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龙彪看着眼前的汉奸头整张脸抽搐的厉害，最终还是伸手去接过了那个一块钱的纲崩。还真是个靠小聪明混饭吃的人，话说回来，真要是有大智慧的人也不至于来做这种事情。
“整日打雁，却被大雁啄瞎了眼。”这家伙拿着一块钱的钢崩嘀咕道，他身材矮小，梳着一个三七开的汉奸头，穿得和程龙彪一样土鳖，一眼看上去就属于那种急于想要摆脱农民身份却摆脱不了的可怜人，人人看着挺尴尬的。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程龙彪的耳朵厉害得紧，看似漫不经心的感慨道，那脸色，那神情，根本就不是一个书本上不遗余力描述的淳朴农民该有的奸诈模样，看来那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套路安在程龙彪的头上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他。
“兄弟，哪里人？”吃了个闷亏的汉奸头很自然的把这件糗事忽略掉了，跟程龙彪套起近乎来。
程龙彪随便说了个山沟沟里的小村子。
不说汉奸头的人品如何，在接下来的交谈中都让程龙彪不停的赞叹他的知识面是如此的广博，比如悍马越野车是美国大兵的军车，现在有钱的城里开始在射击俱乐部里玩79阻击步枪或者88式阻击步枪，再就是一头400多斤的熊瞎子按照猎场的行情最少可以卖到六千块，这些都让程龙彪唏嘘不已。这鳖孙子不止会聊些玄而又玄的面相、风水、堪舆、盗墓，甚至对于打猎也不是外行，知道不在顺风的情况下打熊瞎子，确实让程龙彪刮目相看，这人说来自湘省衡山市，叫刘金彪，听到彪这个字，再看一看他的体魄，程龙彪就想笑，都叫彪，怎么体形相差会如此的巨大呢。两人一路上基本上都是刘金彪一个人说评书一样侃侃而谈，程龙彪自始自终都在听着，偶尔符合一下，或者提点小问题，让刘金彪总是充满成就感的侃天侃地侃大山。从深城市到湘省宝庆市一千多公里，刘金彪就把肚子里的货差不多都给掏空了。
早上9点多火车就到了宝庆市火车站，想不到刘金彪也是这里下的火车，刘金彪死皮赖脸的跟着程龙彪一起混出了车站，然后消失于茫茫人海，他这样的人在将近两百万人口的城市中，无异于一颗活着无人注视，死了也没人在意的尘埃。程龙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颇有感触的叹了口气。
几经辗转程龙彪来到了小县城的银行把钱全取了出来，连身上的钱一共是8322块，又转到了布匹市场花了350块钱买了不少好布料才继续坐车回了家，到小山村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了。
“彪哥，发财回来了，请客呀！”
“彪哥，在大城市发财了没有呀？”
“……”在小村唯一的台球桌那里遇上了以前一起斯混的混子，一群混子亲热的跟程龙彪打着招呼，程龙彪也毫不含糊的掏钱去小店买了一条烟给他们一人散了一包，问道：“我不在家这半年，我爸妈都还好吧？”
“彪哥，你交代的事情兄弟们都放在心上，比对自己爸妈还孝顺！叔和婶子都挺好的，你快回家给他们看看吧！”长脸笑呵呵说着，就把程龙彪往家的方向推了一把。
程龙彪非常感激对他们拱了拱手，说道：“兄弟们，等下都去我家吃饭去，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什么了，感谢的话都在酒里。”说完他就直接回家了。
还在老远的地方程龙彪就看到家门口的晒谷坪上正熏着东西，不用说就是母亲熏的腊肉，母亲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家里，程龙彪赶紧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程龙彪来到屋里放下东西，才开始一个屋一个屋的找母亲，来到厨房门口才看到母亲正在腌鱼，程龙彪没有出声，就在母亲的背后安静的看着。一直等到母亲把鱼都腌制好以后才走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手深情的喊道：“妈！”
罗群芳一转身，看到是儿子回来了，脸上马上就溢满了幸福的笑容，轻轻的拍拍了程龙彪的肩膀道：“彪子，看来在外面过得还行，没瘦，脸色也还不错。你爸自从你出去就开始念叨你了，快去给你爸瞧瞧。”
程龙彪没有说话，帮母亲把腌制好的鱼都搬来到外面熏腊肉的地方才说道：“妈，我从县城里买了些好布料，你拿着去裁缝铺做几件新衣裳过年吧，你都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了。我这半年在外面挣了好几千块钱，过两天我还得赶着回去上班，老板说给我加工钱了。以后挣的更多，我们家以后不缺钱了，你和爸在家里随便花。等我在城里买了房子我再接你们过去一起住。”
