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
依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自己心里的感受。
他……他是误会了吧!
他一定误以为这是自己向他表白的情书……
天哪!
怎么办怎么办?
她环过尾巴, 挡住了眼睛,全身的毛毛都缩到了身上。过了一会儿,小心地从尾巴底下探出眼睛, 偷偷看一眼他写的那个‘允’。
太羞耻了。
他难道不觉得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他居然认为这是情书?他还写了个字, 认为这是给她的‘惊喜’?!
真是个自大狂!
这一次骂他自大狂,和昨天早晨骂他自大狂的心态截然不同。
依兰皱着眼睛,身体里面的羞耻感无限放大,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她可怜的小心脏。
‘不不不, 这只是个误会!’
她把两只眼睛都钻到了鹅绒被里, 拱着身体,整只团了进去,只留下一点尾巴尖尖钩着那张羞耻的羊皮纸。
她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次她是被盯醒的。
眼睛一睁, 直直对上了一双银色的瞳眸。
虽然眼睛颜色不对,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直挺挺地杵在躺椅边上,双臂环在胸前, 居高临下睨着她。
“在做什么美梦?”他傲慢地扬着下颌,“你的傻笑吵醒了我。”
依兰赶紧压平了唇角。
她也不记得刚刚在做什么梦了,不过肯定不是噩梦。
突然就这样和他面对面, 她一时半会儿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昨天误会了他?说自己看到那封信了?还是解释那封信并不是情书?
“我看到你在那封信上写的字了。”她的眼睛一闪一闪,“可是那封信……”
他抬了抬手,打断了她。
“我能理解。”他如果有尾巴,那一定已经翘到了天上,“人类根本不可能抵抗神明的魅力, 你爱上我,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允许,也不会为此发怒。”
依兰:“?”
他骄傲地坐到她的身边:“你昨天没看到我的回复, 所以恼羞成怒?人类的自尊真是脆弱啊。”
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生气是因为我以为你囚.禁我、羞辱我。”
他轻轻笑了下,明显不信。
看着他这副尾巴挂在车顶上的臭屁样子,依兰很无语地解释:“那并不是情书。你没看到是写给妮可和老林恩的吗?那天,我担心你被深渊领主杀死,为防万一就给爸爸妈妈留一封遗书,除了出差补贴之外,其他那些全部是我瞎编的。”
他盯着她。
依兰一点也不心虚地回视。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哼笑:“你就继续自欺欺人。”
“我才没有。”依兰弱弱嘀咕。
“无所谓。”他扬起脸来,“爱上神明的人不知凡几,反正,神明永远不会回应人类的爱情。你可以一直嘴硬。”
依兰偷偷撇了撇嘴。
无所谓的魔神大人直到中午都没理她。
医师把药送上来,他二话不说就捧起药罐喝了个干净,摆出一副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不过车厢中的气氛一点儿都不尴尬。
依兰从固定架上取出一本《魔药传说》,饶有兴趣地阅读起来。
她很少有阅读的机会。老林恩年轻时的几本藏书都被她翻过一百遍,几乎倒背如流――它们就是她的启蒙读物,老林恩用那几本军事、历史书教她认字,学词组和语法。
如果不是有一定读写基础的话,就算有人举荐,艾维学院也不会收下一个不识字的学生。
她热爱阅读,进入学院之后,连教科书上干巴巴的故事都让她爱不释手。
路易?温莎大人带来的这些读物可真是太对她胃口了!
魔神不跟她说话,她乐得自在。
依兰开始了愉快的阅读之旅。
*
三天之后,大军开到了瘟疫区的边缘地带。
先锋进入了前方的城池,确认安全才会继续前行。
毕竟黑巫散播的黑瘟疫实在是太可怕了,它无影无形,染病的人也看不出任何异常,半小时之内突然发作,一个人从鲜活的生命到躺在地上的一架黑色腐烂皮包骨,只需要短短一分钟的时间。
现在谁也不确定光明骑士军的黄金面具能不能防御黑瘟疫,所以需要慎之又慎。
两个小时之后,大军开进了城里。
依兰钻出厚厚的布幔,坐到车架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看能不能获得一点消息。
这是一座比较简陋的石头城,和繁华的首都大不一样。黑瘟疫的阴云笼罩着这里,街上非常冷清,偶尔看到人,也只有老人和小孩,几乎没有壮年的男人和女人。
难道年轻人都逃走了吗?
