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自得了那金角、银角大王的真宝,笼在袖中,暗暗喜道:“泼魔苦苦用心拿我,诚所谓水中捞月;老孙若要擒你,就好似火上弄冰。(八(一中[[〔文[ [ w]w]w}.)”
金蝉子被捆在石柱上,动弹不得,瞧见那孙悟空拿了宝贝,心中暗想,这太上道祖让金角、银角两个大王拿了宝贝来,必然是送来给孙悟空的,毕竟师徒一场,见孙悟空西行路上屡屡吃瘪,不是求东家,就是请西家的,浑然没了当年大闹天宫的气派,他这个暗里的师父脸面上也不好过。
虽然,天地之间,并没多少人知晓孙悟空的师父是太上道祖。
想到此节,金蝉子心中有件事情一直疑惑不解,这孙悟空身上到底有何因果,竟然让这太上道祖不敢认这猴子?释迦牟尼心中喜欢这猴子,也不敢过于亲近。
再观那孙悟空,藏起葫芦,悄悄的溜出门外,现了本相,厉声高叫道:“精怪开门!”旁有小妖道:“你又是甚人,敢来吆喝?”
孙悟空道:“快报与你那老泼魔,吾乃行者孙来也。”
那小妖急入里报道:“大王,门外有个甚么行者孙来了。”
金角大王大惊道:“贤弟,不好了!惹动他一窝风了!幌金绳现拴着孙孙悟空,葫芦里现装着者行孙,怎么又有个甚么行者孙?想是他几个兄弟都来了。”
银角大王混不在意,道:“兄长放心,我这葫芦装下一千人哩。我才装了者行孙一个,又怕那甚么行者孙!等我出去看看,一装来。”
金角大王道:“兄弟仔细。”
远处金蝉子瞧见,这金角大王却是个怕是胆小的人,不堪大任,这银角大王却有几分胆量,遇事不惊,有勇有谋。只是,却不知这金角大王真的如此,还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你看那银角大王拿着个假葫芦,还像前番雄纠纠、气昂昂走出门高呼道:“你是那里人氏,敢在此间吆喝?”
孙悟空道:“你认不得我?家居花果山,祖贯水帘洞。只为闹天宫,多时罢争竞。如今幸脱灾,弃道从僧用。秉教上雷音,求经归觉正。相逢野泼魔,却把神通弄。还我大唐僧,上西参佛圣。两家罢战争,各守平安境。休惹老孙焦,伤残老性命!”
银角大王道:“你且过来,我不与你相打,但我叫你一声,你敢应么?”
孙悟空笑道:“你叫我,我就应了;我若叫你,你可应么?”
银角大王道:“我叫你,是我有个宝贝葫芦,可以装人;你叫我,却有何物?”
孙悟空道:“我也有个葫芦儿。”
银角大王道:“既有,拿出来我看。”
孙悟空就于袖中取出葫芦道:“泼魔,你看!”幌一幌,复藏在袖中,恐他来抢。
银角大王见了大惊道:“他葫芦是那里来的?怎么就与我的一般?纵是一根藤上结的,也有个大小不同,偏正不一,却怎么一般无二?”他便正色叫道:“行者孙,你那葫芦是哪里来的?”
孙悟空委的不知来历,接过口来就问他一句道:“你那葫芦是那里来的?”
那银角大王不知孙悟空没这个见识,只道是句老实言语,就将根本从头说出道:“我这葫芦是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补到乾宫夬地,见一座昆仑山脚下,有一缕仙藤,上结着这个紫金红葫芦,却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银角大王这话说得清楚,那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孙悟空却未留意此言,他在乎的只是那葫芦的来历。
孙大圣闻言,就绰了他口气道:“我的葫芦,也是那里来的。”
银角大王道:“怎见得?”
孙大圣道:“自清浊初开,天不满西北,地不满东南,太上道祖解化女娲,补完天缺,行至昆仑山下,有根仙藤,藤结有两个葫芦。我得一个是雄的,你那个却是雌的。”
银角大王道:“莫说雌雄,但只装得人的,就是好宝贝。”
孙大圣道:“你也说得是,我就让你先装。”
银角大王甚喜,急纵身跳将起去,到空中执着葫芦,叫一声“行者孙。”
孙大圣听得,却就不歇气连应了**声,只是不能装去,自己欢喜不尽。
银角大王久装布下,从半空坠将下来,跌脚捶胸道:“天那!只说世情不改变哩!这样个宝贝也怕老公,雌见了雄,就不敢装了!”
