正低低说着悄悄话,就见松枝笑着走近,“王爷刚打发人来问王妃几时回府?”
杨妡讶异道:“你不留饭?”
杨姵摇摇头,笑道:“王爷拘得紧,不让用外头的东西……我这便回去了,你得空去看我吧。”
杨妡含含混混地应着,陪杨姵进屋跟魏氏与张氏告别,与钱氏等人一道将她送出二房院。
刚出门就看到个颀长的身影,穿件玉带白绘着亭台楼阁的直缀。那亭台的轮廓是用金线绣成,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气派而富贵。
杨妡本以为李昌铭会是在二门外等着,没想到竟然进了二门,忙屈膝福了福,“见过王爷。”
李昌铭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才慢慢移开,淡淡地“嗯”一声,朝着门外相送的人群微微颔首,扶了杨姵右臂,扬长而去。
便有宾客奉承钱氏,“王爷竟然亲自扶着王妃,王妃真有福气。”
钱氏爽朗地笑道:“王妃一副大大咧咧的脾气,也幸亏王爷能容她。”
杨妡瞧着逐渐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弯了眉眼——阿姵那么好,再好的东西她都值得。
洗三过后,天气骤然冷下来,待到满月时,京都已经开始落雪了。雪一场接着一场,前一场残雪未化,第二场的雪又飘落下来。路面上总是泥泞不堪。
夏天的时候有多热,这个冬天便有多冷,反常得厉害。
杨峼得知张氏又生了个儿子之后曾写信回来,说过年时带着齐楚母女回京都。可冬月又写信说文登受灾,他没法脱身只得作罢。
进了腊月门杨妡就开始忙活往各家送年节礼,添置过年所用食物器皿等,直到过小年才安生下来。
魏珞也忙,去年休沐时,他除了往杨府或者瑞王府之外几乎都留在秋声斋守着杨妡,今年却恨不得天天早出晚归,有时候直到快宵禁了才进门,隔三差五身上还带着脂粉的香气。
杨妡觉得奇怪,这天趁着魏珞在家,便温声问道:“爷最近忙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国庆期间完结,目前正在收尾,因为要把前头的伏笔交代清楚所以写的会慢一些。
这篇文中间断更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还有读者们不离不弃,为表谢意,从本章开始到完结,每章都会给读者妹子们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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