也不对啊,为了防止黑巫潜到内陆,北方防线现在封锁非常严密,一路上设置了无数铁荆棘防御圈,平民根本不可能穿过防线逃难到内陆。
往北方逃?北方黑巫闹得更厉害啊!
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撑着车辕跳下了马车,从口袋里取出一块车上的糖果,剥开玻璃纸,递给路边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瘦女孩。
“嘿,宝贝,你的爸爸妈妈呢?”
瘦女孩被她勾住了鼻子,她伸长了脖颈嗅着依兰手上的糖果,犹豫了一会儿,却把脑袋缩了回去,冲着依兰摇了摇头。
目光仍然粘在糖果上,瘦女孩用力咽了几次口水,把脑袋转走了。
依兰呆呆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瘦女孩背后的小土房里跑出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他‘哇’地哭起来:“要吃糖!”
女孩把弟弟抱了起来,磕磕绊绊走进屋子,把门摔上。
隐约听到她对弟弟说:“他们是强盗,来抢我们金子!”
依兰无语地看着紧闭的破烂木门。
她走在马车边上,时不时就找路人问上几句,果然,只要提起城里的年轻人,所有土著都会摆着手快速离开,一句也不愿多谈。
怎么回事?
“这一片区域是加图斯亲王的封地。”路易?温莎的私人骑兵队长走到依兰的身边,向她介绍,“从前是由总督巴提?坎贝尔负责,当然现在也是,因为加斯图亲王鞭长莫及。”
“总督是坎贝尔家的人?”
“正是坎贝尔伯爵的亲弟弟。”
依兰点点头。
坎贝尔伯爵就是莎丽和保罗的父亲。
所以这里的总督是保罗的叔叔。
依兰曾分别从莎丽和保罗的嘴里都听说过,他们那位伯爵父亲是个混蛋。
此刻看着城里的怪状,依兰已有预感,这位总督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依兰望向身边久经官场的骑兵队长:“刚才我找人问话,您应该已经看在了眼里。”
“是的。”
“您有什么看法?”
近侍长微笑着摇了摇头:“或者路易大人可以解您的疑惑也说不定。”
依兰脑海里顿时浮起了那个家伙嘲讽的模样。
他一定会说,‘神明为什么要关注蚂蚁抢一块饼干的事情?’
依兰耸了耸肩。
和他待得太久,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已经出现做作的‘神性’了。
她去找詹姆士导师。
遗憾的是,像詹姆士这种把所有的天赋都加在了魔法上面的老学究,对政务更是一窍不通。
“噢?没有年轻人吗?也许他们都去学习魔法了,想要以此来抵抗黑瘟疫!”
詹姆士导师吃力地控制着一坨脑袋大小的水珠,让它悬浮在半空。
依兰默默退出了魔法师的马车。
找不到人聊。
她耷拉着眼角走出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
一匹雪白的大马停在了她的身边,冰雪战神霍华德跳下马背,稳稳落在她的身旁。
霍华德没有戴上面具,连头盔都没戴,一头雪白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冰湖瞳眸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度。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不过他用了很浓的熏香,是老派贵族喜欢的华贵沉重的味道。
他的佩剑是细长的指挥剑。战无不胜指的不是大公亲自上阵,而是他出色的指挥能力。
他在领军方面的本事是老林恩最为津津乐道的。
依兰赶紧立定,行礼:“霍华德大公。”
“依兰?林恩。你在城里到处打听。”他冷冰冰地说。
她愣了一下。
难道他是特意来问她这个?
