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愣地站在原地,一副呆傻的模样,让他觉得甚是好笑。
看着看着,骁岩璟幽深的眼底不自觉地泛起淡淡而难隐的笑意,
靴面抬起,稳而迅速地走上前去,将手里的大叠银票子递上,
顾漠清凝了眼近在咫尺的银票,却并没有着急伸手接,反而警惕谨慎起来,
她虽是个贪财奴但还没到见钱失魂的地步。
刚刚都已经毫不犹豫地收回去了,现在又秒变脸亲手呈上给她,这可不是说一不二的骁岩璟作风,
古怪古怪~
她暗咽一口唾沫星子,一展强颜欢笑之技能:
王爷,不过就是个小忙罢了,怎还真给钱呢?嗨~您可真是的,都是自家人,这样显得多生分啊不是。”
骁岩璟禁不住弯唇抿笑几许,
他倒是第一次觉得贪财怕死的人,也并不都令人厌恶。
当真不要?”
她的眼珠子不受控制地迅速看了眼伸得更近的大叠票子,
白花花的钱啊!谁特么的不想要?
只见顾漠清强笑着,硬是梗着脖子僵硬地摇了摇头,
就问您,平白无故舔着脸送上来的钱,您敢张手接么?
他沉默片刻,随即大手微紧,将大叠银票收回于袖口之中,
既如此,日后倘若宫里有何异样行动,可别怨本王没给过你酬劳。”
顾漠清:????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你等等!”
顾漠清一手拉扯住抬脚就要走的骁岩璟,
你的意思是,以后如果你娘因为今天的事而对我动手的话,你不管?”
骁岩璟似是理所当然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亲口喊的五千两,怎?忘了?”
顾漠清的眉头一颤,眸光逐渐沉下,
她小手粗鲁地一扯,伸进广袖内,
把五千两一张不漏地掏了出来,又气又愤地重重塞进自己的胸口里,
没忘,我可谢谢您嘞!”
道谢”完,顾漠清一脚踹了半掩着的大门,踩着愤重的脚步离了大厅。
骁岩璟幽望如同吃了炮竹炸毛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随后垂眸看了眼被拉扯成皱的左手广袖,
迟疑一秒,抬起犹豫的右手,用指背上下磨蹭着皱痕,
动作轻如抚婴,生怕稍微大点力就会将那皱痕给抚平了去,
随着磨蹭,幽深的眼眸逐渐起来笑意,连着冷板的面容也渐渐缓和带笑。
王爷您想给顾,王妃银票,何不直接给?”
这不是让顾漠清那活该给误会了去,以为王爷是个薄情无义之人?
骁岩璟立马放下双手,负手而立,脸上更是冷淡平常,哪里还有刚刚的发傻神色,
转眸冷瞥了眼突然出现在房内,他还不自知的沉铭,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贴身暗卫并不那么好!
本王不过给她应得的,何来想给之说?”
这话,说的是日常的威风霸道,
但沉铭却暗暗地抽搐了下嘴角,
您是说真的吗?王爷。
难道刚刚那女人不打算要这笔银票时,王爷暗暗着急的眼神和脱口而出而弄巧成拙的说辞,
他是看错了不成?
骁岩璟冷瞥了眼站着不动的沉铭,嚅动了下唇,说道:“本王不过给她应得的罢了。”
广袖一挥,离了大厅。
沉铭的嘴角抽搐得更是厉害了。
王爷刚那多此一举的解释和口是心非的模样……
他真是大白天撞鬼了,才“有幸”能亲眼目睹上一回啊~
……………
庄德殿:
跪见帝太后。”
帝太后眼缝微睁,手撑侧额,
冷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背影:“准礼,王爷怎么说?”
魏尚郎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弓着腰道:
下臣遵着太后的旨意,带了许多闺女千金的画像去请见了王爷,
也暗喻了太后想王爷意娶雲灵千金为侧妃之意,王爷应下了…”
帝太后微眯疏冷的双眼有了欣慰的笑意,连带着庄红的唇边也起了几分弧度。
说到底是她的儿,多少都是孝顺她这个母后的。
雲灵,这下你可心安了吧?”
帝太后您,您可就别老是笑话雲灵了。”
坐在旁的雲灵以帕挡红脸,羞垂下桃花眼,眼里却是兴喜若狂的激动。
恩哈哈,这丫头还羞了。”
帝太后开颜笑道。
但是……”
魏尚郎的一句支吾,让座上的二人顿时止住笑意。
但是什么?”