孙悟空笑道:“你且收起,轮到老孙该叫你哩。”急纵筋斗,跳起去,将葫芦底儿朝天,口儿朝地,照定银角大王,叫声“银角大王”。
银角大王也是个实诚的人,既然有了前番的承诺,不敢闭口,只得应了一声,倏的装在里面,被孙悟空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心中暗喜道:“我的儿,你今日也来试试新了!”
他就按落云头,拿着葫芦,心心念念,只是要救师父,又往莲花洞口而来。那山上都是些洼踏不平之路,况他又是个圈盘腿,拐呀拐的走着,摇的那葫芦里漷漷索索,响声不绝。你道他怎么便有响声?原来孙大圣是熬炼过的身体,急切化他不得,那怪虽也能腾云驾雾,不过是些法术,大端是凡胎未脱,到于宝贝里就化了。
孙悟空有了前番的经验,自然不当他就化了,只当他在里面使诈,毕竟这宝贝是他的,哪有说化就化的道理,笑道:“我儿子啊,不知是撒尿耶,不知是漱口哩,这是老孙干过的买卖。不等到七八日,化成稀汁,我也不揭盖来看。忙怎的?有甚要紧?想着我出来的容易,就该千年不看才好!”他拿着葫芦说着话,不觉的到了洞口,把那葫芦摇摇,一响了,他道:“这个象课的筒子响,倒好课。等老孙一课,看师父甚么时才得出门。”你看他手里不住的摇,口里不住的念道:“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
那洞里小妖看见道:“大王,祸事了!行者孙把二大王爷爷装在葫芦里课哩!”
那金角大王闻得此言。唬得魂飞魄散,骨软筋麻,扑的跌倒在地,放声大哭道:“贤弟呀!我和你私离上界,转托尘凡,指望同享荣华,永为山洞之主。怎知为这和尚伤了你的性命,断吾手足之情!”
满洞群妖,一齐痛哭。
猪八戒吊在梁上,听得他一家子齐哭,忍不住叫道:“妖精,你且莫哭,等老猪讲与你听。先来的孙行者,次来的者行孙,后来的行者孙,返复三字,都是我师兄一人。他有七十二变化,腾那进来,盗了宝贝,装了令弟。令弟已是死了,不必这等扛丧,快些儿刷净锅灶,办些香蕈、蘑菇、茶芽、竹笋、豆腐、面筋、木耳、蔬菜,请我师徒们下来,与你令弟念卷受生经。”
那金角大王闻言,心中大怒道:“只说猪八戒老实,原来甚不老实!他倒作笑话儿打觑我!”叫小妖:“且休举哀,把猪猪八戒解下来,蒸得稀烂,等我吃饱了,再去拿孙悟空报仇。”
金角大王说猪八戒老实,说的自然是那天河的天蓬元帅,他在天庭也有些了日子,自然听说天蓬元帅,那天蓬元帅的做派他也明白的,和今日的性格倒的确差了许多。
猪八戒闻得金角大王这般说,知道那怪是认得自己的,故而闭口不言。
沙悟净埋怨猪八戒道:“好么!我说教你莫多话,多话的要先蒸吃哩!”
那呆子也尽有几分悚惧。旁一小妖道:“大王,猪八戒不好蒸。”
猪八戒道:“阿弥陀佛!是那位哥哥积阴德的?果是不好蒸。”
又有一个妖道:“将他皮剥了,就好蒸。”
猪八戒慌了道:“好蒸!好蒸!皮骨虽然粗糙,汤滚就烂,棬户!棬户!”
正嚷处,只见前门外一个小妖报道:“孙悟空孙又骂上门来了!”
那金角大王又大惊道:“这厮轻我无人!”叫:“小的们,且把猪八戒照旧吊起,查一查还有几件宝贝。”
管家的小妖道:“洞中还有三件宝贝哩。”
金角大王问:“是那三件?”
