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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 六月。云初平(1 / 1)

【二六三】

饭桌上,九盘菜中有八盘是鱼,一盘野菜也带着浓郁的鱼腥味。

迟衡挑着菜咸得直咧嘴。

容越高兴:“颜翊把海兵练得不错。他还问我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攻下安州和景余州的。我看颜翊见解很独到,在这里屈才了啊。”

迟衡却很冷静:“他欠一点魄力,就这一点远不如他的兄长们。”

“咦?为什么?”

“如果他还是告诉我不能抵达鱼跳湾或者别的地方的话,我觉得海战堪忧。”

容越忍不住替颜翊说话:“海战不一样,船一翻就全军覆没啊,他会小心行事很正常,要真是一个二愣子,才让人头疼呢!”

迟衡摇头:“他必须冒险,天底下有万无一失的战吗?”

容越叼着一片咸鱼:“没有海战过,得谨慎。”

二人正聊着。

颜翊进来,面色凝重,目视迟衡道:“迟将军,鱼跳湾确实比纺清更合适,末将愿意冒险一试!”

“我不能看到全军覆没的结果。”

颜翊目光坚定:“鱼跳滩流虽凶险,并非不可越渡,我会聚合最出众的海兵夺下鱼跳湾!”

迟衡点头看向容越,调侃道:“你容将军就是领兵守在纺清关隘外的,你越快,他的损失就越少,可别让他久等不来。”

颜翊道:“多谢将军!”

等颜翊走了,容越戳了戳咸鱼干唔了一声:“好将领都是逼出来的!我以前还纳闷,都一样是带兵作战,你也没有抽着鞭子赶人,但只要你一来,连马都跑得更快了。原来都是因为你不赞同就是不说话,这是无形的压力啊!”

迟衡笑了:“没见你有压力啊!”

“我心里有!”

第二天迟衡就见识了海雾茫茫的天气,两丈外看不见人,迟衡和容越站在礁石上,只能听见海浪一浪一浪拍打过来的声音,环顾四周,宛如深处浑沌天地之中,天上地下,唯有二人。

迟衡扭头对容越说:“有没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没。”

“有没有一种地老天荒至死不悔的感觉?”

“……没。”

“有没有一种,站在这里,深恨旁边是我而不是你命定的那个人、很郁闷的感觉?”

容越丢过来一白眼:“你想多了!”

“……”

容越露出一丝嘲笑和幸灾乐祸:“你是不是现在深恨旁边的是我而不是石韦或者纪副使啊?你是不是特希望跟谁地老天荒,结果回头竟然是我啊?嘿嘿,你就安安静静闭上眼吧,听听海浪,听听海鸟,万物本来就是须臾一瞬的事,你非要让它至死不变,不是为难老天爷吗?”

“……果然是紫星台混出来的!”

说罢,迟衡伸展四肢,果真闭眼、抬头、深呼吸,一股雾气袭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虽然是一臂之隔,亦是飘渺不可触。容越笑着,举手,戳了戳他的胳肢窝。迟衡嗤地笑出声,抬腿就踢过来。

二人在礁石上好一番嬉闹。

第三天,容越领兵出征,悄然无声地将重兵部署在纺清关隘附近。第四天,颜翊率海船出征,消融在茫茫天际。

现在驻扎在玢州的,东边是霍斥,西边是梁千烈。

迟衡率兵抵达霍斥驻扎处。

霍斥得了他的命令,早早地就已布下长蛇之阵。之前的交锋中,玢州守得极为艰辛,若容越能攻下纺清关隘,则玢州的窘境就能立刻得到缓解。

不提二人见了,少不了谈论当下战局。

迟衡说:“纺清关隘、鱼跳城都不是重地,就算攻下了,也不能让整个玢州和信北州的局势得到彻底扭转。只有你的锋芒所对的御海关和御海城,才是能攻入信北州胸口的利箭。霍大哥,有没有做好攻击的准备呢?”

霍斥摩拳擦掌:“你是不知道,这半年咱们受的挑衅简直令人发指,我就等报仇雪恨呢!”

“为什么我还没见到任何发起攻击的迹象呢?”

