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二人并未发现睿帝低头走进屋内时轻叹了一口气,至于为什么要叹这口气,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原因。
睿帝跳下水去救人的那一刻,他看着她向他伸来的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他时虽然遍布迷意,但藏有坚定,试图伸长的手令他感觉到了强烈至极的求生欲。
那股子如果能活下,就一定要牢牢抓紧希望的求生欲。
初见之时,他救她出水,而她毫无反应地昏睡在他的怀里,衣物破损得不足以遮蔽白肤。
若是她让外人瞧见了,免不了要被指着脊梁骨说闲话,更何况她连自证清白的守宫砂都没有,定是难免不贞不洁的嫌疑。
那小小一个红点对于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他身为帝王比谁都清楚,不洁之人难以为正妻,便是抬为通房都是恩赐。
即使他对她有些心动,但还不足以让他破例许她荣光,只因他们并不相熟,而他也不懂她的性情是否会像她的容貌一般讨喜。
难得遇到一个入眼的女子,他救她时只见露出的肤色白皙无暇,并没有什么不雅的痕迹留下。
忽然他想到个别家族的女子是成亲前夜才开始点守宫砂以示清白之身,他便自作主张地让王嬷嬷为她在手臂上点红砂。
王嬷嬷什么都没有问,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后,俯身恭送他走出屋门。
临行前,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分外乖巧的女子,希望她不会让他失望。
如今看来,他确实没有失望,甚至是越发喜欢她那古灵精怪的样子。
刚刚他出门之时,他知道她背着他做了什么不雅的动作,可他没有转过身去指责她,甚至觉得她这样也挺好,是个有生气的人儿。
月修看着她那样没有拘束的举止,感觉像是翱翔于天空的鹰,圈养起来只会伤了她的傲气。
即使他明知道她不属于他,也不适合他所在的高位,可他就是想要自私地把她圈养在深宫里。
如果她因此而感到不快乐了,他会努力逗她开心,也会陪着她看日升日落的世事变迁,紧接着一同带大他们的孩子,最后把位置传给那孩子,而他带着孩子娘亲去云游四海。
只要能看到她在他的身边晃悠的调皮样子,哪怕整个月眠王朝都被她玩坏了也没事,不过是覆了个皇权罢了,他不稀罕这些死物。
月修抬起头望着烛光正亮的房间,嘴角勾起暖融融地笑意。
本以为在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他会孤独终老,没成想会遇到一个他想要携手一生的娇娇儿。
他在位十三年,护月眠子民生计无忧,外朝年年来贺不敢冒犯,可他在这里边得到了什么?
那些人嘴上敬他若在世神明,心里却在指责他夺权篡位之不孝,肆意屠戮手足之不仁,以及对杯酒释兵权之不义,个个怕他怕到了骨子里,恨不能置他于死地。
唯独她最是放肆,既敢跟他对着来,也令他下不去狠心斥责她,甚至想把她宠成一个不知世事维艰的爱妻。
月修转头看向身旁垂首不语的余谨,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觉得正值豆蔻的女儿家会喜欢什么物件?”
余谨茫然地看着自家主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这大街上随便找个姑娘问,不比问他来得实际吗?
如此直白的话,他哪里敢说出口,只得如实说道,“臣不知”
余谨说的是实话,因为他确实是不知。
月修皱起剑眉,漠然道,“查”
冷冰冰的一个字透着森寒的威严,此时的月修,一如坐在深宫高墙内的孤冷帝王。
余谨听得冷汗直冒,立马抱拳应是!
这几日变得柔和的睿帝,令他逐渐忘却了睿帝原来的样子,突然变回来,他还有点怪不适应。
月修往后靠在树身上,瞥了一眼尚未离去的余谨,冷声道,“还不去?”
余谨犹豫片刻,沉声道,“臣不敢离您太远”
月修抬起手接住落叶,斜眼瞥向余谨,指尖夹着落叶射向他身后的假山石,瞬间响起一声轻微的痛呼声,以及逃跑时带起的异动。
“你离我近,也没用”
余谨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树叶擦过时割断了他耳边的落发,而他顿感自己如坠冰窟。
睿帝这不带一丝感情的冷语,外加他身后传来的声响,简直是痛击了他的灵魂,令他又想起了救那女子之前发生的事。
往常出行时处理刺客,仅需他一人即可,然而那晚他却失手了。
那些刺客一波接着一波地来,便是铁人也该生锈了。
岂料打着打着,他看到脚下突然亮起的土阵,动作不禁变得迟疑了起来,以致于他无法紧护马车。
正是因为他办事不得力,令他发现了睿帝不为人知的一面。
外界只知睿帝步入地阶,荣获新一轮的百年光阴,却不知睿帝的身法同样如此了得。
那晚身着白衣的睿帝,随手接过他被震飞的长剑,一道白色残影掠过时,瞬间割断外来生息。
傻愣愣的他,伸手接过睿帝递来的长剑时,眼看着杵立的黑衣人同时倒下,却听得一句,退步了。
这话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在说睿帝自己。
如果是后者,那么睿帝当真是可怕至极,一直以来藏得那么深!
由此他知道了一件事。
哪怕他们的交情再深,他也不曾了解睿帝,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还是君臣,不可逾越的尊卑。
余谨握紧手中的长剑,忽然感觉自己的修行一途有些懈怠,竟然连养尊处优的睿帝都比不过。
当月修的身旁吹过一阵风时,站在他身旁的余谨已经不见,他收回视线望向漫步而来的云不易。
这丫头穿着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红衣华裳,走在月下的她,令他恍惚地看到了她身着凤冠霞帔,踏在铺满花瓣的红毯上,慢慢向他走来时的样子。
一步又一步地走在他的心上,于是他迈步朝她靠近,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一把抱起她往外走去。
云不易沉默不语地任他动作,直到被他压在马车上的软榻,而他的大手摸向她的衣带时,终于忍不住了!
这家伙懂不懂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云不易瞬间挥出短刃比在他的喉间,眉目冷冽地看着他幽深如渊的墨色双眸,警告道,“我劝你老实点,不然我…”
话未说完,她忽然感觉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不禁想到了沈辞点她穴位,让她去罚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