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大叔带着众人来到同样简陋却宽大的石屋前,高喝一声叫门,便见一个又老又哑的矮老人迎了出来,视线将他身后的众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脚下丝毫没有动作。
淳于大叔虎眼一蹬,不悦道:“哑叔,这是我客人,他们都是懂事的娃子,哪里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带他们去见见村长夫人怎么了?难道这年头连村长夫人都拜见不得了吗?”
哑叔不会说话,他再次用细长的眼睛扫了李杰等人一眼,依旧不动身,面上同样是毫无表情,意思很明显:不管你们来做什么,都走。
淳于大叔这下面子上挂不住了,原本就是带众人来看看小芳,虽然说这事根本不必要,但没来时也没有人拒绝,现在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让客人笑话?
山清儿玲珑心思,自然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无形的对抗,不甚在意的一笑,上前一步便要劝淳于大叔离开,这时一个清脆甜爽的女声从屋内传了出来,像极了二八少女稚嫩的音色,却又是嘶哑、干涩至极,如果不是病了或者天生的,那就是哭多了的原因。
“哑叔,让他们进来吧。”
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哑叔微微一震,在淳于大叔毫不示弱的眼神下不情不愿的转身,领众人进去。
同样是平平凡凡的石屋,屋中摆设也和淳于大叔家无甚区别,置身这其中,李杰却感受到一股悠然的气息,从他全身上下四万八千多个毛孔往里钻,这气息……像是岁月的韵味,悠然淡雅。
房中简陋,正中一老太太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身皂白色长袍,发、眉皆铜绿色,双眼红肿,手中捧着一串吊坠,就这么呆呆的望着它,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刚才还一脸混横模样的淳于大叔,见到这老妇人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就讷讷的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众人谨记淳于大叔的话,没有开口,各自拱手见礼后,老妇人也没有请众人坐下,只能尴尬的站在屋内。
没想到白鸢脸皮还不薄,见老妇人没有搭理自家的意思,就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最后盯着屋顶一块普通的方石看得津津有味,就好像那上面有精美绝伦的壁画一般。
三山则是毫无顾忌,就那么将眼神投射在村长夫人之上,将其从上至下打量一遍,又从下至上打量一遍,最后用神识传音在那里毫不客气的评论。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有唇动,李杰只能从她们的眼神中辨别一些想法。
既然大家都没有要打破僵局的意思,李杰心中无奈一叹,大大翻了个白眼,就这么个待客之道,还村长夫人呢?同时他心中也在埋怨,自己这一行人是吃饱了撑着怎么了,明知道人家家里出了事心情不好还要来找罪受?
“咳!”就这么干站着做什么,老妇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见众人都还站着,像是吃了一惊,伸手招呼众人道:“来者是客,怎么大家还站着?快坐,快坐!”
随即她脸上浮现愠怒的神情,盯着旁边沉默的哑叔,目光像是恨不得将他吃了一样,怒道:“客人来了也不请坐,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还不将好茶上上来?”
哑叔一言不发,哦,他不会说话,所以他只是白了村长夫人一个白眼,慢吞吞弓着身子踱着步子倒茶去了。
众人言笑晏晏,一点也看不出先前受了冷落生气的模样,倒是见到哑叔这个仆人还敢朝主人翻白眼,不由得惊疑得多打量了几眼,这才收回目光。
淳于大叔说明来意,村长夫人惨笑一声,径直站起来行至石块墙边,伸手贴在墙上,微微一用力,墙竟然被她推开了!这么一面大墙竟然是一扇门,门后布置从石桌到石床,都被打磨得极为圆润,摸上去光滑如玉,根本就不像是石头粗糙的质感。
除此之外,那张石床上还垂着粉色帷帐,由此可见,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这粉色帷帐不过是一阶法器,只有些防灰的作用,自然隔绝不了众人的神识。
随着神识蔓延入床上,众人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个瘦弱的骨瘦如柴的铜魔少女正躺在其上,脸上半点肉都没有,骨头全部凸现出来,一双眸子紧闭,面无血色苍白得吓人,如果不是她胸前还微微起伏着,众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死去多时的少女。
李杰没有神识,自然看不到这一幕,但见众人的目光,就知道那上面躺着一个人,大概是淳于大叔口中那个叫小芳的姑娘。
一进门,众人各找石凳坐下。老妇人径直上前撩起帷帐,露出少女的真颜。李杰这才吃了一惊,不由惊呼出声:“好瘦,怎么比我还瘦?”
