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日桃倾都有些精神不济,不为别的,就为了绿荷的事,她从新月那儿听来的消息,据说公子把绿荷送去了刑部,交由刑部继续审理此事,而先前因为廖将军府的事,作为调查此案的主要人物她家公子被当今陛下好一番口头赞赏,外加各式珠宝首饰一并赏到府上。
“陛下不送真金白银,尽送些女子用的珠宝首饰来做什么?”彼时桃倾如此问。新月怨念地看她一眼,“咱们公子这宰相之位已是众臣之首,老夫人也早在两年前就得了一品诰命的封号,眼下陛下没有什么能给公子加官进爵的地方,自然要在别处下手,这真金白银的送过来有什么意思,珠宝首饰却是含着催促公子早些成婚的意思在里头。”
桃倾洗目,“陛下连公子的婚嫁之事都这般看重?”
新月哼了哼,“陛下也许不那么在意,但是防不住太后的意思,我听说老夫人头一回进宫太后便找了咱们公子说话,想给他相看姑娘,不过被咱们公子婉言拒绝了,此番太后定是将主意打到了陛下身上,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番暗示性的赏赐,所以啊桃姑娘,你若是再不抓紧些,公子很有可能就要另取佳人了!”
想到新月当时那调侃意味十足的话,桃倾悠悠叹了口气,她也想啊,但是她抛出了橄榄枝公子不接啊!他不开口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哎~
再度悠悠地叹了口气,桃倾一张小脸直接皱成了一团,糟心事一大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又要担心身份暴露,担心绿荷把她供出来,还要揪心怎么才能得到老夫人的认可让公子取了她。
想到此,桃倾想起新月的话来,她说,“虽然老夫人上一回对你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也不会阻碍你和公子在一起,但是很明显的,老夫人的意思是你给公子做妾,至于夫人的位置老夫人定然会另做打算,不说非要公子娶一个家世显赫的名门闺秀,但好歹身份不能低到这个程度去啊,你说是不?”
而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者,“我这身份怎么了?为什么就非要娶世家女子,我们虽然是丫鬟,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啊,凭什么就只能当妾?”
现在想来,她当时的那番话真是可笑,公子是何等身份,且不说她只是个丫鬟,单她背后那层前朝余孽的身份就被注定他们两人之间阻隔了千山万水,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永远跨不过身世差距这一个巨大的鸿沟。
“你怎么又坐在这里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穆良知原本经过不远处的游廊准备去书房,结果大老远就见桃倾坐在听澜院门外的台阶上唉声叹气,让带路的丫头先去书房,他便晃悠悠地转了过来。
桃倾没什么意外的心情,这人总喜欢在她坐在这院门口胡思乱想的时候跑出来,她悠悠地看了他一眼,“今儿刮得是什么风把穆小将军给吹来了?”
穆良知朗笑一声,在她旁边坐下,“这话说的,难道是我太久没来宰相府,难得来一回你便稀罕了?”
桃倾轻嗤一声,“不敢,穆小将军喜欢粘着我家公子的事满京城谁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穆小将军一个大男人,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癖好,看上我家公子的美貌了?”
穆良知嘴角抽了抽,“上一回太子给你家公子送男人来的是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纵然你家公子有这个癖好,我却是没有的。”
桃倾瞪他一眼,“你才是有那个癖好,我家公子堂堂正正的喜欢女人!”
穆良知嘿一声,“感情只允许你说我就不允许我说你家公子啊,小妮子这么护短你家公子知道不?”
桃倾哼了哼,偏过头不说话。
“诶,”穆良知用手肘撞了撞她,“方才看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桃倾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我的事情你还真分析不了。”
穆良知一脸你开玩笑的表情,“有什么事情是我分析不了的?”
桃倾哼了哼,没搭话,这事儿就算他分析的了,她也不可能主动送上门去啊!那不是找死呢嘛!
穆良知摇头叹息,“果然是人不如人啊,在有些人心里我就这么不可信,什么都不愿意说,搞得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桃倾,“……”
“哎……”某个男人在一旁哀哀怨怨地叹气,一副被人抛弃了的样。
桃倾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偏头笑道,“穆小将军这是被情人抛弃了吗?”
穆良知幽怨地瞪她,“姑娘家家的说话这么难听,本将军何时有情人了?”
桃倾阴阳怪气看他一眼,“你跟那个九公主?”