帝太后坐正了雍容富贵的身子,平坦白皙的眉间抑不住地微皱起,
眼神里不可忤逆的威严就像从骨子里冷透出来的一般,
王爷才刚松口应下,那个新晋王妃就擅闯了进来,她…她还直接一手揪住了王爷的衣领,直言……”
啪!
一掌拍桌,众婢屈膝跪地。
直言什么?”
魏尚郎如脱线木偶,跪趴在地,
慌张喊道:“还直言王爷若敢娶妃纳妾,便…便断子绝孙、天打五雷轰!”
砰!
茶杯摔地,一片狼藉。
众婢额手贴地,瑟瑟发抖。
再睁眼时,帝太后已然恢复常态,
还说什么了?”
语气里是冷清平常,可却怎么听都裹着一层带腥戾气在其中。
王妃,王妃还说雲灵千金若执意要嫁给王爷,就……就只配以备房的身份入府!”
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齐雲灵唰地下站起来身子,
如花似玉的娇容顿失血色,妖娆惑人的桃花眼里是浓到遮不住的狠恨,
那个低贱的脏女人…
那个低贱的脏女人!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这样狂妄地侮辱她这个高高在上的丞相千金!!!
你退下吧。”
帝太后冷冷的一声令下,魏尚郎跪了礼便匆匆退下了。
齐雲灵盯着自个还缠着伤布的右手食指,毒恨之意呼之欲出!
好一会儿,她才敛了眼底的恨意,再转身已然是一张忍辱委屈的可怜脸:
帝太后,雲灵此生怕是与王爷无缘,无法随帝太后的心……”
帝太后手一抬,打断齐雲灵的话。
幽冷的眸光寒射远方,冷喃:“无缘的是那个狂妄无知、不知死活的贱奴。”
…………………
已到午膳,为何还不见传膳?”
骁岩璟抬起看兵书的漆黑眼睛,问道。
被问及的沉铭是一脸支吾的神情,
现在府里别说是女奴了,就连厨房院里养的小黑狗都被顾漠清那个疯女人带街上晃荡去了,哪里还有人做饭传菜!
厚厚的兵书轻放在桌上,骁岩璟幽看着支吾不讲的沉铭:“说。”
沉铭暗骂一声祸害!
那个疯女人自己拔老虎毛也就罢了,还偏要拉上他的觅儿!
牙关一咬,道:“回禀王爷,王妃说女人天生就是为逛街而生的,就…就带着所有女奴出府游花街去了!”
骁岩璟两眼微眯起,幽看着窗外的景色:“那个疯女人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咳…说狗东西刻薄女性压榨下奴,但王妃不会,还让她们放心地逛,使劲地逛……”
狗东西?”
骁岩璟收回观赏风景的眼神,眼眸里是“阴风阵阵”……
咕咚!
沉铭默默吞咽了口唾液,迅速地抬眼一看,就见本就冷冽的脸添上了一分阴晴不定的阴霾。
沉铭垂头皱眉,心底连连暗叫不妙,生怕王爷到时候会殃及鱼池而牵连到他的觅儿。
果然,顾漠清就是个活祸害!
叫上府中所有男奴游街,本王请客!”
沉铭的脸色由愁转恐,
王爷刚刚说什么?王爷也要请奴者游街玩乐?
这简直…比王爷呆傻发愣还要惊悚!
喏!”
从惊恐中反应过来,沉铭飞快地跑出书房门。
不久,府里的男奴们都聚集在了正院,摩拳擦掌、难耐兴奋地跟着王爷出了府去。
这一下子,可算是把他们心里的那口委屈气儿给出了!
大街上,一支庞大的队伍声势浩大,惹来众人侧目旁观。
王爷降令,今日尔等所有采购的东西,一律由王爷付账!”
此话一出,男奴们顿时炸了锅,欢呼雀跃,激动得那是擦拳头磨手掌。
骁岩璟微一点头,男奴们就如脱了缰的狂马,飞奔在大街小巷。
觅儿往远一看,略愣地拉了拉旁的顾漠清:“顾姐姐,好像是王爷。”
顾漠清呸了嘴里的一口苹果:
觅儿,不要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提倒胃口的人,不礼貌!”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骁岩璟在正厅里说的那些话和那张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她就莫名地上火!
不是,顾姐姐,真的是王爷!你看!”
觅儿逐渐激动,揉捏着顾漠清的手袖叫嚷道。
顾漠清抬眼一望,
果然,远远地就瞧见那个站在人群里出众灼目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望向了她,幽深的眼神里带着抹傲娇和…
攀比?