“傻孩子，妈不去城里住，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你能多挣钱是好事，但是记住了，不能在外面学坏了。挣了钱就存起来，将来好娶个漂亮媳妇。”罗群芳看着儿子笑咪咪的说道。
“妈，你去看看那些布料，都是给你和爸买的，我去看看爸，回头我陪你一起去裁缝铺。”程龙彪说完就向父亲住的里屋走去。
程龙彪来到里屋就看见父亲半躺在床上正眯着眼睛看棋谱，笑道：“爸，棋谱看得怎么样了？要不我们来杀一盘！”
程富贵看到程龙彪眼睛都睁开了，笑呵呵的道：“臭小子，过来给我打几拳，得亏我这么想你。一回来就想欺负你老子。”程龙彪从小就酷爱下象棋，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打遍小村无敌手了，怪不得程富贵这么说他。
程龙彪来到父亲床边上，轻轻的搂了一下父亲，说道：“爸，我这不是看你无聊，陪你下盘棋解解闷而已，这怎么算是欺负你呢！你这看的是啥棋谱呢？”
程富贵扬了扬手上的棋谱说道：“不就是你当初在家的时候在废品店里买回来的《百局象棋谱》么。要不我们来摆一盘‘七星聚会’玩玩，我来持黑。”
“行。先说好，你可别把我杀得太惨，要不然以后我就不陪你玩了。”程龙彪半开玩笑的说道。‘七星聚会’是一个驰名中外的象棋残局，在棋力相差不是特别大的情况下黑子胜率更高，这一残局现在已经推算并记录下来的变化就已经高达300多种，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说是残局却是个并没有固定解法的残局，常常可以在一些天桥或者棋摊上看到有人摆出此残局赌钱。
也许是很久没下象棋了，也可能是因为‘七星聚会’的难度实在太高，平时喜欢下快棋的程龙彪落子速度非常慢，仿佛每一步都是绞尽脑汁以后才想出来的，但是即便如此，程龙彪依然还是被擒去了那枚帅。
程富贵笑呵呵的说：“儿子，你下棋比我厉害很多，但是做人的道理没有我懂得多。你这次在外面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也吃了不少亏吧？”不等程龙彪回话，他拿起刚刚从程龙彪手上吃掉的一个‘兵’接着说道：“人生如棋，你现在在外面闯荡就是这个‘兵’而且还是一个没过河的小‘兵’，只能向前冲，没有办法闪避更不能回头，作为一个‘兵’最大悲哀是过得这么惨还没什么用。所以你要时刻警告自己，必须吃得了苦，吃得了亏，才能过河，只有过了河才能算一个真正有用的棋子！”
说完以后又拿出刚刚吃掉的那个‘帅’说道：“等你将来成就高一些了就能遇上‘帅’，作为‘帅’必定身居高位，有钱有势什么都不缺，其实也只是表面风光，肚子里肯定有一肚子苦水。而且地位越高，自由度就越小，遇事必须思前想后，就像这棋盘里只能被固定在这个田字格里闪躲腾挪。你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他的‘象’和‘士’”
程富贵眯着眼睛在棋盒里找了半天翻出一只‘象’接着说道：“‘象’是个劳碌命，飞上飞下，忙忙碌碌，一是为了保住‘帅’的命，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时候往往谁的命都保不住，只有提前跑掉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命。”
“这是个‘士’。”程富贵从棋盒里拿出一只‘兵’，说道：“‘士’就是那种靠着本事和运气被‘帅’相中了留在自己身边辅佐自己的人，他在‘帅’一帆风顺的时候就是‘帅’的心腹，到了‘帅’倒霉的时候就是置‘帅’于死地的人。儿子啊，在大城市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能给你最大伤害的人除了敌人还有朋友，亲人，爱人，任何熟悉你的人，被你在乎的人！”
程龙彪没有想到父亲会有这样的见识。虽然他知道母亲和一般的农村妇女有些不一样，但是他从来没有多想过什么，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父母肯定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故事。
程富贵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不同经历的人就有不同的故事，我的故事早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我等着看你经历的故事！”
程龙彪思考了很久，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就走到了厨房。他对罗群芳说：“妈，长脸，二毛，昆子他们晚上都会过来吃饭，煮个两斤米，把饭煮锅里，我们就去裁缝铺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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