“郑奕军非常狡猾,我这一次绝对不能透露出一丝丝迹象,就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明白,时机很重要,我能不能成取决于容越能不能吸引牵制郑奕军的主力;而容越和颜翊能不能撑住,立住脚跟,取决于我能不能很快攻下御海。迟衡,你尽管放心,这种大好机会我等的太久了!”

霍斥确实等得太久了。

当霍斥一声号令发兵时,整个山峦都被震动了,那郁积着力量的攻击瞬间涌向了御海,御海城和御海关被顷刻撼动了。这是它们第二次被撼动,这之前,两个突如其来的攻击将相邻的纺清和鱼跳搅得翻天覆地,郑奕军猝不及防间就被攻得七零八落,镇守的将领魏禾占大怒,挥兵相援,与容越的大军战做一团。

只是他没料到。

之前明明被攻击得气息奄奄的霍斥军几乎是一夜之间兴起了猛烈攻击,在双面受敌之下,郑奕军将领魏禾占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如果心太大想两全,则两个都保不住,两相抉择之下魏禾占壮士断腕,决定舍纺清鱼跳,保御海。

魏禾战这一舍,容越转头就从纺清攻向了御海。

而颜翊却并没有盘踞鱼跳湾,而是领兵北方上攻击了一个小渔村东照。近万兵士从东照登岸,举着武器,东照的平民闻风而逃,就算有驻兵也基本都是举旗投降。颜翊从东照往西南攻下去,破了两层障碍就抵达了御海的东北部。

如此一来,御海三方受敌。

撑了没几天,坚实的防线轰然瓦解,乾元军破城而入,信北州的南线郑奕军再无天险可倚仗,只得连忙北撤占据第二道防线。

容越和霍斥并没有乘机向北,反而借势向西。

郑奕军的防线严密,从淇州到信北州这一线边界均为重兵。但容越和霍斥攻破了重要的关隘,统一向北推进了数百里,他这一向西,径直绕过了西边的防线,两军进行了惨烈的对决——郑奕军不再占据绝对优势,乾元军反而正在势上。

身处淇州岑破荆和霍斥的中间的,是梁千烈。

梁千烈得了霍斥进攻御海的信报,就知道势必战事向西,遂在信北州的玫崖日夜部署。在御海攻克之后就发起了攻击,这一次的攻击异常凶猛,梁千烈分了五支锐军轮番上阵。却说梁千烈之前一直是勉强守住玢州一线,极少攻击,这一次来势汹汹,手段凶残,几乎是血洗,可以说在阵势上就一个大大的威慑。

就在容越即将与梁千烈汇合之时,迟衡领兵来援。

主将一到,士气大振。

整个信北州的南端都被乾元军的气焰所覆压,军贵有势,一旦势不可挡,就令人望而生畏。而等容越抵达时候,情形立刻不同,梁千烈是外攻,容越却是内击,更有迟衡振奋军心,三人几乎是以夹击之势吞噬了郑奕军的玫崖等城池。

话分两头说。

郑奕军当然没有束手就擒,失了御海,魏禾占立刻引了别处的援兵来攻,而霍斥领着兵士驻镇御海,只守不攻,生生打成僵局。颜翊占鱼跳湾,也并不继续向北,只是死死驻扎在边线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此一来,两军在信北州又成了僵局,只不过乾元军的战线向北推进了数百里,先前被压制的劣势一朝翻转。

一静,一动,两相呼应。

玫崖一拿下,梁千烈立刻占领,不再行兵。

而容越则领兵再度向西,向西即越过了信北州抵达了淇州边境。

当身处淇州边界的岑破荆听闻霍斥发起攻击时,他就知道迟衡动手了,饶是如此,数天后听说霍斥把御海拿下还是吃了一惊;数天后又听说梁千烈把玫崖拿下,他几乎是倒吸一口气。他还记得不到一个月前迟衡匆匆地来,匆匆地走,走的时候也就说让他继续撑的话,还玩笑地说三个月。

迟衡太快了。

淇州一线,岑破荆越加迅速部署。

六月末七月初,天气炽热无比。淇州的第一仗是在淇州绿林岗,早在迟衡到达之前就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激烈的交战攻击。

争夺绿林岗的郑奕军主将是殷兴运。

乾元军这边是辛阙和景朔。

景朔得了岑破荆的进攻的命令,知梁千烈那边兴起了猛攻,所以趁势数次发起攻击,这种攻击灵活且只攻一线,将四周的郑奕军都吸引而来。在迟衡和容越率军赶到时,第五次攻击才结束。

辛阙见了迟衡,依旧没心没肺地亲近。

他生得浓眉大眼,身材健壮,兴高采烈扑上来一个用力的熊抱,迟衡接都接不住。辛阙抱紧迟衡,双目炯炯有神:“迟大哥,我都不敢信,你竟然来了!”

