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三个人坐了同一辆汽车,从一上车我又开始不停给戚少麒打电话,手机一直是关机,我有些毛躁,有一种想摔手机的冲动,深深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
戚少麒的电话关机,我试着给刘三打,刘三的通了,却一直没人接,那种恐慌随着我一遍一遍的拨通却没人接的电话而加剧,演变成了一种熟悉的怕,是这一路走过来贯穿始终内心抗拒的恐惧。
从一开始追着老黎,从北京到岭南一路上隐藏在心底那种不安转变成害怕,就在反复拨通电话没人接的这一刻,那种害怕变得更甚从前,我手脚冰凉,电话打了几百遍,没人接,又把手机塞回给韩少功。
然后把头埋进手掌里,仰头靠在后面的靠背上,用这样一个姿势隔绝心底漫上来的恐慌,更不愿去想这恐慌的源头,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打压这种感觉。
车上有其他的乘客,有不高不低的说话声,吵得我有点儿心烦,把手拿下来,转头问坐在我旁边的韩少功,“你二当家的手机经常关机吗?”
韩少功不说话,摇了下头,我用膝盖撑着胳膊,把头低下去,又把头塞进掌心里,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想去想戚少麒跟刘三不接电话的事情,可有个念头非要往我脑子里钻,我不想想,只好从韩少功手里拿过手机,又一遍一遍不死心的打电话。
这个动作不停的重复,其实是很盲目的,就是单纯的为了把脑子里所有的想法给清空了,做点什么把心慌跟恐惧排挤出去。
韩少功看着我,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眼神有点恐惧,小心翼翼的提醒我道:“白爷,快到了!”
我点头,示意他我心里清楚,车到站的时候,他伸手过来拉我,我站起来,把手机塞回到他手上,跟着下车。
韩少功打车送我去医院,我走到半路,我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我想回北京,我叫司机停车,韩少功奇怪的看着我,问我:“白爷,停车做什么?”
我告诉他我想现在就回北京,让他告诉戚少麒跟刘三把老黎帮我送回来。
他听完脸色变了,然后用一种哄小孩一样的调子跟我说话,他说:白爷,你看,现在一拐弯儿就到医院了,我们都已经走到这儿来了,就算是北京有天大的事情等着你处理,也赶不回去了,怎么想,都应该先去医院,是不是?
我知道自己怕什么,深吸了口气,摆手让司机开去医院,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让韩少功给戚少麒打电话,韩少功拉着我胳膊进去,在前台问了护士,然后脸色铁青的给戚少麒打电话。
我转身出去,蹲在外面点了根烟,抽了三分之一,韩少功带着戚少麒从医院出来,戚少麒上面穿了件黑衬衫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把烟收回掌心揉碎了站起来走过去,问他刘三呢?
戚少麒侧了侧头,避开我的视线,说:“他在上面等你。”然后转身往上走,我跟在身后,两人一路没话,走到一半的时候,我问他:“他跟老黎在一起,怎么不接电话?”
问完他这句,我感觉我们走的地方很不对劲儿,这不是去病房的路,而是去停尸间的路,我猛地站住,转身往出走,戚少麒从后面扑上来,拽着我的胳膊往前拖,我越是往后退,他拽的越厉害,越发狠。
我被他拉的彻底火了,一手握了拳头发了狠砸过去,戚少麒被打偏了脸,还死拽着我,我甩开胳膊想挣脱,吼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这特么的是停尸间,老子还没死!你特么给老子放开!”
周围转眼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人,韩少功上来拉我俩,白敬天抓着我往里面拖,我发了狠,抬脚就踹,两人绕开韩少功扭打在一起,他猛地一个翻身把我按到在地上,血红着眼咬牙道:“白敬天,你给老子清醒点儿!”
他说完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这次却没伸手拖拽我。我躺在地上没起来,有医院的护士看到围观的人,走过来两个人,蹲在我面前说话,我就看到好多人好多张脸在眼前晃,嗡嗡的响,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有一瞬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韩少功把看热闹的人劝散了,戚少麒冷冷的说了声:“滚吧,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韩少功上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戚少麒这一次真的没在碰我,一个人转身往里面走,我跟在后面去追他,脑袋还是嗡嗡的响,我想我的脑子是不是真的已经坏掉了,分不清现实跟梦来了。
迎面走过来个医生,戚少麒跟他说了两句话,那人带他进了间屋子,我跟在戚少麒的后面走进去。
刘三蹲在地上,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我,摸了把脸,站了起来,面对着我说:“老板……老板走了……”他呜咽了一声,拿手去堵脸。
房间中央有张古怪的床,我绕开他们走进去,撩开床上的白单子,老黎安安静静的躺着,身上的衣服换的很整洁,头发梳的也很整齐,脸面上落着一层白霜一样的东西,我伸过手去握了握他的手,又冷又僵。
怎么可能?!躺在这上面的人好像不太像是老黎,我看着僵了的尸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回头看着刘三。
他眼睛血红,什么话也没说,我看了眼床上的人,老黎穿的太正经了,我见了他十几年,印象里只有几年前有人给他介绍女人相亲去,他才穿成这种样子,太干净,不像他,我盖上白布,退后,问刘三衣服是不是他选的?
刘三愣了一下,他以为我傻了,我又问了一遍,刘三没回应我,用一只手狠狠的摸了把脸,抬头面对着我说:“白敬天,老板把你当儿子,到了这时候,你脑子没坏,就准备料理后事,你要是经不住打击,傻了、愣了,见上老板最后一面,就当是送他最后一程,其余的我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