她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地回复:“这应该不违反纪律。”
“的确。”他牵着马走在她的身边,影子像一座沉沉的大山,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穿上戎装的霍华德,看起来非常可靠。
“你怎么看?”他问。
依兰惊奇地偏头看他。
她今天已经问了好几个人‘你怎么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拿这个问题来问她。
两个人目光相对,霍华德的冰湖瞳眸温度渐冷。
他对女性有种天然反感。尤其是试图用性别赋予她们的一些优势来刻意勾引男人时,他尤为厌烦。
看着女孩水润透亮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蠢的决策,竟然会停下来,和她多说废话。
正要上马离开,听到她问:“您是不是已经见过坎贝尔总督了?”
霍华德决定看在老林恩的份上再给她一点点耐心:“是。”
“如果您没有在总督那里找到答案,那么,我想这一定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她非常严肃地说。
霍华德眸光微微抬起少许:“嗯。”
他上马离开。
*
军队补给之后,很快就离开了城池,继续前往北方。
这一路行军非常谨慎,如果有不明人士接近大部队,在两次警告之后,将被毫不留情地射杀。
进入黑瘟疫区,黑巫随时可能现身袭击军队。
让依兰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当天下午,厚厚一叠军事情报居然送到了路易?温莎这里。名义上是给路易大人看,但依兰知道,这是霍华德故意递来给她的。
难道中午短短几句问答,让他想起了从前的老部下乔?林恩吗?
噢,当然,老林恩的女儿,和她的父亲一样优秀!
依兰看着那叠军事情报,眼眶忽然热热的。
还有什么,能比延续父亲的荣光更令人骄傲呢?这不是她依兰?林恩的荣耀,而是老林恩的荣耀。
魔神大人掀起眼皮瞥她。
“你不会连霍华德那老头子都看得上吧?”他问。
“噢!”依兰仿佛又回到当初和他斗嘴的时候,“你不是认为我能爱上几万岁的老祖宗吗?和伟大的神明比起来,霍华德大公一丁点都算不上老吧!”
他:“……”
依兰得意地晃晃脑袋,继续翻看手中的情报。
这些来自坎贝尔总督的军事情报和首都流传的说法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黑巫是一支非常正规的军队,他们人数众多,行动迅捷又神出鬼没,总督的军队遇上黑巫时,每次都是全军覆没。
没有办法活捉到任何一名黑巫,因为只要近身,他们就会开始散播黑瘟疫。
解决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之后就地焚烧。
坎贝尔总督的军队伤亡惨重,就算国王拨下再多的军费,短期之内也不可能恢复元气了。当然,在黑巫之乱解决之前,也谈不上什么恢复。
翻遍手中的情报,满目都是‘伤亡XXX’和‘歼灭XXX’的字样,触目惊心。
而霍华德大公附在情报之后的,则是一份国王的拨款记录。包括军费和抚恤金。
魔神大人忽然伸过一只惨白的手,‘刷’一下夺走了依兰手中的羊皮纸。
他瞄了两眼,轻飘飘地笑起来:“呵。蚂蚁的命真不值钱。”
依兰呆呆地望了他一会儿。
她的眼睛里冒出了亮光,她扑上前,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拥抱。
“噢!我知道了!”
“放开!”他恼羞成怒,“你连路易都……”
依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说话,别说话我们还是朋友。”她弯着眼睛,笑得像只狡猾的百灵鸟。
他僵硬地瞪她。
她松开了手,灵活地蹿出马车,请骑兵队长载她去见霍华德大公。
大公乘的是战车,整驾车由纯金属打造,需要八匹骏马来拉车。
凛冽的金属寒气让依兰十分精神,她努力挺直了自己的小脊背,端端正正向霍华德行礼。
“说吧。”他埋在高高的情报堆里,没抬头。
依兰拉了拉皮甲下摆,感觉就像是在课堂上发言一样:“我怀疑,坎贝尔总督用平民充数,骗取军费和抚恤金!”
霍华德翻完两页情报之后,抬起头来,平淡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简单的话,我为什么想不到?”
“啊?”
