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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沈泽棠看了她一眼,继续吃面。
他这坦然的态度和语气——周梓宁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他的德行算是了解透彻了。
“……别‘踢’我。”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点明了。
沈泽棠慢悠悠地说:“没‘踢’你啊。”
周梓宁都不知道都怎么说他了。
非要摊开了说?
他却像玩够了似的,施施然笑起来。
吃完面埋头喝汤的时候,周梓宁还想着到底是往他脸上打一拳头还是把剩下的汤倒他脸上好呢?
晚上入睡前,周梓宁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信号不好,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把手机按耳边。后面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直接按她胳膊上:“去哪儿了?”
周梓宁回头,他眼睛还闭着呢,但按她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放松,带着那么点不可理喻的蛮横。她没好气的:“朋友,快松手!”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他这下终于舍得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丝绸被滑下来,露出他平展的肩膀,削瘦却结实有力的肌肉,还有紧实劲瘦的腰。
以前总觉得他西装下的背影有些清瘦。
其实脱光了是这样。
这想法突兀地浮出脑海,她忙摇头挥去,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思想太那个啥了,一张脸诚实地开始升温。
这人好巧不巧地开口:“想什么龌龊事儿呢,脸都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了?”
周梓宁气死了:“凑不要脸!”
电话是罗薇打来的,还没走到门外就带着哭音传过来了。她的声音抖着,含糊了好久,梓宁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回到床上后,沈泽棠也醒了,分明觉得她心事重重。他从后面抱住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眼角的余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事情过去一个月了,罗薇弟弟的工伤费还是没收到,工头纠集了他们村这边的一帮人,直接去特区的申康立有限公司大厦底下闹了。
众所周知,申康立背后站的是KS,全球都排得上号的大财团,特区仰仗他们建立、维持发展,三国政府都要巴结的存在。这么闹,不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结果就是钱没拿到,罗薇弟弟罗小北还被抓局子里去了。
周梓宁从屋里出来就瞧见了大老远站路灯下的罗薇,头发散乱,衣服领口还有两颗扣子没扣上,慌慌张张的,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知道这事儿麻烦你不好,但是,我真没别的办法了。”罗薇几步跑过来,忐忑地捏着手,舔了舔嘴唇。那天柯宇来接人时,她就觉得周梓宁不一般。
是怎么个不一般呢?
说不上来,就是和她这种混在社会底层的人不一样,虽然人也文静,但是她有底气,不是强装的镇定。这样的人,出身不会差到哪儿去。
而且,她穿的戴的,虽然不显眼,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今天这通电话,她是抱了最后一分希望的。但是,接通以后,她就知道有戏。这个度假村,在特区也是鼎鼎有名的,是申康立旗下的高级度假村,别看规模不大,没有邀请函和预约有钱也进不来,平日来往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
周梓宁在露天的野餐区请她吃了点东西,又把事儿听了一遍,越听她越沉默,心里不是滋味儿。
罗薇瞧见她的表情就很忐忑:“……我知道不该麻烦你,我是真没别的办法了。我能不能和你借点儿钱,先把我弟弟保释出来?”
周梓宁知道她误会了,忙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当初一块儿被关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姑娘本性不坏,对她挺有好感的。借钱而已,她不差这点儿,力所能及的地方,她还是愿意帮忙的。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也算患难与共了。
回去后,她才看到他已经起来了,衣冠齐整,正站过道里点烟。火苗照亮了他黑暗里的脸,周梓宁不由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刻他脸上的线条有些冷硬。
“你不睡了?”
“醒了。”语气不冷不热。
周梓宁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是我的不是。”
他放下香烟回头瞧她,像发现了新大陆,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这么乖觉了?
周梓宁这会儿没心情和他拌嘴,定定望着他,看得他的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抬高了下巴,语气嘲弄,她甚至觉得他此刻的脸色是无比冷酷的。
周梓宁一瞬不瞬瞅着他:“问你点儿事。”
“问吧。”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一眨不眨,大眼睛死死盯着她:“我就问你一句话,前些日子申康立大楼别人闹的事儿,你知道不?”
