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倾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着,想着能不能踩踩狗屎遇上司玉或者娄颜。
也不知是她期盼太大太真诚感动了上天,还是真的踩到了狗屎,总之,在她拐过一条小巷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司玉和一个男人走进了‘云珠阁’。
她眯了眯眼,猫着腰悄悄跟过去。
想不到司玉这姑娘这么有魅力,居然让个看起来衣着气度皆不凡的男人带去买珠宝!
但是……
这个男人侧脸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呢?
桃倾猫着腰躲在云珠阁外的石雕后,一双眼睛鬼鬼祟祟的朝里头打探。
周遭的人都朝她投去异样的目光。
桃倾在外蹲了片刻,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她正打算进去探个究竟,身子突然觉得有些慎得慌,后脑门儿凉悠悠的。
她转过头去,愣了一愣,后背一下子靠在了石雕上,双手抠着石雕凸起的地方,干巴巴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她跟前站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各个对她怒目而视。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人家云珠阁外干什么?”
为首的男子大声质问。
桃倾嘴角一抽,“不,不干什么,就看看。”
“看看?看看需要这么鬼头鬼脑的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偷东西!”男子身旁的妇女道。
桃倾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什么,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我真的只是路过,随便看看而已,绝对没有要偷东西的意思。”桃倾摆着双手,语气诚恳。
“偷东西的人会承认自己是小偷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先前那男子满含嘲讽地问。
“……那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会相信?”
“怎么做我们都不会相信!”
桃倾,“……”
“我们看了你半天了,你一直守在人家云珠阁外面,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打探地形,然后召集同伙来偷人家的东西!”
桃倾眼皮猛跳,姑娘,你想象力可真丰富,可以考虑写小说了,我都没你这么会猜!
“大伙们,咱们把她送到官府去,这种鸡鸣狗盗的小偷绝对不能放过!”为首那男子又是一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呼喝。
其他人立马跟着应和,“好,送官府,走……”
一群人围上前来,桃倾脑袋瓜不停地转,想着该怎么解决眼前的窘状。
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他们推攘着走。
她心里正要大骂一喊一句‘出门没看黄历!’
“住手!”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一众人朝云珠阁门口看去。
桃倾也跟着看过去。
眉心顿时一蹙,是他?
一身玄衣,俊朗温润若月的气质,可不就是之前在醉卧美人遇到的搭讪的男人?
但是他怎么会和司玉在一处?自己方才看见的人是他?
难怪觉得有些眼熟。
“诸位只怕是误会了,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朋友,方才她只是在此等在下,绝对没有诸位说的意思,还请诸位将她放了。”
宋衡声音温和,态度谦恭,百姓们面面相觑几眼。
最终还是为首的男子看了宋衡几眼,“我看这位公子也不像是会说谎的人,既然你们认识,我们便不多管闲事了,散了吧,散了吧!”
一众人熙熙攘攘地散开,桃倾撇了撇嘴,他长得就不像是会说谎的,我就像是说谎的吗?!
“倾儿,你没事吧?”宋衡上前,扶着桃倾的手腕打量,面露担忧。
桃倾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倾儿……
这个称呼……简直一言难尽。
“呵呵,呵呵……那什么,我没事。”桃倾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宋衡眉心微蹙。
一旁的司玉见状忙走上前,拉着桃倾道,“小姐,你刚才怎么不直接进去,在这儿外面等着做什么,还叫那些人误会。”
桃倾只能讪笑,还不是因为好奇,不然鬼才会神经兮兮地躲在外面偷看。
“那什么,我就随便在外面看看……”
“倾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不方便。”宋衡出声道。
桃倾点下了头,三人一块儿往城后走去。
一处稀疏平常的别院外,桃倾先跟着宋衡进了院子,司玉在外戒备地扫了一圈,朝院中的暗卫打了个手势,一阵劲风扫过,一股力量以别院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司玉走进院子,顺便关上门。
她朝宋衡抱了抱拳,“少主。”
……
what?
少主?
桃倾神经一下子崩开,有几秒钟的懵逼。
她目光僵硬,手脚呆滞地转过去看着宋衡,他他他,他就是少主?
那个前朝北姜太子,目前最大反派的头目?
