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双如同星光般深沉璀璨的目光下,雪儿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碎了……”
沈傲皱起眉头:“碎了?”
雪儿不知道,如果告诉沈傲,自己做为定情信物的凤纹玉佩,被人用内力碾成了齑粉,沈傲会不会气的跳脚,然而想到自己在天意山庄时候发生的种种,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被人碾成了粉。”
沈傲果然变了脸色:“是什么人?”
雪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傲的问题,好在沈傲心中也明白,自己对于这个女儿十几年来的生活没有任何印象,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大约雪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此刻钟离秀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如何应付影月宫主的,也未必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们父女叙旧,于是话锋一转,道:“雪儿,你听我说。”
他神色无比郑重,让雪儿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脸色一肃,正襟危坐起来。
却不料沈傲开口就是:“雪儿,你身上的那块凤纹玉佩,是一个信物,代表着你与天意山庄长子单天骄之间有婚约在身。我那义兄单正为人最是豪侠仗义,想必也不会太过计较这些身外之物的,我给他修书一封……”
眼看着沈傲起身,雪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个……爹,你不用写信了……”
沈傲一愣:“为何?”
雪儿想了想,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单天骄……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简直就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就将沈傲劈得楞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雪儿,久久回不过神来!
雪儿叹了口气:“是,死了,就死在我眼前。”
“怎么回事?”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无波的表情,沈傲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天骄那孩子,死了?”
他的脸色一下铁青,一下苍白,目光也是阴晴不定,整个人也突然变得不安起来。紧抿着嘴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半天没有开口。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最后颓然叹息一声:“十几年了,影月神宫之外,恐怕早已是天翻地覆,截然不同了!”
叹息之后,沈傲整个人又开始失落起来,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既然如此,你可知,天骄那孩子身上的龙纹玉佩,可曾被收回去?又是被何人收去?”
沈傲如此执着于龙凤玉佩的下落,雪儿也是无奈,然而又不得不回答对方,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单天骄临死前拖我转交到天意山庄,最后……”
眼看着沈傲的脸色更加难看,雪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才硬着头皮道:“被单庄主转交给了单天鹰……”
沈傲瞪大了眼睛,对于这个回答显然十分诧异,一时竟连呼吸都忘记了,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兄终弟及”这样的事情,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而单正最终却将龙纹玉佩转交给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就由不得沈傲一时无法接受。
“也罢,那凤纹玉佩碎了也好。”
他沉默了许久,才苦笑着叹息一声:“看来,我是真的与世隔绝了太久,许多事情都不知道,还是和我讲讲你的事吧!还有你身上的凤纹玉佩,是什么人破坏的?”
此刻的雪儿,面对沈傲却是难免有些心虚起来,于是接下来的话也就难免遮掩一部分,比如轩辕昰对于自己的心意,可沈傲是什么人,一眼就看穿了雪儿的心事。
然而他也不拆穿,只是含着慈祥和蔼的微笑,等着雪儿的下文。
雪儿只觉得在沈傲的目光之下,自己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额头上几乎都要冒出冷汗来!
好在这个时候,钟离秀冷着脸走了进来,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父女相认的温馨气氛,声音也同外面的细雨一样冰冷。
她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雪儿:“你该离开了!”
沈傲也跟着皱起眉头,还没有开口,就被钟离秀打断:“她与影月宫主之间的事情,等下我会告诉你,只是——”
她的目光中有一丝嘲讽:“现在你真的想要暴露你们之间的关系?”
沈傲心头一震,目光从雪儿的身上移到钟离秀身上,目光闪动,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将雪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转身,走进屏风之后,消失不见。
钟离秀不耐烦地看了雪儿一眼,声音中也满是厌恶:“走吧!”
雪儿自然不肯:“方才你打了我两鞭,现在就这么算了?还让我跟你走,去哪里?”
钟离秀冷笑:“自然是去见宫主。”
见雪儿不动,钟离秀又道:“或者,你希望现在宫主能多一个威胁你的筹码?”
“你!”
虽然心中明白钟离秀一定不会不顾沈傲的安危,然而对于其如此直白的威胁,雪儿却仍旧无可奈何。
只是,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瞟向背后的屏风:“只是,恐怕更不愿其他人知道我和我爹关系的人,应该是你吧?”