“来看看你怎么打仗的。”

辛阙双目发亮:“殷兴运都被我逼得不敢出阵了,大哥要看的话,我还得让景大哥把他激出来才行!”

论单挑的功夫辛阙无人能及,轻轻松松就能将人砍下,迟衡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惜,他的脑子就是缺一根弦,所以迟衡让景朔跟辅佐他。所幸的是,辛阙特别听景朔的话,所以每每是景朔运筹帷幄,辛阙依他的计谋去攻去守,二人无往不利,辛阙也可算威震一方。

迟衡很欣慰:“有景朔在我什么都不操心。”

辛阙闻言高兴坏了,还要拉着迟衡看自己的军队。

景朔则一如既往地微笑,两鬓的发丝柔柔地贴在两侧,温和无双。迟衡知道,去培植一个人需要多么大的耐心和精力,若没有景朔,就没有辛阙。而辛阙,一旦被攻陷,就会无比忠诚。看到二人亲近如一人,迟衡想再没有更适合的关系了。

迟衡笑问景朔:“从六月之前你们一直是守?据我所知绿林岗不难攻克!”

景朔道:“绿林岗一带,就算攻下来,若两侧没有跟上也会很快失守,顾忌到西边的岑将军、东边的梁千烈将军都被牵制,一旦不慎甚至会给郑奕军攻击的突破口,所以我们严防死守。但如今梁将军那边兴起攻击,我们就必须迅速攻下,岑将军才可能把淇州东线全部提起来。”

迟衡笑道:“景少卿果然洞若观火,我就知道这里你最合适。”

“将军过誉了!”

“什么时候攻击、攻到什么地方为止最难把握分寸,景少卿拿捏火候到位。不知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景朔沉吟片刻后回答:“这要看迟将军准备从哪里兴起总攻,如果从绿林岗一路攻下去,往东可围攻整个淇州东部和信北州;但我觉得迟将军的意思,应该会从岑将军驻地攻入,这样可连横安州的力量,借势到西域的兵力,径直威胁到京城。这一条线虽然艰难,但更为直接,且攻的是郑奕军重地。”

迟衡赞许地说:“正是如此!但不能让郑奕军知道,我们必须使个迷魂阵,让他们不知道我们会从哪里下手。”

景朔了然:“你是期望我和辛阙一路攻下去吗?”

肆无忌惮的攻击可以吸引淇州的一部分兵力,误导郑奕军,以为乾元军主战是信北州,同时也缓和岑破荆的压力。辛阙和景朔一路北攻,在合适的时候转向东边的信北州,如此一来可和梁千烈的兵士相接。当然,这无异于将辛阙的整支军置于险境。

等部署完毕,已是深夜。

景朔按了按颈部,面露疲惫,辛阙见状腻过来,很自然地替他揉了揉,结果手劲太大,景朔直皱眉,又直笑:“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迟将军的部署并非最严密的,但就是特别管用呢?”

辛阙接话:“迟大哥的部署就一个字:快、猛。”

那是两个字。

辛阙咧嘴一笑:“我们一快,郑奕军连挡的时间都没有,哪还空想,是吧?攻击一猛,直接拿下,他们就耍花招也来不及。”

容越笑着加一句:“你忘了最最重要的,能快、能猛,最要紧的是基础结实。你迟大哥在边境压上了所有的重兵,用了四个月来试探安州这一整条线,还得适时调整部署,才有了现在的快和猛。”

夸来夸去,还是夸到自己头上了。

迟衡拍拍辛阙的后背:“接下来就看你和景少卿的了。”

辛阙亲热地将景朔的肩膀一搂,眼睛笑成一线:“大哥尽管放心,我一定打郑奕个落花流水!”

