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长的身影走到沉铭的面前,淡如水地幽望着沉铭,
许久,还是一言不发。
沉铭睫毛一抖,缓缓抬起眼,微微张开沾黏在一起的干裂白唇,
浑浊的汗珠流进充血的眼睛里都没眨一下。
坚定地沉声道:“王爷,属下不忠,请王爷责罚!”
骁岩璟眼珠微抬,幽幽地探了眼躲在柱子旁的觅儿,
语气淡淡:“如何不忠?”
沉铭神色依旧:“属下未能尽力保护周全济儒安与王爷!”
“为何未尽力?”
裂唇微抿,粘了层皮,沉默片刻,
双眼微眯,语气坚定地道:“因属下执行任务时动了私心,选择保护别人!”
烈阳依旧,回应无声。
半响,
骁岩璟微启唇瓣:“身为暗卫,有情便就有软肋,你必然清楚。
这次死伤的是济儒安,下一次就是你自己。”
“属下都清楚!”
暗处的觅儿顿时黯然神伤,眼泪夺眶而出,
将手里的药品塞到顾漠清手里,转身跑开了。
“你既清楚……”
沉铭垂下脑袋,神色是难掩的复杂。
渐握住双拳,捆着白纱的手掌鲜血淋漓,滴答在地。
静静地等着“判刑”。
“日后将软肋隐匿更周全才是。”
沉铭猛地抬起头,神色诧异不已。
骁岩璟不理会沉铭惊讶的反应,不再多言,悠悠转身进了房间。
沉铭一眨不眨,盯着紧闭的房门。
许久,干裂的唇角忍不住微微提起两分,
一贯冷淡有力的眼神缓了几分。
王爷……
变了许多!
沉铭脚掌踩地,从热气腾腾的地上站起来。
一转身,就看见站在梁边上的顾漠清,
他收回视野,面无表情地从她的边上走过。
一捧药瓶纱布挡在他的面前:“觅儿给你的。”
沉铭一惊:“觅儿刚刚来过?”
顾漠清点了点头:“来过,听到王爷说下一次就是你自己时就哭着跑了。”
觅儿哭了?!
沉铭冷淡的脸色泛起紧张之色,
大手抓过顾漠清手里的东西,大步流星,
刚走了三步又折返回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漠清,
想起那晚的并肩作战和王爷对她的奋不顾身。
他虽然还是不喜欢这个祸害,但不可否认,
王爷的改变与她有直接的关系。
想此,他生硬地说道:“王爷如今正身受溃毒之苦。”
顾漠清微微一怔,轻歪着脑袋,不明就里。
“好好回想一下那晚王爷的举止!”
说完,沉铭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那晚?
顾漠清忍不住蹙眉,手指磨蹭着唇瓣,
那晚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细节?
那晚,骁岩璟不见其人先见其石,a爆了杀手的脑袋。
然后那些杀手在看清骁岩璟后,变得非常忌惮和害怕,
慌张地扔了一颗烟雾弹,屋里顿时烟雾弥漫,看不清人。
然后……
顾漠清皱眉眯眼,两指摩擦着额头,
然后怎么了?
“嘶…还有什么?”
有些细节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突然,她的眼眸一闪。
好像是!
她记得当时烟雾弥漫中,好像响起过几道细小而迅速的声响,
声响一起,她立马就被骁岩璟抱住了!
难道……
带着心中的猜测,她跑到房门口,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床上的身影一掀被子,盖住赤果的结实上身。
“放肆!”
骁岩璟双眼泛怒,一声严厉的呵斥,
他这种严肃冷怒,惯用气势压人的样子,顾漠清早就习惯并免疫了,
所以这并不能把她震住。
顾漠清完全不把骁岩璟的气势放在眼里,而是快走到床边,
刚走近就随即而来的是一股腐肉味。
淡淡恶臭飘在空中,味微而窒息。
她心底咯噔一下,伸手去扯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却被骁岩璟的大手紧紧钳住。
幽盯着她,恶冷冷地道:“怎?手不想要了?”
骁岩璟此刻面魇若冰,可即便如此,依旧是丝毫不起震慑的作用。
顾漠清突然猛地倾身,险些亲吻上他的两片薄唇,
趁骁岩璟惊愣的一瞬间,她迅速掀开被子,
扑面而来的是难以忍耐的腐臭。
只见他结实有力的右手臂腐烂成一片,烂肉流着红中带黄的血脓水。
她心头一沉,微张着嘴,满眼震惊。
骁岩璟眉心一动,抬起手一勾,
侧边后方架上挂着的外袍飞来,
袍袖穿进手臂,遮盖住溃不成样的腐肉。
顾漠清蹲在床边,仰头看着骁岩璟一贯面瘫的脸。
认真地问道:“这是那天晚上为了救我而中的毒针吗?”
骁岩璟向来不喜邀功,尤其是向一个女子。
故而眼神冷冷,声无波澜地道:“本王如何,与你无关。”
顾漠清亮眸闪动,脸色微变,而后垂下头不言语。
许是不习惯她突然的沉默,骁岩璟居黑眸微转,高临下看去,
看到的是一头绑得整齐利落乌黑秀发。
丝丝秀发根根分明,他萌生了一股想要伸手摸一摸的冲动。
长袍潇洒利落。
长裙惊艳动人。
她的每一面似乎都巧妙地合他眼意。
那日在街头,她一身飘逸长裙、妆容精致,
尤其是那双有神发亮得能勾人的眼睛,
不可否认,在一霎那,他的心头震了下。
可是那身装扮是为他人而着。
想着,骁岩璟本就苍白的唇抿得更加发白了。
良久,浅启薄唇:“滚出去。”
“不行。”
顾漠清答得迅速。
再次抬起的眼睛,坚定认真。
骁岩璟冷睨着她:“你说什么?”
顾漠清没有答话,直接起来身子,
把桌上的水盆、帕子、利刃、烛火、药瓶端到床边小桌上。
“这些都是王爷准备用来疗伤的?”
说着,顾漠清忍不住多看了眼那把闪着刀光的利刃。
“出去!”
他再次冷厉地呵斥一声。
顾漠清充耳不闻,身子倾前,
骁岩璟神色微变,眼底一闪而过慌意,
当温热的手指轻碰在他的锁骨边时,他的心头一颤,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手指尖顺着结实的肩膀,缓缓一滑,
轻巧地褪去了他身上的长袍,糜烂的手臂重现眼前。
她连忙拿起帕巾,擦拭着溢出在腐肉面上的脓血水,动作谨慎轻柔。
更甚是不惧腐臭,凑前到腐肉上,嘟起嘴轻轻地吹了吹,
骁岩璟幽冷的眸光一动,燥热悄然爬上耳廓。
这样的场面,让他忆起那日在街头,济儒安给骁永纯戴镯子的画面。
他眼神微微一变:“你如何看济儒安与公主?”
顾漠清停住吹气,嘟着嘴抬眼看着骁岩璟。
骁岩璟在问她的想法?
她连忙嘟嘴一收,面色正经地道:“虽不门当户对,但两情相悦。”
骁岩璟眉头微微蹙起。
似是不屑一顾地道:
“何来诸多两情相悦,不相悦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大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