管家的小妖道:“还有七星剑、芭蕉扇与净瓶。”
金角大王道:“那瓶子不中用,原是叫人,人应了就装得,转把个口诀儿教了那孙悟空,倒把自家兄弟装去了。不用他,放在家里,快将剑与扇子拿来。”
那管家的小妖即将两件宝贝献与金角大王。
金角大王将芭蕉扇插在后项衣领,把七星剑提在手中,又点起大小群妖,有三百多名,都教一个个拈枪弄棒,理索轮刀。这金角大王却顶盔贯甲,罩一领赤焰焰的丝袍。群妖摆出阵去,要拿孙大圣。
那孙大圣早已知金角大王化在葫芦里面,却将他紧紧拴扣停当,撒在腰间,手持着金箍棒,准备厮杀。只见那老妖红旗招展,跳出门来。却怎生打扮?头上盔缨光焰焰,腰间带束彩霞鲜。身穿铠甲龙鳞砌,上罩红袍烈火然。圆眼睁开光掣电,钢须飘起乱飞烟。七星宝剑轻提手,芭蕉扇子半遮肩。行似流云离海岳,声如霹雳震山川。威风凛凛欺天将,怒帅群妖出洞前。那金角大王急令小妖摆开阵势,骂道:“你这猴子十分无礼!害我兄弟,伤我手足,着然可恨!”
孙悟空骂道:“你这讨死的怪物!你一个妖精的性命舍不得,似我师父、师弟、连马四个生灵,平白的吊在洞里,我心何忍!情理何甘!快快的送将出来还我,多多贴些盘费,喜喜欢欢打老孙起身,还饶了你这个老妖的狗命!”
金角大王那容分说,举宝剑劈头就砍,这大圣使铁棒举手相迎。这一场在洞门外好杀!咦!金箍棒与七星剑,对撞霞光如闪电。悠悠冷气逼人寒,荡荡昏云遮岭堰。那个皆因手足情,些儿不放善;这个只为取经僧,毫厘不容缓。两家各恨一般仇,二处每怀生怒怨。只杀得天昏地暗鬼神惊,日淡烟浓龙虎战。这个咬牙锉玉钉,那个怒目飞金焰。一来一往逞英雄,不住翻腾棒与剑。这金角大王与大圣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他把那剑梢一指,叫声“小妖齐来!”
那三百余个妖精,一齐拥上,把孙悟空围在垓心。好大圣,公然无惧,使一条棒,左冲右撞,后抵前遮。那小妖都有手段,越打越上,一似绵絮缠身,搂腰扯腿,莫肯退后,大圣慌了,即使个身外身法,将左胁下毫毛,拔了一把,嚼碎喷去,喝声叫“变!”一根根都变做孙悟空。你看他长的使棒,短的轮拳,再小的没处下手,抱着孤拐啃筋,把那小妖都打得星落云散,齐声喊道:“大王啊,事不谐矣!难矣乎哉!满地盈山皆是孙悟空了!”被这身外法把群妖打退,止撇得金角大王围困中间,赶得东奔西走,出路无门。
金角大王慌了,将左手擎着宝剑,右手伸于项后,取出芭蕉扇子,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搧将下来,只见那就地上,火光焰焰。原来这般宝贝,平白地搧出火来。那怪物着实无情:一连搧了七八扇子,熯天炽地,烈火飞腾。好火:那火不是天上火,不是炉中火,也不是山头火,也不是灶底火,乃是五行中自然取出的一点灵光火。这扇也不是凡间常有之物,也不是人工造就之物,乃是自开辟混沌以来产成的珍宝之物。用此扇,搧此火、煌煌烨烨,就如电掣红绡;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绛绮。更无一缕青烟,尽是满山赤焰,只烧得岭上松翻成火树,崖前柏变作灯笼。那窝中走兽贪性命,西撞东奔;这林内飞禽惜羽毛,高飞远举。这场神火飘空燎,只烧得石烂溪干遍地红!大圣见此恶火,却也心惊胆颤,道声“不好了!我本身可处,毫毛不济,一落这火中,岂不真如燎毛之易?”将身一抖,遂将毫毛收上身来,只将一根变作假身子,避火逃灾,他的真身,捻着避火诀,纵筋斗,跳将起去,脱离了大火之中,径奔他莲花洞里,想着要救师父。急到门前,把云头按落,又见那洞门外有百十个小妖,都破头折脚,肉绽皮开,原来都是他分身法打伤了的,都在这里声声唤唤,忍疼而立。大圣见了,按不住恶性凶顽,轮起铁棒,一路打将进去。可怜把那苦炼人身的功果息,依然是块旧皮毛!
那大圣打绝了小妖,撞入洞里,要解师父,又见那内面有火光焰焰,唬得他手慌脚忙道:“罢了!罢了!这火从后门口烧起来,老孙却难救师父也!”