景朔道:“辛阙,迟将军一连几天没有休息,你赶紧去都安排营帐。”

“我好久没见大哥了。”

迟衡看他一副急于倾诉的面容,笑着让容越和景朔先走。果然辛阙就憋不住了,一双炯目发亮满含期盼,抑制不住笑开颜,拿起一壶酒倒上:“迟大哥,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过年时你也忙得不见人。”

想起过年那些破事,迟衡轻声说:“辛阙,对不起。”

辛阙一愣,神色一黯,而后反而安慰他:“迟大哥,我都想开了,人死不能复生,也不是迟大哥的错,要怪就怪郑奕和宇长缨,还有郑奕军的那些狗将!迟大哥,你别难受,我姐下辈子肯定能投了个好胎!”

迟衡想起那个总爱黏人的小孩,转眼间对生死都能看得开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老天爷都会迫使你接受不愿接受的现实,迫你放开。迟衡心中的内疚,一直无处可遣,在辛阙刚才朴素的话语中,终于得以释怀。

辛阙给迟衡灌了一杯酒说:“迟大哥,听说你去找钟序大哥了?你也要想开一点,没有钟大哥,没有朗将,至少你还有燕行大哥,还有我们这班跟着你的兄弟,还有乾元军这么多人呢……唔,我也好久没见燕大哥了。”

迟衡呆了一呆。

燕行离开自己都两年多了,辛阙征战在外,不知道也难怪。迟衡笑了,喝了一口茶:“燕行啊,嗯,怎么,你找他,有事?”燕行就是惊鸿照影的一瞬,想想都跟一场梦似的——难不成要跟梦去计较得失吗?就当天亮就没有踪影的春|梦好了!

辛阙不好意思地说:“那时候我还不懂事,对不起燕大哥,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没机会。迟大哥,喝酒。”

数杯下肚,肚子火烧火燎。

迟衡心想不妙,酒劲太邪乎了。只听辛阙得意地说:“他们都说大哥你千杯不醉,我这酒是攻打玢州时抢来的贡酒,皇帝喝的,保管什么人都得醉上一醉,我藏了一年了。景大哥猜得对,他说你一定会来的!”说罢过来搂着迟衡的肩膀又强行灌了几杯。

迟衡对辛阙一向纵容,也不推辞,心说醉就醉,有什么要紧。

而且辛阙看上去虎气森森,但其实比常人愚钝,要不是有一身蛮气做掩饰,早叫人欺负了。迟衡一直愧对辛怜,考虑再三,他让景朔辅佐辛阙,也是私心驱使,所幸辛阙也没让他失望,堪称一员虎将。迟衡一边喝一边问他战事,辛阙应答自如,远非以前的鲁莽可比,问着问着迟衡就笑了::“还是景朔厉害,愣是把你给驯服了。”

不止是驯服,而且训成一员大将。

一高兴手里就停不下来,一杯,又一杯,没多久,迟衡撑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花,一个辛阙变成了七八个,说话声音都远了似的,但他心里高兴。

赞了辛阙,赞景朔,迟衡话都说不利索了。

辛阙咧嘴一笑,凑到迟衡跟前,低声说:“迟大哥,我可喜欢景大哥了,你教教我呗,他们都说你在床上功夫特厉害!”

迟衡一口酒喷出:“哪个混蛋说的?”

“行了你就别装啦,我又不是没见过,就是你和燕大哥做的那事儿。燕大哥会飞檐走壁,不也被你压得翻不过来,迟大哥……你就教教我呗。”

迟衡醉得坐不住,把手一撑,斜着眼瞅辛阙:“你小子,看上谁了?强取豪夺的事别胡来啊!”

辛阙腻过去,扶住迟衡的腰抗议:“哪有,我才不会犯军纪。”

“那你想压谁?”

辛阙嘻嘻一笑心无尘芥:“啊……他不让我说。”

迟衡醉酒的脑子迟迟钝钝地想起了一个人:“该不会是景朔吧?哈,你小子可别胡来,他要了翻脸,连我都没法子。我说,你喜欢他什么?”

辛阙认真地说:“什么都喜欢,他的腿可滑了,摸一晚上都摸不腻。”

迟衡哈哈地笑出声:“都这份上了我还能教你什么呀!”