……那她上一回在醉卧美人还没有认出他来。
“那什么,”桃倾张口道,“少主,上一回在醉卧美人,我,我就跟你开了个玩笑,你……”
“倾儿,”宋衡拧眉,“上一回你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哈~”
桃倾的话戛然而止。
她闭紧嘴巴,心脏蹦哒得不行,这也太特么刺激了这个。
但是,她什么时候解释过了?
她刚刚才知道他的身份,还有,上一回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只见过一次吗?
“倾儿,说起这个,你第二日为何没有回来?”宋衡疑惑问。
桃倾眨巴眨巴眼睛,回来?回来哪儿?
“是啊小姐,您以前不论去多远,都会回来祭拜将军和夫人的,可是您当日回去了,第二日却没有回来,少主等了你一整日呢!”司玉附和道。
桃倾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她以前去过哪儿?第二日又是什么日子?
还有,她和司玉娄颜见面的那日,发生的怪事太多,她至今还没想明白,听他们这么一说,她当时并不是在巷子里睡着了,而是去了什么地方,但为什么,她连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
脑袋突然有些疼,桃倾赶忙打住继续往下想。
“倾儿,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宋衡注意着她的神情,见她面色突然有些白,关切道。
司玉也担忧地看着她,“小姐,您又头疼了吗?”
“又?”桃倾敏感地抓住关键字眼。
司玉迷惑地点头,“上回在一支楼,您也是突然头痛,但是没过多久又好了,您忘了吗?”
桃倾摇头,“不记得了。”
司玉拧眉,“难道是因为头疼,所以忘记了当时的事?”
桃倾点头,“有可能。”
司玉不太敢相信,试探着问,“那后来咱们出城,您去看望将军和夫人的事还记得吗?”
桃倾下意识想摇头,可转念一想,头疼之时的事不记得了很正常,但过后的事不记得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如此一想,桃倾道,“记倒是记得,只是那日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何事?”宋衡和司玉同时问。
桃倾垂眸想了想,似乎在迷惑,“那日我回去的时候莫名其妙出现在相府对面的一条巷子里,但我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那儿的,总觉得跟梦游似的,奇怪的很。”
司玉和宋衡相视一眼,司玉问,“怎么会出现这种事?难道是小姐遭人暗算,被打晕了带到那里去的?”
桃倾摇头,“不太像,我当时醒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哪儿疼或者不舒服,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那万一是迷药呢?”司玉还是不太放心。
桃倾愣了一下,“这倒是……”
“不可能!”桃倾的‘有可能’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宋衡斩钉截铁地打断。
两人看向他,宋衡道“以你的能力,区区秘药不可能会晕倒后什么也察觉不到,更何况,我们那处地方绝对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人在那一路都守着,没有人能轻易对你下手,更何况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再者,若真的有人想做什么,那她把你打晕了带到巷子里做什么?这没有任何意义。”
“说的也是。”司玉跟着点头。
桃倾也跟着点头,本来就没指望他们会知道,不过是问些有用的消息罢了。
“对了,小姐,绿荷可有把话带给你?”
桃倾看着她,“你是指一支楼的那些人?”
司玉点头,“嗯,我们安插在里面打听情报的十几个人都被抓了,而且关在宰相府的府牢里,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只能您与绿荷跟我们里应外合,才有机会救出他们。”
桃倾懵懵然地点头,“我知道了。”
“此事我们进去再说。”宋衡突然出声道。
桃倾猜,他大概是觉得这院子里也不够安全。
三人转移到屋内,宋衡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做工粗糙的地图来,桃倾往上面看了一眼。
居然是宰相府的地形图!
