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亲吻了她一阵后,终于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她的双唇,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忽见对方又正好奇地睁了一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不觉吓了一大跳,猛然把她向后一推,眼见她要跌倒又赶紧揽住她的腰,结结巴巴地道:
“我……刚刚只是……”
一时找不到话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急得脸都有些涨红了。
江四九看他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骄傲?倒像一个不解世事的大孩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板住脸,很有求知欲地问道:
“刚刚只是什么?”
对方“呃”了一声,挺直了腰,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冷静,眼神也坚定多了,但一接触到江四九的目光,就不由得又缩了回去。又过了一阵,才解释道:
“刚刚你就快窒息而死,我不过是在救你而已,请万勿误会。”
江四九心想,敢情刚才那是人工呼吸?可是人工呼吸不是吹气么?又想了想,的确在苏醒之时,有股长气吹进了自己的口腔,但是后面那些,也是人工呼吸的一部分吗?
那人看江四九皱起眉头思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生怕她不信。其实他一开始的确是情急之下救人,但后来就有些意乱情迷,试探地吻了几下。谁让他十七岁的生命中,还不曾这么靠近一个美丽的女孩儿过呢!
却见对方撅起了嘴,半是娇嗔地问道:“那我为什么会窒息呢?”
那人只有愣住,因为的确都是他害的。
可是,他应该是劫持人的人吧?他现在本来应该已经抽出自己的佩刀,搁在她细致的颈子上,问自己的问题才对吧?到底为什么会搞成现在好像他有点怕她一样呢?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四九看他忽然愣在那里,心里暗自好笑,趁他愣神,连珠炮地问道:“你是谁?到这里来做什么?想偷东西?”
只见对方十分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昂头道:“我乃堂堂……”忽然想起自己乔装改扮潜入董府,怎么能报出真实身份呢!连忙改口道:
“我是何人,岂能告知于你。”
江四九斜睨他一眼:“不说算了。——那我要叫了!”说着,张开嘴巴,作势欲呼。
她说翻脸就翻脸,那人猝不及防,赶忙掩住她的嘴,气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江四九在他手掌里“唔唔”两声,那人放开手,她才道:“你想杀我?”
那人皱起好看的眉头:“刚才还不想。”
江四九道:“那你现在想杀我?”
那人想了一想,叹口气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江四九学舌地道:“我是何人,岂能告知于你?”
那人瞪着她,江四九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比眼睛大啊?”
那人的双眼注着她顽皮的美目,又叹了口气,像是认输了:“好,我告诉你我是谁,你便告诉我你是谁,好么?”
江四九想,这样倒也不吃亏,于是点头道:“好。”
那人道:“那你听好了,在下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昂字。”
江四九心道:夏侯昂?三国里边有这么个人么?还是说这是个无名小卒?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个叫“夏侯昂”的,她好一会儿不发声,夏侯昂催她道:“你叫什么?在这府中,是做什么的?”
江四九一笑:“我叫江四九。在这府中嘛,什么都做一点。——你穿这么一身,又不是来偷东西,那到底有何贵干呢?”
夏侯昂听她的姓名,倒也像是平民百姓的名字,又看到她一身朴素的装扮——这倒不是董卓不肯送珠宝给她,是江四九自己嫌带着麻烦——就相信了她的话,点头道:“你熟悉府中的情况么?”
江四九道:“大概熟悉一点。”
夏侯昂又把眉毛皱起来,问道:“那么貂蝉的行踪,你是否知道?”
江四九听他提起貂蝉,心中一跳:“你为何要找她?”
夏侯昂道:“不是我要找她,受人之托而已。”
江四九追问道:“受人之托?那么托你的人,是为什么要寻找貂蝉呢?”
夏侯昂又叹气道:“哎!说出来多少有些丢人现眼,还是不说了罢!——那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不在这座府中?”
江四九想到,既然不知道对方来意如何,暂时便不能告诉她自己就是貂蝉的事实,可是他既然能抓住自己问话,当然也可以抓住别人来问,现在要骗他的话,到底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他彻底相信呢?