“景大哥嫌疼。”

迟衡笑得嘴巴都酸,撑着下巴斜靠着床:“你下手轻点儿不就行了,多摸一摸,多亲一亲,不行的话你就让景朔自己动,轻了重了他自己来——这种事也要迟大哥教吗?”

辛阙转念一想,压低了声音:“大哥,你等一等。”

说罢跑出去。

迟衡很快就浑浑噩噩,脑子里不停地回旋出“腿可滑了”,那是谁的腿?

纪策的腿,欣长笔直喜欢绞在一起;

骆惊寒的腿,十分调皮,面对面抱着时爱撩自己的腰;

石韦的腿,干劲有力;

迟衡敞开衣裳,热气向外散发,眼前晕开一阵阵的酒气,迷迷糊糊的,所有的事情都迷糊了,只有一条一条的腿在眼前交错着,跳跃着,汹涌的炽热一阵阵地袭来。

不多时,他隐隐听见熟悉的声音。

似乎是争执和怒斥。

而后迟衡的衣裳倏然被扯开了,迟衡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如幻影一般,一个熟悉的面容跌进自己怀里。

这么酸软无力的,是纪策吧,或者骆惊寒?

浑身的燥热,迟衡怀抱里的身体挣扎了又挣扎。

这么矜持,又爱捉弄自己,一定是纪策了,迟衡眼前的人渐渐变幻成纪策的身体纪策的脸,迟衡浑身的酒气就幻化做激动的血,想要狠狠地。

狠狠地?纪策会发怒的!

迟衡笑着软软地亲了下去,诸位亲,情须放纵,文需谨慎,请复制文案之私联数字,或邮箱,此略去浮艳千余字,索引,迟衡一梦,梦非梦。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声音,似乎也没什么要紧,迟衡动了一动,浑身软软的手底依旧没力气,底下顶端很不爽,又没什么法子。正昏昏欲睡,忽然身上狠狠一重,好重好重,不止一个人的重量。

迟衡喘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眼前似乎有两个人,一个趴在自己身上,一个站在床边。可,怎么会是两个人呢?但混成一团浆糊的脑袋想不出怎么回事,而没有力气去想。

热汗一点一点消去,迟衡沉沉睡去。

六月的清晨,热浪侵袭。

迟衡被心口的燥热生生憋醒了,喉咙像干涸的田地一样,鼻子间萦绕的全是浓郁的味道。他慢慢睁开眼,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出现在眼前,酣然睡着,头发毛茸茸炸成一团,手臂自然搭在迟衡腰上,

迟衡的脑袋轰的一声,酒气犹在,模糊的记忆犹在。

一股郁闷之气轰然而上,迟衡带着愤怒将腰上的手一把甩开。辛阙被惊醒,睁开惺忪睡眼,迷瞪地眨了眨,不晓事一样歪头笑着说:“迟大哥,睡得怎么样?”

迟衡阴着脸,一巴掌扇过去。

辛阙砰的一声倒回床上,泛红的脸颊鼓了一鼓,双目蕴着晶亮,难以置信地望着迟衡。

迟衡豁然跳下床,把衣服匆忙一穿,三步两步奔出房间。他的喉咙干烤,心更是焦灼得火急火燎。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弄到这么荒唐,但那不堪之后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受了这样的侮辱,假如那个人一怒之下领兵离开,那就毁了。

这里是乾元军,同时也是那人带的兵,随便那人怎么样振臂一呼,总会有将士相随。迟衡又恼火又郁闷,他真想跑回去再狠狠揍辛阙一顿,把他揪过来一起负荆请罪。

迟衡心急如焚。

他完全想不到该怎么面对,只知道无论怎么处理都必须先见到那人。先见到,再解释,解释不了再想别的办法,也许他会见到一个暴怒的人,暴怒最好,而千万不能是目无表情。将士见他一脸峻刻地匆匆走过,脸色可怕,都悄然噤声。

当他急促地要奔到那人的营帐旁,一个念头倏然闪过,他猛然驻足了。

一个将领跑来:“将军,你找少卿吗?”

迟衡哑口。

那将领是个大老粗,没察觉迟衡的迟疑,径直一掀帘子进了营帐道:“少卿,迟将军到了……啊,你怎么又睡下了?”