顾姐姐你看!是刁实在他们,他们也出府了!”
循着指向,顾漠清这才瞧见前方一群如饿狼一样的男人,在每个店铺里疯狂“掠夺”着,
呵,这是几意思?
跟她比豪阔?
比大气?
比接地气?
也不看看她是谁,
她可都是花别人钱请客的小机灵,她会带怂的?
听着!你们!全都给老娘搬!搬多少算多少!我付账!”
顾漠清的狮吼功一吼,女奴们激动得尖叫连连,更甚有些兴奋得笑到缺氧,瘫坐在地上,
她们开始更加疯狂地扫着各个店铺档口的东西。
听着!你们若不将这些个商铺搬空,就都别回王府了!”
沉铭高声一响,男奴们也是开心得连裤子都跑掉了,提扯着宽垮的裤腰往里头挤,
在熙攘的街道里与女奴们你挤我我撞你,谁都不服气让谁,生怕谁比谁多抢了一分。
一时间,禀城的大街乱成一团毛线,
那些个商铺老板拿着算盘在一旁啪啪啪地狂打着,打到手抽筋,
脸上更是笑得失去表情管理,逐渐抽筋狰狞化。
…………
哎!哎哎!客官住手!这这这!这是本店牌匾!不卖,不卖的!”
哎哎哎!贵女!贵女!这是本店镇店之宝,不可拿!不可拿呀!”
场面一顿混乱不堪,
顾漠清看着奴者们搬得都进入了疯癫的状态,
看样子局势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心里多少惶恐起来。
这哪里是搬东西啊,这分明是翘砖搬街啊!
顾漠清挤着人群逆行,千辛万苦,终于是挤出拥挤的人堆。
哎,喂!你快叫他们住手!”
她拉扯了把站在街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人袖肘,动作略有着急之意。
怎?不是王妃说本王刻薄女性压榨下奴么?”
骁岩璟停了竹青折扇,侧看着她,
顾漠清抹了把额上汗,尴尬地哈哈一笑:“王爷,可以乱吃饭但不可以乱讲话哟。”
有证据吗?
有录音吗?
有录像吗?
都没有。
所以,她是不会承认的。
对于她的无赖,骁岩璟疑似傲慢地哼笑一声,
随意伸前手,轻摇着青竹扇,扇风微微吹动她湿润的鬓边青丝。
怎?王妃的意思是本王污蔑你不成?”
顾漠清张嘴埂声,迟疑片刻,小声道:
王爷,咱们才是自家人不是?咱们可不能听信了外人添油加醋的有心之词,您说是不是?”
骁岩璟眸光一转,弯下腰身,凝看着眼前因闷热而泛红的小脸蛋。
你将本王当自家人?”
扑面而来的熟悉味道,令她心跳打漏半拍,
眼神微缩,看着上方近在眼前的俊朗容颜,故作自然地笑道:
我现在不是钦点的王妃身份吗?按世俗而言,咱们不就是自家人吗?”
沉默片刻,他清清回答:“是。”
他的脸更凑近一分,高挺的鼻尖快要抵上她的鼻尖:
那我们何时拜堂成亲?”
拜,拜堂?”
她身子默默地往后仰,使自己离这张“得寸进尺”的脸远些。
谁料,骁岩璟又厚颜不知耻地逼近:“恩,王妃不想同本王拜堂?”
这话,问得是疑惑不解。
好像跟不知道他们的婚事只是给公主和济儒安铺路的垫脚石而已。
顾漠清有些懵圈了,
这什么意思?
难道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个人以为,只要公主和济儒安一成亲,他们的婚事就会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王爷,按你们这里的风俗好像是…除非王妃偷人或身负重罪才能休,不然的话,是……不死不休的吧?”
自是,怎?”
他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眉头微蹙,眼里涌动一抹难以揣测的深意,
其中复杂,全落在他的眼底。
这头,生怕顾漠清被欺负了的觅儿想要跑上前去,却被沉铭横空出现,拦抱住,
他轻轻地将一盒胭脂与钱袋放入觅儿的手中,
略微不好意思地笑说道:“觅儿想,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觅儿微垂如蜜甜的笑脸,
可是顾姐姐……”
她如今是王妃,不会被欺负了去。”
说着,沉铭推着觅儿越走越远,
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街边,两道就要贴抱在一起身影。
王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了!
骁岩璟本明亮的眼神逐渐幽冷下,沉声问道:“王妃不想同本王拜堂成亲?”
这话里有着一层难察却不可拒绝的意味在其中。
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