他合上手中的羊皮卷:“每一个士兵的身份都登记在册,若非如此……”
他动了下唇角,姿态冷酷:“平民早就被拉上前线充新兵,屠光了。”
依兰瞳仁微微收缩,为他话中之意感到一阵心惊。
“还有事吗。”霍华德态度冷淡。
“没有了,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依兰点点头,“我会继续寻找答案。”
霍华德大公终于抬起眼睛来看她。
冰湖瞳眸捉住她的每一丝情绪。
他这样盯着她,她不好直接离开,只能奇怪地问他:“大公还有别的事吗?”
“你,”这位冷酷严厉的军事领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很少一点茫然,“你不难过?不惭愧?不受打击?”
依兰眨了眨眼睛:“当然不。”
“为什么?”他真心实意地表示不解。他见过太多兴奋邀功的人,他们在被打击之后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因为我和您一样忧心着这件事情。想到任何可能,当然要第一时间向您汇报,说不定就能给您提供一些思路,挽回许多生命。再说,学生也不能因为害怕答错就不在课堂上发言啊!”她神情坦率。
霍华德的唇角不自觉地浮起了微不可见的笑容。
他忽然觉得,要是生个女儿,好像也不赖。
依兰见他神情缓和,自己也轻松了不少,很自然地说:“况且我只是一个学生,不懂士兵的编制问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您教我一次,我就记住了,下次无论遇到任何问题,都会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这是很好的事情啊。”
他哼笑:“难怪维纳尔那小子喜欢你。回去再动脑筋好好想想!想不出答案别来见我!”
“是,长官!”依兰装作没听到前一句,端正行了个礼,飞速逃离大公的战车。
那个慈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明明答错了问题,怎么反倒讨了霍华德大公欢心的样子?
她忧郁地叹了口气,心想,‘难道我真那么人见人爱?’
她看了看远处的那座石头城,默默咬住了唇。
那些下落不明的人也许处境非常危险……
糟糕,她忘了问霍华德一个问题――坎贝尔总督是怎么向霍华德解释城里没有青壮年的呢?
念头刚刚闪过,只见霍华德身边的近侍追了上来。
“林恩小姐,大公让我告诉您,坎贝尔总督说,很多人四处逃难,有些在附近的村庄找到了,另外的那些懦夫,现在也无法分心去寻找他们。”
依兰点点头:“明白了。谢谢。”
“不客气。我陪您回去。”
依兰摸着下巴往回走。
坎贝尔也不是蠢材,早就准备好说辞了。
那么多失踪的人,去了哪里呢?
如果只是需要劳动力的话,平民是真的非常廉价了,而且现在局势紧张,完全可以免费征用他们,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让他们‘失踪’。
依兰想破了脑袋。
她慢吞吞地往回走,刚越过詹姆士的马车,看到石头城的方向尘土飞扬,一队骑兵奔驰而来。
他们顺利通过了军队的检查,直奔后勤军。
“穿红甲那个就是坎贝尔总督。他追上来干什么?莫非有什么重要情况?”近侍奇怪地说。
“坎贝尔?”依兰皱起了眉头。
她以为这位做贼心虚的总督会离霍华德远远的,没想到人都离开了,他还敢凑上来。
几十人的骑兵队,看起来个个都是好手。
这一骑高头大马停在了依兰面前。
他们带起的尘土像一阵沙暴,落在随行近侍的盔甲上,发出细细碎碎的‘簌簌’声。
“总督大人,就是她!”坎贝尔身边一名骑士环视一圈之后,忽然伸手指着依兰,高声大喝。
依兰眯起被沙迷住的眼睛,循着声音望过去。
只见那名骑士端端正正地指着自己,目光笃定。
“杀。”身穿红甲的坎贝尔冷冷地下令。
坎贝尔黑、瘦,看起来并不像那种脑满肠肥的贵族老爷。他眉心有竖纹,唇角有下撇的纹路,看着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护送依兰的那位霍华德近侍挡在了她的身前。
“林恩小姐是合法随军出行的人,总督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坎贝尔扬起下巴,“城里有人死于黑瘟疫,调查之后发现,死者今天唯一接触过的外人,就是这个混在你们队伍里面的黑发平民!幸好发现及时,整座城池才免于一场大祸!这个女人肯定是黑巫派来的奸细,必须立刻处决!”