同样骨瘦如柴,但好歹李杰脸上还有些肉,少女则是真真正正的皮包着骨头,根本看不出是到底长什么样。
村长夫人并未怪罪,痴痴地望着少女的容颜,自顾自的说道:“我们铜魔一族得天地造化,能从末古时期一直繁衍至今,不是没有原因。
种植人参果树不过是小手段,我们还能知道每个人的寿命具体到什么时辰,可是这种能力并不能为我们起死回生,小芳她撑不久了,最多……”她哽咽着:“两个时辰。”
村长夫人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小芳聪明乖巧懂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要在这个时候?其他时候还好说,可是……”
李杰皱眉:什么这个时候?难道这还是什么特殊的时候?不管了,老村长似乎有人参果卖,如果我能救他女儿,他能给我多少?够不够三山前辈还有……凰容华续一段时间的命?以求日后突破?
淳于大叔皱眉哀叹不语,三山虽然实力高强可并未在人世间生活过,即使听出了老妇人话中有话却也没有多想。
反倒是一直老神在在的白鸢柳眉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在下一刻散去,只是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小指,那里面,是师尊送给自己的一道剑气,是师尊全力一击的剑气,杀个元婴期的修士不在话下。
此时李杰清了清喉咙,坐端正面容严肃的望着村长夫人,轻轻道:“村长夫人,如果我有一灵丹妙药可以救你女儿,你愿拿什么代价来换?”
“啊?”许是这话题太过于突然,村长夫人面容悲戚,一直痴痴地望着远方,将“灵丹妙药”这四个字含在嘴里缓缓念叨了一个呼吸之后,她才接收到李杰的意思,惊呼一声,面上惊疑不定:“灵丹妙药,怎么可能?小芳都已经快要回天无力了,你不要拿这个哄骗我。”
三山则是皱眉望着李杰,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严肃的神情已经将她们的不赞同写了个彻彻底底。虽然李杰能治病救人,但在三位前辈眼里,这治病救人之术定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不然为什么一路上见到受伤的人他不出手?
至于李杰说什么“灵丹妙药”,三山是不信的。因为这种能够回天的丹药,有一颗就是谢天谢地、祖宗积了八辈子的德了,有两颗那还了得?
肯定有其他的办法,要么是邪修的转移生机,要么是消耗自身寿命等等诡术,反正不管怎么说,伤害巨大就是了。
其实李杰路上不救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不能暴露,三山前辈的猜测虽然很有问题,不过还是有一样猜对了:这方法不能常常使用。
白鸢的神情比三山还要夸张,秀眉紧皱,惊疑不定。她本就是出自医宗,天下治病救人最最厉害的一个修仙门派,虽然作为户颂一脉的弟子,不用学习治病救人之术,但常年耳濡目染之下,又哪里看不出,那姑娘小芳确实是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
这个时候,想要救她,只能是回天一脉亲自出马……不过,回天一脉最后一位弟子自三百年前外出之后,便魂灯熄灭,不知是身死道消还是魂飞魄散,难道,他是那位师叔的传人?
不过最最失态的并不是上面这一群人,而是那位面瘫哑叔。听到李杰有灵丹妙药,不及思考就一跃而起,在李杰呆滞的目光中,右手狠狠一捞,紧紧揪住他的衣领,咆哮道:“哪里有灵丹妙药,还不快拿出来!”
所以,当村长夫人接收到李杰话语中的意思回过神来后,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奴大欺客的场面,不由怒从中来,喝道:“哑叔!他是客人,你能不能手脚放干净点?”
冷汗一滴滴从背上沁出,李杰心中震惊至极:以他藐视凡人的直觉,竟然在哑叔抓到自己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境界?
心中震惊,李杰又不是那等老奸巨猾级别的人物,恐惧自然从他眼中流露出来,还好他有救人的底气,才能稳坐钓鱼船,要是来一个骗子,心神俱震之下,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