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折了回来。
他皱着眉头,仔细地看了看还在摆着姿势的江四九,似乎在指导她:“……笑一笑吧。”
江四九原本皱着眉看他,听到这话,就做了一个喜悦的笑容,一边笑,一边还冲着左慈眨了眨眼:“这个样子是不是美呆了?”
“嗯,很美。”左慈点头道。
江四九觉得,他的话里有敷衍的味道,正要调侃他的时候,对方忽然调转了话题:
“……这些天,你一直都没有找我。”
“啊?”
“你没有什么可找我的事吗?”
“当然有啊。”她觉得今天的他分外奇怪。几次欲言又止,眉梢之上,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清愁。
——神仙也有苦恼的时候么?是什么让他这么苦恼呢?
“那你为什么不……”问了一半,他忽然住口。想问什么呢?他自问;问了又能如何?他再自问,找不出答案,于是只好住口。
但她忽然开口:“我当然想找你。我本是要找你的。”
这句话让他刚才的想法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渴望,逼迫着他问了下去:“真的?”问这话时,语调里似乎还带着一点忐忑。
“嗯!”江四九拼命地点头,以示真诚,“想得不得了,可是我又怕你骂我,所以没敢找。”
左慈顿时一笑:“我怎么会骂你?……”
江四九见他眉梢的愁闷似乎减轻了一点,就把摆酸了的手放了下来:“这个姿势很简单嘛,看来今晚不需要再练了。”
左慈又深深地看着她,拢过来抚了抚她放下的长发,点头道:“的确不必再练了。”
接着,他在屋子里很是烦躁地走了好几步,回头问她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回家去?”
江四九觉得他的话问得很蹊跷。是不是很想回去?一开始的时候没有那么想,但是考虑到性命问题,那就自然很想了,何况,吃了很久的小米加青菜,又受了王允种种不好的对待,她自然而然想起了家里的好处,也开始惦记父母,而且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貂蝉在她家里冒充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对她的父母好呢——想到这个,她就更加地想要回去。所以她当即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当然了,我很想回去——不然的话,我为什么还要去勾引董卓那个糟老头子?”
左慈的眼神一下子冷了。江四九觉得他现在的目光,简直像一把冰刃刺进了自己的眼中,就在她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忽听他冷笑道:
“很好,你去罢。”
说完,也不转身,他当着江四九的面一下子就不见了,只剩下四散的薄雾,提醒着这个人刚刚的存在。
江四九不明所以地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想了一想,想明白了似的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得罪他了?
显然对于男女□□,她的脑袋是不够用的。
毕竟她没有谈过恋爱,只有过不甚刻苦铭心的几场暗恋。恋到最后才发现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以为对方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一厢情愿地恋上,最后又一厢情愿的结束。
连一个男性朋友都没有。
所以,她完全不了解男人。
也并不了解自己。
所以,在她想不通左慈的行为之后,她就干脆地卸下了外衣,躺在床上,准备做以前最爱做现在却总是没有机会做的事——
睡觉。
她还真的睡着了。
脑袋里一片混沌,但朦胧之中,她忽然觉得,窗户那里,有个人在那里。
可是她明明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四周除了偶现的虫鸣之外,也并没有其他声音,更重要地是,她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她真的睡着了吗?江四九的心中,陡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她想爬起来,去看看来人到底是谁,可是她却完全动弹不了。从躯体到每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分毫,甚至连睁开双眼都无法做到。
看来,这的确是一个梦了,而且,还是个极深沉的梦。
那么她是在梦里,感觉到有个人倚在她的窗边。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地以为,来的这个人一定是左慈。
这当然也因为是在做梦,所以才会有这么混乱的感觉。
接着,这个人在她混乱如麻的梦里,移动了双腿,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的床边,坐下,凝视着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人挨近的体温以及专注的目光。
但,这也只是感觉而已,毕竟她是闭着眼睛的——不对。当他坐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
的确有个男人坐在床边,正俯着身体,默默地瞧着她。他头上有几绺白发垂下来,轻悄悄地拂过她的脸,很痒。另有清冷的月光自他侧面的窗间撒入,给他的脸披了一层微明的薄纱。
他的脸,仍如初见之时那么俊逸、秀美,可他的眼神却是郁郁深寒的。他在冷冷的瞧着她。
江四九觉得奇怪极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而且,现在、当下、此时仍是梦么?
她想要开口打开这魔咒似的静默。
但是却开不了口。发现这一点时,她不由得松了口气:一定还是在梦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左慈,但是……
对方忽然用左手撑住床缘,一边轻柔地用右手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拂着她的脸颊,摩挲着她的柔嫩的红唇,最后用一根手指点住了她的嘴唇。
“嘘……”他说。
“今天晚上,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任何拒绝我的话。”他俯下身,在她的唇角轻轻一吻,“也不想再听到你说些让我不舒服的话。这张嘴,今晚只要……”
他的唇覆上来,含糊不清地道:“只要让我亲吻就够了……”
他的唇冰冷。
冷得江四九以为自己也许在他覆上来之时,自己打了一个情不自禁的寒战,因为他又含混地问道:
“你很冷么?”他的唇依着她的,“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来暖热你的。——我会让你热起来的。”
她觉得他身上的冷雾似已侵入了她的体内,令她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寒噤。
她其实并不畏冷。
只是现在,她不晓得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是梦吗?是梦吧。
他解开了她的系带,将抱腹扔到了一边。她用眼角瞥见,那仍带了微温的布料先是掉在了几案上,然后飘落在了地上。
玫红而轻柔的布料,还有两条细脆的带子,无依地零落在深黑而坚硬的地面上,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这还是梦么?
如果是梦,她的感受为什么会这么真切?
她甚至有些微促的轻喘,还有些莫名的惊悸。——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梦境?自己又怎么会做这样的绮梦?
但如果不是梦,那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和左慈,原本不是这样的关系呀。
那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她问自己。
自己应该只是他的任务而已。但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了那个吻。
那个不算激烈但的确温热了她的吻。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是要告诉她,可是又不打算让她听清的话。
然后他再次吻住了她。他的唇自她的耳边滑过,落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得就更急,急如擂鼓,敲在她的心房之上,但是却得不到同样的急促的心跳声来应和。这只是因为,她只是茫然而已:
这是梦吗?
怎么会有这么绮丽又不可思议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