穆良知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你,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桃倾一脸我都知道你就别装了的表情,“你说你没有情人,那九公主是什么?”她上回可是看得清楚,他和九公主之间分明就有点那什么猫腻,就算不是情人也定是有一方倾慕对方,甚至是两个人根本就是互相倾慕!否则九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争对三公主,而且看两人说话的时候分明就有问题!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在两人不远处响起,沈君澜刚刚过来就看见两人坐在一起,桃倾的身子还不停往穆良知那边压靠,一脸诡异的表情,而穆良知位置没动,只有上半个身子在往后仰,这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桃倾要对穆良知行不轨之事!
沈君澜一张脸泛着黑气,周围的温度不停往下降,站在他身后的墨瞳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吃醋的公子很危险。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桃倾和穆良知同时抬眼看过去,脸上一愕,穆良知立马察觉到自己和桃倾之间诡异的姿势,慌慌忙忙地起身与她拉开距离,一脸惊魂未定地朝沈君澜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们什么也没做,他们俩可以作证的!”他指向院门口的侍卫甲乙一脸诚恳。
被点名的两人保持着缄默,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帮着穆小将军作证,否则公子的怒火就会转移到他们身上,绝对不能做吃里扒外的那一类人!
见两人不说话,穆良知气得只瞪他们,沈君澜的眉眼再沉了沉,已经有些冰冷,“你来找我何事?”话是对穆良知说的。
穆良知硬着头皮顶着他犀利的目光道,“那个,过两日就是九公主的生辰,她在梦华园设宴,我是来邀你一道去的。”
沈君澜淡淡瞥他一眼,“不去。”
落下两个字,他直接上前拉起还坐在地上没动作的桃倾进了院子,穆良知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地抬手打脸,让你多管闲事!让你没事儿跟人家的侍女闲聊!这下好了吧,别人根本不给你机会!
桃倾不情不愿地带进了暖阁,全程绷着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沈君澜蹙眉看着她,桃倾低垂着脑袋不说话,沈君澜也不说话,就那么保持一个动作看着她,直盯得桃倾不舒服了,才抬头睨他一眼,“看着我干嘛?”
语气全然不复平常的讨好撒娇,而是带着淡淡的怨恨。
沈君澜眉心一跳,一股难言的苦涩在心里蔓延开来,说话的语气也是相当的不好,“怎么,打扰了你们聊天了?”
桃倾哼了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沈君澜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抬起双手压在她双肩上,动作粗鲁而充满侵略性地低头吻她。
桃倾一时猝不及防,下意识蹙了蹙眉,沈君澜吻她的力道愈发加大,直接从亲吻变成了撕咬,仿佛要将她活生生吞了一般。
桃倾唇舌被咬疼,立马挣扎了起来,双手却被人反剪在身后,根本不给她反抗的余地,只得被迫承受着某人充满怒意惩罚意味的吻。
暴风雨一点一点停下,桃倾一把推开面前的人,蹙眉捂住红肿的唇大怒,“你疯了吗?”
沈君澜食指野蛮地擦过薄唇,眉眼间勾起一抹嘲讽,“怎么,勾搭上了穆良知,现在就开始反抗排斥我了?!”
“啪!”
一声巨响,桃倾扬手一巴掌拍在他如玉般的俊脸上,力道之狠,很快沈君澜的脸上便浮起五个手指印,相当的醒目。
他显然是被桃倾这一巴掌给打懵了,看着桃倾好半晌没有说话。
桃倾仰头看着她,眸中盛起泪花,声音哽咽,“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算是我的什么人?我不过是你的一个侍女一个丫鬟,是你可有可无的附属品,我跟谁说话碍着你了吗?什么叫我勾搭上了穆良知?从头到尾你有问过我怎么了吗?连他都能看出来我不开心,可是你呢,这么多日你从来没有发现!你凭什么质问我?!”
沈君澜眸光清浅地看着她,半晌无语,桃倾的哽咽转为哭泣,大颗大颗的泪水从脸上滚落,她蹲到地上抱着膝盖哭得发抖,“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只会予取予求,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更加不会做妾,你喜欢谁就去娶谁,不关我的事,我跟谁说话你也管不着!”