正悚惧处,仔细看时,呀!原来不是火光,却是一道金光。他正了性,往里视之,乃羊脂玉净瓶放光,却自心中欢喜道:“好宝贝耶!这瓶子曾是那小妖拿在山上放光,老孙得了,不想那怪又复搜去。今日藏在这里,原来也放光。”
你看他窃了这瓶子,喜喜欢欢,且不救师父,急抽身往洞外而走。
才出门,只见那金角大王提着宝剑,拿着扇子,从南而来。
孙大圣回避不及,被那金角大王举剑劈头就砍。
孙大圣急纵筋斗云,跳将起去,无影无踪的逃了不题。
却说那金角大王到得门口,但见尸横满地,就是他手下的群精,慌得仰天长叹,止不住放声大哭道:“苦哉!痛哉!”那金角大王惭惶不已,一步一声,哭入洞内,只见那什物家火俱在,只落得静悄悄,没个人形;悲切切,愈加凄惨。独自个坐在洞中,蹋伏在那石案之上,将宝剑斜倚案边,把扇子插于肩后,昏昏默默睡着了,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话说孙大圣拨转筋斗云,佇立山前,想着要救师父,把那净瓶儿牢扣腰间,径来洞口打探。见那门开两扇,静悄悄的不闻消耗,随即轻轻移步,潜入里边,只见金角大王斜倚石案,呼呼睡着,芭蕉扇褪出肩衣,半盖着脑后,七星剑还斜倚案边,却被他轻轻的走上前拔了扇子,急回头,呼的一声跑将出去。原来这扇柄儿刮着那怪的头,早惊醒他。抬头看时,是孙悟空偷了,急慌忙执剑来赶。
孙大圣早已跳出门前,将扇子撒在腰间,双手轮开铁棒,与金角大王抵敌。这一场好杀:恼坏泼妖王,怒冲冠志。恨不过挝来囫囵吞,难解心头气。
金角大王恶口骂猢狲:“你老大将人戏,伤我若干生,还来偷宝贝!这场决不容,定见存亡计!”
孙大圣喝妖魔:“你好不知趣!徒弟要与老师争,累卵焉能击石碎?”
宝剑来,铁棒去,两家更不留仁义。一翻二复赌输赢,三转四回施武艺。盖为取经僧,灵山参佛位,致令金火不相投,五行拨乱伤和气。扬威耀武显神通,走石飞沙弄本事。交锋渐渐日将晡,魔头力怯先回避。那金角大王与大圣战经三四十合,天将晚矣,抵敌不住,败下阵来,径往西南上,投奔压龙洞去不题。
这孙大圣才按落云头,闯入莲花洞里,解下唐僧与猪八戒、沙和尚来。他三人脱得灾危,谢了孙悟空,却问:“妖魔那里去了?”
孙悟空道:“金角大王已装在葫芦里,想是这会子已化了;大魔才然一阵战败,往西南压龙山去讫。概洞小妖,被老孙分身法打死一半,还有些败残回的,又被老孙杀绝,方才得入此处,解放你们。”
金蝉子谢之不尽道:“徒弟啊,多亏你受了劳苦!”金蝉子这话,倒也不假,只是这孙悟空要受苦的事情还在后面。
孙悟空笑道:“诚然劳苦。你们还只是吊着受疼,我老孙再不曾住脚,比急递铺的铺兵还甚,反复里外,奔波无已。因是偷了他的宝贝,方能平退妖魔。”
猪八戒道:“师兄,你把那葫芦儿拿出来与我们看看。只怕那金角大王已化了也。”
孙大圣先将净瓶解下,又将金绳与扇子取出,然后把葫芦儿拿在手道:“莫看莫看!他先曾装了老孙,被老孙漱口,哄得他扬开盖子,老孙方得走了。我等切莫揭盖,只怕他也会弄喧走了。”
师徒们喜喜欢欢,将他那洞中的米面菜蔬寻出。烧刷了锅灶,安排些素斋吃了,饱餐一顿,安寝洞中。
金蝉子却一宿未眠,他在思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萦绕心头已久,也只是这一刻,才下定了决心。
金蝉子瞧了瞧远处睡着的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等人,暗暗下定决心,有些事情如果迟早要为,不如现在就为。
下定的决心,金蝉子也有些困了,当下和衣睡下,一夜无词,早又天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