难点就在于,她根本就不会说谎。
让一个一说谎就脸红心悸的人说谎,实在有点难为人,但现在却又不能不说,江四九憋了半天,终于道:
“她在。”
夏侯昂的眼中爆出惊喜:“真的在?想不到第一次来这里就有收获!”旋即难办地道,“可是这里守备太多森严,要如何才能把她带走呢?”
江四九大感讶异:“你要把她带走?”心道:那个要你带走我的是谁?虽然我是很想离开这里,但我还没完成任务呀!
夏侯昂看了看她急煞的神情,不知怎的忽而心中又是一荡:“……你是她的什么人?”
江四九垂下眸子:“……我是她的婢女。”
夏侯昂道:“原来如此!你是她的贴身婢女罢?舍不得我带她走么?”
江四九心想,你还真会脑补。接着赶紧点头:“是的。”
夏侯昂道:“那这就难办了!”
江四九好奇地道:“有什么难办的?”
夏侯昂道:“我若是想带走你们两个,难度未免太大了些。如果只带走了她,那你怎么办?”
江四九道:“那为什么不能只带走我呢?”
夏侯昂道:“可我带走了你,你还是不能和她在一起呀!”想了一想,又道,“要是你们是一个人,那该多好?”
江四九冲他挤挤眼:“说不定我们就是一个人呢?”
夏侯昂摇头道:“不可能。”
江四九奇道:“为什么?”
夏侯昂道:“虽然我没有见过貂蝉,但也对她有所耳闻。她应该是那种风情万种、烟视媚行的女人,而你却……”说到此处,他笑了一笑,没有说下去。
江四九直觉认为,他肯定觉得自己不够好,于是带了好几分娇嗔地追问道:“我却怎么样?”
夏侯昂看了她一眼,一接触到她满带着好奇的深黑眼波,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道:“你……你却……这么单纯、可爱……”
猛地听到这话,江四九简直要乐飞了:“看不出你挺有眼光的嘛!”想起左慈对自己的批评,顿觉眼前这个少年虽然看起来又冷又傲,可实际上比左慈可爱多了。
夏侯昂看她这么高兴,也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脸庞都有点发热。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赶紧低下头去,只觉得心脏兀自狂跳不已。
良久夏侯昂才想起自己的使命,道:“那你能告诉我,貂蝉住在什么地方?”
江四九道:“这个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没办法告诉你方位。”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她所住的地方,应该是董卓的卧房。”
夏侯昂惊道:“她当真已经嫁给了董卓?”
江四九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不然她怎么会来这里?”
夏侯昂也跟着点头:“说的也是。那看起来还要再费一番功夫了!若是张辽回来,我虽不怕他,但是若引起了他的注意,也就不好带她走了。”
接着,他的脸容忽然严肃起来——他一旦严肃起来时,整个人变得就像一头劲健而冷傲的豹子,刚刚的那些微羞的语气好像是假的。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又示意江四九凑过耳朵来。
江四九依言移过身体,只听夏侯昂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个高手正往这边来了,虽然他的武艺还不及我,但为免打草惊蛇,我只好先走一步。过几日若是张辽不在府中,我会再来。”说着,见江四九小巧莹白的耳垂露了半个在黑发之外,显得分外惹人怜惜,心中一阵激荡,情不自禁地接着道:
“再来……再来找你,好么?”
江四九也不知怎的,只觉一颗心跳得飞快,身体也一阵阵的慌乱,乱到都无法回答他的话,只把低着的头点了两点。
夏侯昂恋恋不舍:“那我先走了。”
接着,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步法,他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他走了一会儿之后,江四九也听到极轻的脚步声,不用说,这次的确是小蚕无疑了,江四九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看到小蚕刚好走到自己面前,施礼道:
“夫人。”
江四九点点头:“嗯。”
小蚕道:“我已将那人引到西厢房去了,原来那些侍妾都住在那里!夫人现在还去吗?”
江四九兴味索然地道:“不去了。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罢。”
小蚕怀疑地看了她两眼方道:“是,夫人。”
两人回房安歇,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