“什么?!”
附近所有的人都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黑瘟疫有多恐怖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军队刚刚经过的城池里出现了黑瘟疫?真是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杀!”坎贝尔握住剑柄,“黑巫肯定会负隅顽抗,不想死的就站远点!”
依兰冷冷地盯着这位总督大人。
这样的栽赃也太明显了。
很显然,这是杀鸡儆猴的手段。经此一事,再也不会有人多事去和当地的居民说话了。
她扬起了脸蛋:“总督大人亲自前来,还靠这么近,这是笃定我不会散播黑瘟疫吧!您就没想过,万一我真是黑巫,您宝贵的生命可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为了保护这片土地,我何惜己身!”坎贝尔跳下马背,‘锵’一声抽出剑,大步走向依兰。
依兰差点儿吐了。
她知道贵族虚伪无耻,但卑鄙得这么大义凛然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总督大人,您退后,让我来!”那个指认依兰的骑士双手握着剑,冲到了最前方。
因为涉及黑瘟疫,后勤队伍的侍卫们都在迟疑,不敢靠近。
霍华德派来的近侍拔出了宝剑,护住依兰。
“大公令我保护林恩小姐,总督大人是不是先问过大公的意思?”他沉声说。
坎贝尔冷笑:“一个卑贱的平民而已,噢,听说是艾维学院的人?事后我会补偿学院,一座新的图书馆如何?士兵,你再不让开的话,我就确定你和黑巫也是一伙的!”
“总督大人,不必和他们多费口舌!”坎贝尔身边的红甲骑士邀功心切,举起剑砍过来。
“铛――”两柄重剑架在了一起。
“跑!去大公那里!”霍华德的近侍偏过头,低低地冲着依兰吼道。
“嚣张的小子,你一个人能挡得住谁!”和他长剑相抵的红甲骑士呲着上唇,“我可是斯坦萨克最强的剑士!专心点,否则我下一秒就要削掉你的脑袋!”
另外一名红甲骑士从左边绕向依兰。
对付一个瘦弱的平民女孩,实在没必要大家一起上。
他抽出了剑,金属冰冷沉重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他瞄了瞄女孩柔弱的胸膛,举起剑来,预备进攻。
忽然,干燥空旷的场地中突兀地响起‘哗啦’的水声,一只比脑袋大一点点的水球罩住了这个红甲骑士的头。
他瞪圆了眼睛,张开嘴巴,结结实实呛了满满一口水。
他摆出咳嗽的动作,然而却呛进了更多的水。
依兰惊喜地回头去看,只见詹姆士导师站在马车边上,抬着双手远程操纵水球,表情凶恶狰狞,像个邪恶魔法师。
溺水骑士惊恐地扔掉了剑,抬起手来,在脸上乱抓,身体疯狂摇摆。
然而无济于事,那只水球就像个头盔一样罩着他的脑袋,根本不可能摆脱。
坎贝尔总督扬起了剑:“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杀了那个巫妖!”
几十个红甲骑士一起拔.出了剑,疾奔过来。
依兰退到詹姆士导师身边,从大腿右侧的皮革鞘里面抽出了老林恩当年用过的短剑――老林恩让自己的老伙计陪着依兰出门时,还真没料到女儿能用得上它。
依兰的心脏‘怦怦’直跳,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明明是不该分神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想:‘坎贝尔一定是发现哪里暴露了破绽才这么着急要灭口!是哪里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和后方同时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
“住手――”
“住手――”
银甲的是霍华德大公的护卫队。
黑甲的是路易?温莎的私人骑兵。
两支队伍冲了过来,用一场沙尘风暴逼退了坎贝尔总督的士兵。
“大公有令,此事由他亲自处理!”
“路易大人说,谁敢动他的人,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