他没说话,审视着她。
面无表情。
周梓宁忽然提高了音量,像发了狠,愤恨地瞪着他:“一毛钱不给,把人抓进去,连那些没去闹的、但凡沾亲带故的也给逮进去,也是你的意思了?”
他还是没说,就那么看着她,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的,仿佛她此刻是个小丑。
她一腔热血都冲到了脑门,还有被愚弄的羞愤,如洪水爆发般不可收拾,猛地冲过去,抬手就往他脸上招呼。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带着风声扇到他脸上。
他没躲,冷眼旁观。
她仍然不解气,伸手就要来第二下。这次没得逞——手被他轻易就架在了半空。沈泽棠像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您这是给谁出气呢?那些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贫民?”
“是,是贫民,都是不值钱的人!可是,别忘了您那些破项目需要这些人来打杂,您那些破楼房和景区要他们来造!你这个吸血虫!自私自利的混蛋!”
她骂得中气十足,骂得他不怒反笑,点点头:“成,爱骂骂吧。不过,这脸打一次就算了,别过分。没听过打人不打脸吗?”
“你有脸吗?”她恶狠狠瞪他,目光很冷。
他也不躲闪,依旧保持驾着她手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眼底那种讽刺,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周梓宁想起了第一次进货时碰到的那个深圳的供货商,骗了她八万块后,也这么看着她。用对方的话来说,这是明码标价,她自己不动脑子,吃了亏能怨得了谁?
难道入了这圈,心就逐渐变冷了?
她气的当然不是那些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人,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如此。她气的——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哀其堕落,怒其不争!
在给予了她一些温存后,又迅速把她打入谷底!
“为什么?”这不是她认识的沈泽棠。
可是她注定失望了。不管她怎么看他,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像海平面一样波澜不惊,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她最终还是在这场无声的对峙里败下阵来。心痛?还是失望?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人,既熟悉,却也陌生。
也许,除了他自己,他真的没有什么是在乎的,所以能这样坦然,这样无所畏惧。爱越深越受伤,而薄情寡义的人,永远不会。
因为没有人能动摇他。
在她选择相信他以后,现实又给她一记重重的耳光。她只觉得浑身冰冷,眼睛酸涩,仿佛要流下眼泪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是她太傻了。
她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傻蛋儿!
所以才这样信任他,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迷得团团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仔细想来,他眼底深处的嘲讽,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嘲讽?
她想起来段梵的话,想起了他的那些告诫,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抱着膝盖沉默。她很久没哭过了,这一刻眼泪止也止不住。
周梓宁,你还是这么容易上当,还是上赶着倒贴。
旧时光,终究是旧时光。
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
而沈泽棠,终究不是她记忆里那个纯粹的少年了。
沈泽棠让柯宇从十几公里外请来了特区最好的医生。吃了药后,她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不过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泽棠把百叶窗卷到顶,太阳一寸寸射进了室内,黑暗无所遁形。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玻璃窗外,远处草坪上有一对华人青年,像一对情侣,嬉笑打闹着从喷池的这边跑到了球场,双双滚到地里去。他好像能听到风的声音,风里夹杂着年轻人的欢声笑语。
这是一种非常不真切的奇妙感觉,像荒芜的沙漠里忽然看见注入了一股清流,顺着河床缓缓滋润着干涸的尘土。
蓝天白云,青草依依,心里安静地——非常微妙。
他翘起唇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身后传来动静,他回头去看,周梓宁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沈泽棠比她快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双手提了提她的两边腋下就给她提按到床头的靠垫上了:“醒了?吃点东西。”他顺手端起床边的一碗白粥,低头用勺子拌了拌,舀了一勺放唇边触了触、试温。
周梓宁看他这一连串熟稔的动作,有点儿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