不过可能是绘图之人对宰相府心儿构造还不够了解,所以只是画了个大概的图样出来,并没有那般细致。
“这是绿荷送来的宰相府地形图,不过她身份有碍,并不能在府上随意走动,所以不够全面,尤其是地牢,大致的方向位置她都全然不知,你的身份比起她来,应当没有那么多阻碍,你来把图画细致些。”宋衡一指指着地图道。
司玉忙去准备好笔墨。
桃倾一颗小心脏一颤一颤的,看着那张地图头晕眼花,就差倒地身亡了。
“小姐,笔。”司玉将毛笔递过来。
桃倾眼皮一跳,颤抖着手接过来。
她眼睛死死盯着地图,根本不敢看宋衡和司玉一眼,毛笔鼻尖悬在半空迟迟不落,蜜汁汇聚到笔尖处,马上就要滴落下去。
“倾儿?”宋衡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桃倾手一抖,笔尖的墨汁顺利落在地图上,顺着纹理蔓延开来,晕染了拇指大一片,好巧不巧,正好把听澜院的位置给弄糊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桃倾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笔想去擦。
“别。”宋衡连忙伸手拦住,“越擦越糊。”
桃倾有些悻悻地收回手。
“我先把它处理了。”宋玉小心翼翼地捧起地图离开。
只留下宋衡和桃倾两个人,气氛一度很尴尬。
桃倾搅着手指,“那个,我刚才不小心……”
“倾儿,”宋衡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在宰相府受了委屈,本该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却屈身在宰相府伺候人,但是我当初说的话依旧算数,他日我们光复北姜,我会立刻迎娶你过门,立你为后,你现在先委屈委屈,好不好?”
桃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和深情款款给弄懵了,一时间忘了反应。
直到他一句‘立你为后’才突然醒过神来。
她慌忙甩开他的手,连连后退几步,生怕被人给看见似的。
宋衡脸色瞬间暗沉下去,一双桃花眼染上不满。
桃倾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少,少主,男女授受不亲,我们……”
“我们有婚约在身!”宋衡沉声打断她。
桃倾的眸子里霎时溢满了惊悚,开,开什么玩笑?他们有婚约?那他岂不就是娄颜的哥哥?
那娄颜就是北姜的公主?
可是为什么又会成为辅国公府的小姐?
一连串的为什么砸的桃倾头晕目眩,脑袋有些胀痛。
“倾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有芥蒂,但是我说过,我可以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等到你忘记了不开心的过去,等到你愿意坦然接受我的那一天,只要你告诉我,这是个有期限的等待,无论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下去,只求你不要推开我,不要记恨我,好不好?”
宋衡脸上充满了哀伤,仿佛一只即将被人抛弃的宠物,孤零零地哀求主人不要放弃他,不要丢掉他。
桃倾手足无措地僵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件事太突然了,脑袋里完全是一团浆糊。
宋衡走近前来,握住她的手,“倾儿,如今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找到地牢的位置,我才能顺利救出我们的人,否则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桃倾被他说的头晕,耳朵一阵嗡鸣。
“你要我怎么帮你?”她有气无力道。
宋衡默了一瞬,道,“你只需找到地牢的位置,然后画成地图给我,还要摸清楚宰相府的守卫力量薄弱之处,到时我会带人去救人,你便只要安心待在府上,不需出面,以免被抓到把柄。”
桃倾使劲儿抽回手,揉了揉额头,“你说的这些我目前还不清楚,待我回去后自会想办法,你且安心等我的消息便是。”
宋衡收回手,点头道,“好,我等你的消息。”
桃倾微颔首,“我出来很长时间了,再待下去只怕会被怀疑,便先回去了。”
宋衡点头,“好,我送你出去。”
两人出门,司玉正好拿着处理好的地图回来,“小姐要回去了?”
桃倾点头,“往后不要叫我小姐了,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这个称呼。”
司玉面露为难,“可是司玉叫你什么?”
“就叫桃倾吧。”留下一句,她快步走出别院。
司玉看着她的背影,面露沉思,“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宋衡从门口收回目光,双手负于身后,声音沉淡,“她方才是故意的。”
“少主此话何意?”
宋衡冷哼一声,“她迟迟不落笔,分明就是不想画,然后把墨滴到地图上,好巧不巧,落在相府主院的位置,这可是相府的心脏。”
司玉惊了一惊,“少主是怀疑,小姐不想帮我们救人?”
默了默,宋衡点头,“极有可能。”
“不会吧,小姐可是恨极了大成,恨极了成景帝,无时无刻不想为将军和夫人报仇,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心软?”司玉还是不太敢相信。
说到此,宋衡目光微压,“她恨大成,恨成景帝,也恨我,但她唯独不恨沈君澜!”
司玉一瞬间抬头,满面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