沈傲与雪儿之间的关系,若是被影月宫主知道,对方必然要用沈傲来威胁雪儿,也就必然要将沈傲从此处带走,到时候不要说雪儿,就是钟离秀,要再见到沈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况且,一向骄傲的大公主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不说,对方还有个十七大八的女儿!
这让钟离秀根本就不敢想象,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钟离秀更不愿意雪儿与沈傲之间的关系暴露。
雪儿这话显然戳到了钟离秀的痛脚,她脸色一变,恨恨地瞪了雪儿一眼:“闭嘴!”
这两个字已经有恼羞成怒的迹象,钟离秀一张俏脸顿时成了猪肝颜色,一伸手就抓住了雪儿受伤的肩膀!
雪儿疼得冒出一身冷汗来,然而在钟离秀威胁的眼神之下,还是乖乖妥协了,毕竟她也不希望影月宫主拿沈傲来威胁自己。
钟离秀拿出了一方丝巾,十分粗暴地蒙住了雪儿的眼睛,又随手丢给她一根布条让她拉住,这才带着她离开。
虽然被蒙住了眼睛,无法看清楚眼前的路,但是雪儿却能明显感觉到,钟离秀带着她走的,并不是她进来的那条路!
路上的时候,雪儿朝着钟离秀道:“这个地方,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起初钟离秀不搭理她,雪儿就又说了一次,然后就觉得前面的人脚步一顿:“那也得你有那个实力才行。”
雪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
她顿了顿,下一句话险些将钟离秀气的吐血:“虽然我没有这个实力,可是某个人有啊!他出去找我也是一样的,你说对不对?”
“沈衣雪!”钟离秀咬牙切齿地声音传来,雪儿只觉得一阵凉风从眼前掠过,身上的汗毛因为感觉到了危机,瞬时就根根竖了起来!
即使是看不到,她也能感觉到钟离秀几乎要贴到自己头皮的手掌。
她耸耸肩,扯得肩头的鞭上伤又是一疼!
雪儿龇牙咧嘴了半天,才道:“你说,等下我爹,会不会问你,我肩头上的伤口是从何而来?”
因为环境特别,情况紧急,雪儿与沈傲这一对父女即使重逢,也没有抱头痛哭的时间,甚至雪儿连郑重地叫一声“爹”都没有,只是二人心知肚明罢了。
可她此刻却刻意将“我爹”二字咬得极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语气中甚至有一丝得意和炫耀的意味在里面,就不能不让钟离秀妒火中烧!
“沈衣雪!”
钟离秀咬着牙威胁道:“在影月神宫里,我像要悄无声息的弄死一个人,还是非常简单的!”
雪儿撇了撇嘴:“我知道,不过前提应该是影月宫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才行,你说呢?”
钟离秀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一个转身,死死瞪着雪儿,一瞬间真的生出了就此掐死对方的冲动!
然而,她要忌惮影月宫主,还要顾虑沈傲的感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换不定,最后没好气地用力一扯手中布条:“赶紧走!”
雪儿被扯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松开自己手中的一头,钟离秀走了两步发现人没有跟上,只得再次气急败坏地返回来。
她质问雪儿为何不走,雪儿反问:“你蒙住眼睛能走路?”
钟离秀气得不说话了,两个人这才别别扭扭,七拐八绕地走到一个好像客厅一样的房间中,雪儿蒙眼的丝巾还没有摘下来,就听到了影月宫主的声音。
“钟离长老,这里不是皇宫,可以由着你的性子来。”影月宫主道,“既然原来的时候房屋不够结实,暂时委屈沈姑娘到本宫的寝殿下榻吧。”
雪儿也不知道钟离秀是如何向影月宫主解释的,更不知道影月宫主有没有相信钟离秀的解释。
影月宫主的一张脸,始终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喜怒,只是从她不容置疑的语气中,雪儿总觉得,影月宫主对于钟离秀,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
不过影月宫主是否信任钟离秀,与雪儿关系不大,雪儿也就懒得多想,她现在头痛的是,影月宫主将她留在眼皮子底下,她再想要见沈傲,就不太容易吗。
雪儿在影月神宫,其实和阶下囚也差不多,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样更没有留在钟离秀住处的理由。
所以,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影月宫主身后往对方的寝殿走。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细细密密,交织在天地之间,冲刷着南平自有的燠热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