日上三竿,那将领也不觉得打扰。

景朔慢慢地起了床。

迟衡一挥手让那将领离开。情形很是尴尬,景朔有条不紊地为迟衡倒了茶,总是微笑的脸庞现在异常肃穆。迟衡几度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多念头涌上来,嗡嗡的乱叫一样。

“将军,请喝茶!”

迟衡举起茶杯饮了一口,隔夜的茶,茶入喉,带着一丝涩涩的甘甜沁凉。放下茶杯,迟衡听见自己声音低沉:“景朔,我今天就要启程向西,过不了多少天就将接近岑破荆。我们要是离开了,你对绿林岗有把握吗?”

景朔的脸色微白,声音嘶哑:“末将一定不负期望!”

迟衡一连饮了三杯茶,抬头道:“辛阙性子固执,又比寻常人愚钝一些,这两年若不是有你在他左右,只怕他连一个普通的兵士都不如。”

景朔沉默不言。

迟衡凝望他:“他要是莽撞或者顽固不化,你不要姑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该上军纪上军纪。辛阙这人,不记仇。但他要是没个人管着,就彻底完了。”

景朔睫毛依旧低垂。

迟衡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我昨天喝多了,想起以前的事很是愧疚。七年前,辛怜将他托付给我。可惜我一直也没顾上就把他扔给了梁千烈。辛阙是个无知小孩,又仗着一身好本事,肆意妄为,他现在是脾性也怪我当时置之不理。”

景朔才慢慢地说:“迟将军,你也没有大他多少。”

“那时都过得辛苦,我见他们姊弟俩过活艰难,就带着吃了几次饱饭。辛阙心眼实在,便记着我的好了。”迟衡慨叹,“辛阙性情也单纯,容易记人的好,而且记住就不会忘。这么几年来,你既是他的军师,更是他的良师兄长。有次我玩笑说让你跟着岑破荆,辛阙当时就跟我发火了。”

景朔一怔。

“绿林岗一带就交给你们了,辛阙有你在辅佐,我就没什么可担心。”

“将军谬赞了。”

营帐外铁蹄声起,喧嚣声变得嘈杂,还有容越高亢的指挥的声音,迟衡才起身,忽然一个趔趄前倾,景朔本能伸手扶了一下。

迟衡摩挲额头:“昨天喝得太多了什么都不知道,头都晕沉沉。”

离开营帐,迟衡深吸一口气,绷着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他沮丧得都想把自己埋进土了一铁锹拍实。听着容越挥斥方遒,迟衡比无力还无力,索性一个人坐在草垛上发呆。

才坐下,就见一人磨磨蹭蹭过来:“大哥,你现在就要走吗?”

一副愧疚的心虚的样子。

愧疚是愧疚,却是一副只犯了小错来求原谅的模样。迟衡一股火苗蹭的上来,手指张了一张,硬生生压下来,压着怒火,一言不发。

辛阙蓦然噤声,挨了过来:“……大哥。”

他忽然伸手抱住迟衡,手劲出奇的大。

完全不知道他怎么还敢这么放肆,迟衡挣了挣脱口骂了几句,辛阙鼻音嗡嗡的:“大哥,我知道不对,也就这一次。”说罢急切看着迟衡,眸子里竟然没有羞愧、没有闪躲,反而是堂堂正正一样。

一次?半次都不可饶恕。

迟衡真想把鞋子脱下来呼辛阙一脸,简直令人想打都不知道从哪下手。他更恨辛阙愚钝又单纯得可怕,还不打自招了!

“大哥……你没有喝醉。”

迟衡瞪着他:“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就这一次,迟大哥别生气了。”

迟衡一掌拍散了草垛:“我能不生气啊,要不是怕一失手把你给杀了,我非得……你以为就我一人生气啊?”

辛阙半天转过弯来:“我马上就跟景大哥认错去,都是我的错。”

“谁告诉你这么做的?”

辛阙支支吾吾了两声:“我、我自己想的。”

迟衡火冒三丈地将他的耳朵揪住:“辛阙,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还能整出那么稀奇古怪的玩法?给我老老实实承认了,别等我真火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辛阙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迟衡听话得很,纠结了半天面露难色。

迟衡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还想什么呢!我早知道不是你出的主意!算了,就当是你的主意!”

辛阙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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