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她每日不仅要担惊受怕还要在他和宋衡之间辗转周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身份丢了性命,现如今绿荷也被抓了,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了她,她不想背叛他,也不想帮宋衡和逸王做事,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她喜欢的人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从来没有说过要娶她,他的母亲和太后却着急帮他寻一门好亲事,帮他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但是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给过她一句承诺,让她患得患失让她惶惶不安……
她是真的怕了,在这个皇权至上,权利就是一切的吃人世界,她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只蝼蚁,在最卑微的底层挣扎求生,只要别人一句话她便能人头落地,一颗心越来越没有着落,眼前的路也越来越看不清,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沈君澜垂眸看着她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因为哭泣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只受伤还迷失了前路的小鹿,整个人脆弱的如偌大的海上一只浮萍,仿佛随意一朵浪花就能将她捏碎了!
无奈低叹一声,他蹲下身子将她环抱在怀里,桃倾身子抖了抖随即便挣扎起来,“我不要你抱!”
沈君澜,“……”
最终她的反抗还是以失败告终,整个人老老实实地缩在他怀里轻轻发着抖。
沈君澜抬手轻抚她后背,语声轻叹,“我原本想再缓一缓,至少有了万无一失的对策,如今……也罢,既然你如此害怕,我便给你一个交代。”
桃倾愣了愣,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茫茫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君澜以食指将她脸上的泪水揩拭干净,柔声道,“明日随我回沈府见老夫人。”
桃倾继续懵,“为什么?”
沈君澜没回答,却是道,“先起来洗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宠溺,以至于桃倾一时间迷失在其中忘了反应,顺从地被他带去洗脸。
第二日,果然如沈君澜所说,一大早他从宫里回来便让人准备马车去沈府,桃倾也是一大早就被新月拉起来梳洗打扮,还给她画起了妆来。
桃倾,“……”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穿哪个比较好呢?”新月替她画了一个精致的桃花妆,便在一旁认真地挑选起了衣服,三件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十分上乘的衣裙摆在前,新月兀自思考,自言自语起来,“青色似乎太暗了些,还是穿的明艳些比较好,但是枚红又似乎艳丽过了头,这件粉白色和桃花妆甚是相配,就是似乎差了些什么,对了!”
她嘀嘀咕咕一阵,突然又跑去将沈君澜送给桃倾的那件柔白色绣银纹睡莲的披风找了出来与粉白色披风放在一处,双手满意地合掌拍了拍,“这样就完美了,纯粉色显得太过稚嫩,配上白色披风便显得清丽出尘,姿容卓绝,实在是好。”
桃倾双眼懵懵然地看着她忙前忙后,然后又将衣服和披风拿过来仔细替她穿好,整理好衣摆和发髻,新月满意地竖起大拇指,“我真是太明智了,这样一身打扮定然能引得老夫人的喜欢。”她跟在辛姑姑身边多年,对老夫人的喜好不说十分了解,但至少也有七八分熟悉,这身打扮定然合她老人家的心意。
“新月,你这是做什么呢?”她跟着公子回沈府用得着这般打扮吗?她又不是小姐夫人的,一个丫鬟穿成这样,实在有些喧宾夺主的的意味在里头。
新月拉着她转了一圈,笑吟吟道,“你今日去了可得好好表现,若是成了往后我就得唤你一声夫人了。”
“啊?”桃倾瞬间更懵了!
一直到出了府,桃倾还没摸清楚新月和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掀开马车帷幕,一眼看见里面斜倚着看书的人,一身简单的白衫,玉带束发,端的是风流倜傥清贵逼人。
桃倾面上有些扭捏地走过去坐下,昨日在他面前哭闹了那么一遭,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她都没好意思跟他说话,就连帮他换药的时候都是全程保持着沉默,但是屋子里和马车里不一样,马车的空间更加狭小,两个人一旦不说话就会显得气氛有些压抑沉闷,桃倾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
旁边的人淡淡看过来,桃倾立马老实不动了,沈君澜挑眉,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两人一直沉默着到了沈府,桃倾起身要先下车,谁知道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将她拉住,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沈君澜道,“待会儿到了府上除了行礼一句话都不要说,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都要保持沉默,懂了吗?”
桃倾讶异地啊了一声,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是对上男子笃定幽深的眸子,她只能点头,“知道了。”
沈君澜满意地笑了笑,起身先她一步出了马车。
桃倾,“……”惯常不都是她走前面的吗?
出了马车,桃倾一眼就看见沈君澜站在车辕旁等她,见她出来便伸出右手要扶她。
桃倾双眼闪了闪,公子今儿是怎么了?被人调包了?还是他们俩灵魂互换了?
看了眼沈府门口外一脸不可思议的侍卫和出来迎接的管家沈叔,桃倾硬着头皮将手搭在面前修长漂亮的手上,被他半扶半抱地带下马车。
周围齐刷刷地落了一地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