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骁故作惊奇道:“哦!原来你就是脚踏黄河两岸,声震百里秦川,书比王右军,画比顾少康的李圣运,李大才子,在下久仰久仰。”云骁知道他这个老朋友武功在江湖中是一等一的,但他最自傲的还是书画,最喜欢的书画家当推王羲之、顾恺之。是故如此说,其中虽有戏谑之意,但也有恭维之实。
李圣运却不吃这一套,依旧板着个脸。
云骁摇摇头,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道:“刚才我进城看见一家名为明轩楼的酒楼,里面食客甚多,想必菜肴味道也是绝佳,我倒是想进去尝尝,但一个人去,未免太过孤单,也不知……”
话未说完,李圣运一把夺过银子,昂着头对云骁道:“刚才你抢了我的兔子,现在吃饭还想要人陪,你梦做的倒不错,子璇,走!咱们今天吃顿好的,你去叫上竹子、板凳他们。”说完就和子璇冲出茅草屋。云骁也笑着跟了出去。
一会儿工夫,门口就聚集了十几个小乞丐,最大的也不过和子璇一般大,最小的只有五六岁。
李圣运大声道:“咱们今天去明轩楼吃饭,走!”小乞丐们一听都欢呼雀跃,跟着李圣运向城中跑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明轩楼就要往里走,几个跑堂的立刻出来阻拦。
跑堂甲:“你们干什么?这是你们随便能进的地方吗?”
李圣运拿出银子,理直气壮道:“狗眼看人低!大爷们要吃饭,让开!”
跑堂乙:“这点钱只够几个人吃,你们这么多人,不够!”
李圣运气道:“嘿~~我们就这么多人吃,怎么了?我们有钱,你们马上给我让开!”
说完就要往里硬闯,旁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李圣运一看是云骁,刚要开口,就被云骁拿出的包裹把话堵了回去。
云骁对跑堂的说道:“两位小哥,这点钱够不够?”说完打开包裹,只见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两个跑堂的支支吾吾道:“够……是够了,只是……”他们看了看乞丐们,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云骁微笑道:“我明白,那就麻烦小哥给我们开个雅间。”
李圣运插嘴道:“要最好的一间!”
两个跑堂的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为难,他们可不敢放这些人进去。这时,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人走出来,他已经在里面看很久了,对跑堂的吩咐道:“来者是客,快带客人去最好的雅间。”
两个跑堂的松了一口气道:“是,掌柜的,”又对众人说:“各位,请随小的来。”
这一群人走堂过厅,东张西望,大呼小叫,引得其他食客连连顾看,都在疑惑今天这明轩楼怎么会让一群叫花子进来。
进得雅间,跑堂问:“各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李圣运问旁边的一个小乞丐道:“你想吃什么?”
小乞丐望着屋顶想了一会儿,道:“我要吃豆腐脑。”
李圣运轻打了一下他的头,道:“没出息,到这儿了,还想吃豆腐脑。”他又问另一个道:“你说,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凉皮!”他认为自己要得是贵菜,说的底气十足。
李圣运摇摇头道:“唉~~你们啊!算了,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肴端上来。”
跑堂道:“客官,可需要酒水?”
李圣运点点头道:“当然要,只是菜能随便吃,酒却不能随便喝,来一坛最好的女儿红,不过,”他转头道:“待会儿,你们几个小的可不能喝酒。”
“啊~~~”几个小乞丐顿时失望至极。
“客官,我们这里有蜜子汁儿,酸甜可口,只是价钱……”
“来三十碗!还给他节约钱?”李圣运故意瞟了云骁道。
云骁笑了笑,他知道这个朋友的脾气,现在可以说是李圣运最开心的时候了。
自跑堂的走了以后,年龄大一点的都是期待万分,几个小乞丐却因第一次进到这样别致的房间,立刻东看西摸,相互追逐打闹,一时间,屋子里兵兵蹦蹦的声音传到了外面。
待饭菜端上桌,众人立刻围着桌子,或站在地上,或坐在椅子上,或站在凳子上,或趴在桌子上,姿态各异。随着李圣运一声令下,十几个脑袋立刻盖住桌子,只听见筷子扒盘声、手撕熟肉声、嘴巴吧唧声、喝酒咕咚声……
云骁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他和各色各样的人吃过饭,其中大多数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人,他也吃过比这桌还要丰盛百倍的饭菜。可是,他没有见过比李圣运他们吃的更开心的人了,他看见李圣运在饭桌上既要忙着吃,还要忙着喂,有时还要站起来张嘴接住小乞丐举给他的食物,尽管汤水滴了他一脸。
他就这样看着,笑容始终洋溢在他脸上,可是偶尔一瞬间,竟也有一丝悲伤在他面上闪过。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都是捂着肚皮,心满意足地倒在椅子上,桌上的饭菜已被扫空。李圣运打了个饱嗝,望着云骁的一包银子,道:“下一顿到哪里吃,你们定!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之后的三天,李圣运他们吃遍了京兆府有名的酒楼,逛遍了所有的商铺。每天都是饱腹出去,胀腹归来。第四天傍晚,李圣运看着最后一锭银子,道:“今天咱们到哪里去?竹子,你说。”
叫竹子的小乞丐小声道:“我……我想吃豆腐脑。”
李圣运道:“吃了三天好的,你还忘不了豆腐脑?唉~~”他刚捂住额头,却砸了一下嘴,道:“还别说,我都有点想吃豆腐脑了。”
子璇道:“我也想吃豆腐脑了,可我不敢说。”
“我也想吃。”“还有我”“我也是”其他小乞丐竞相大声道。
李圣运笑道:“行,咱们就去疯老头儿那里吃。”
“好哎!好哎!”小乞丐们一窝蜂地跑向一条巷子,疯老头儿,他们可是太熟悉了。
已是夜晚,此刻繁星点点,月亮隐藏在云中,本应是黑色的夜空,却泛着带紫色的蓝光。云骁与李圣运枕着手躺在房背上,一语不发地望着星空。这么迷人的景色太让人沉醉了!
云骁悠悠道:“你知道吗?我太羡慕你了。”
李圣运满不在意地道:“羡慕我?我有什么可羡慕的?一无权,二无钱,每天有上顿,没下顿的,有时碰着一个肥主,才能吃饱肚子,哈哈哈。”说这话,他翻过身来,趴在房背上。
云骁道:“我其实就想过这样的日子,无忧无虑,不用每天和那些复杂的人打交道。”
李圣运笑道:“那你就不要当什么青龙堂堂主了,和我们一起吃天睡地。”
云骁仍然是那副表情,道:“我也想那样,可是,我师父养我教我,我可不能就这么离开他,我得为他做一些值当的事情,才能那样做。”
李圣运脸色恢复平静,叹了口气道:“陶渊明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老伙计,希望你也能得返自然。”说完拍了拍云骁的手臂,云骁也伸出手拍了拍李圣运的手背。友情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暖人心的。
月亮渐渐的露出脸来,皎洁的月光泻到了云骁的眸子里,他的心情也有了一丝平静,双眼慢慢地闭了起来。
可是,远远突然传来的凄厉叫声却又将他拉回到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