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笼罩着,一抹抹浓云,飘过,月,半隐半现。
一阵风吹过,树叶晃了晃,白影掠过,忽视掉刚刚巡逻的一排守卫。
一路通明,白影身形变换着,衬着昏黄的灯,悄然融在了空气里。待到进入这一庭院,才放慢脚步,不急不缓的走着。抬头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楼阁,轻掠而过,直接从窗户飞入。
屋内,一人坐在那里,眉头深锁,两鬓有些斑白,额头皱纹掩饰不了他的岁数,唯有他的眼神,依旧犀利如利剑,仿佛能看透心境一般。
白影单膝跪地,恭敬道:“十九爷,属下无能,没有带回小姐,请爷处置。”
跪地这人赫然便是出现在倾心湖的那人,名为白幽,是坐上那个男人的亲信,更是过了命的贴身侍卫。在这座王宫,除了白幽,还有一人,便是黑渊。他们二人同属爷的亲信,左膀右臂,也是这座王宫武功最高的二人。
被称为十九爷的坐上那个男子,便是这座王宫的主人,当今皇上的十九弟,李震南。
“起来吧,不怪你,你一人能全身而退,可带上澜儿...”李震南起身,来到窗边,看了看,回头示意他起身说话。
“是。”白幽起身,又道:“十九爷,若是不把小姐接回来,那...”
“我知道,一个月后,你带三百龙骑卫,一千铁骑,数十名高手。就是这些人全部身死,你也要把澜儿给我安全带回来。”
“属下领命,可情天之巅势力滔天,属下此次带这么多人前去,是不是...”白幽不解道。
“你只管去。”李震南漠然道。
“嗯。”白幽俯身道。
“你先退下吧。”
说完,白幽退下。李震南无奈笑了笑,只是一瞬,冰冷与冷漠便萦绕在他周身。一缕风过,吹起了他的发,月光下,如此苍白。
他转身,视线定格在一幅画上。有些泛旧,画着一倾城女子,含着笑。李震南看着她,笑的有些苦,笑着笑着,泪不知道怎么就流了下来。
魔亦有道,何为正道?
为什么天下所谓的这些名门正派连你这个弱女子都不放过?为什么他们所谓的正道便是道?
情天之巅?呵,好一个正派!
李振南紧咬着下唇,丝丝血迹点点,眼神中有着恨,无尽的恨意。东风散究竟为何物?问情,你夺去此物,本王定会查个清清、楚楚?
当年唯一能和情天之巅抗衡的势力便是这神音幻宫,而这宫主,便是林澜她娘,芷柔。可惜的是,这却是江湖上所谓的魔教!江湖上人谈及色变,却少有人知道这宫主芷柔是一个弱女子!
她永远也不想当这个宫主,哪怕去一个小山村,当一个悠闲自在的村姑,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
江湖上却不这样想,这些正道人士无一不想除之而后快。
她,遇见了他。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王爷,她,还是那个江湖上的大魔头。
那时,他们的相遇,他们的相恋,到最后的私定终身。
在一个小山村,他不是什么王爷,他不是什么宫的宫主。有的只是,他们只是小山村最最普通的夫妻。普通到他贵为王爷,也和村里老头坐在一起喝着粗茶,平时里有什么矛盾他都忍着,村里的老老少少只知道李飞这个人。她,还是叫芷柔,温柔贤惠,平时里也弹弹小曲,一日三餐做着简单可口的饭菜。累了就依偎在一起,看着夕阳的余晖。乏了就相拥而睡,闻着她的发香做着最甜美的梦。
那时,是他们最快乐的日子,他们悔恨,为什么生在那个地方。她是大魔头,他不在乎,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当今王爷,她不在乎,她只知道,他是她的丈夫。
可是,苍天为什么要欺我?
可能是苍天羡煞这对爱人,没经受过世间最痛苦的生离死别。所以,一切的不幸都让他们受了,一切的苦痛,他们都受了。
他醒来,她已不在。
他失措,慌乱,他发了疯的寻找。雨下了,淋湿了他的身,走着走着,晕倒在不知道这是哪一条路上。
一年后,神音幻宫,大殿之外的广场,各路英雄好汉齐聚于此,正前方,赫然便是问情。只见他振臂一挥,各路人马嘶喊着杀了过去。杀了一天一夜,杀到人们都疲倦拿不起刀剑,鲜血染红了这广场。最后的最后,魔教只剩下数十人,拥护着不会武功的那个女人。
而在此时,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她微微偏过头来,眼神温柔,轻语:“他还是来了。”
问情皱着眉头看了过去,一面旗帜赫然印着一个大字,“李”。
他勒紧了绳索,马急速而停,前蹄扬起,衬着这昏暗的天。他没有表情,在人群中慌乱的搜索,直到看见了她还好好的,他露出了疲倦的笑容。
她也对着他,笑了笑。
李振南侧过头来,冷声道:“问情,此人我要带走!”
“为何?”
“她只是我的妻子。”
“王爷,魔教余孽,人人得而诛之。”问情没有屈服,继续说:“王爷,朝廷向来不问江湖之事,还请王爷不要插手。”
“你...但她我一定要带走。”李振南咬牙切齿,全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王爷,今日可由不得你。”说完,问情隔空一掌,打向了前方。
“不要。”李振南大喊,惊慌无助。
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捂着胸口,依然朝着他的方向笑着。
他跳下马,向着她奔跑去,被横着的尸体绊倒。他已不知道泪何时流下,冰冷的泪水滑下,一路攀爬着来到了她的身旁,他抱起了她,把她的脸放在胸口。
他哭的好像一个孩子,他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天地间回荡着的只有他的怨。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了最后面那座宫殿里。
李振南大声吼着:“还不快去。”
问情也看到了所指,凌空一跃,率先来到宫殿里。那些王府的人持刀对持着,不敢有所动作。
李振南看到,怒骂:“谁敢阻我,便于朝廷为敌!”他是真的发怒了。
众人一听,心有余悸,唯独问情,迈步进了去。
这一步一步,沉碎到踩在他李振南的胸口上。
问情只看到一个婴儿摇篮,抱起了她,身侧还有一封没来得及封的信封。还有,东风散。问情抱起了婴儿,走了出去,来到李振南身边,轻声道:“王爷,这该是你的骨肉吧。”
李振南接过孩子,还有信,唯独没有东风散。
拆开信,那些字依旧是过往的温柔:
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可惜我见不到她以后的样子了呢。夫君,我不在你要好好对待我们的女儿,她才出生就没了娘疼。夫君,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只是有些苦说不出来。夫君,别找他们报仇,他们没有错,错的是我。要是我早日放下这所有的一切,像你放下王爷的身份,我们一起住在小山村,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
有些字迹已经模糊,夹杂着两个人的眼泪。李振南看着怀里的婴儿,他们的孩子,紧紧抱着她们,泪已经流干了。
“问情,很好。”李振南看着画像上的女子,那个深深爱着的女子,泪痕犹在。
澜儿,他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了。
她在王府呆不住,喜欢一个人外出流浪,暗地里派着白幽保护她。一次意外,白幽护主不利,所幸被柳梦令所救。从那时起,她便住在了情天之巅的倾心湖,几番劝说都不回。
从那以后,他不再娶,一个人,照顾着澜儿。那年,他替皇上出征,立下大功,平定西域,安抚北方。在朝廷中的地位与日俱增,王府有着数百高手,手中握有八万龙骑卫,二十万铁骑。
他的权力连皇上都有些不安。
那一年,皇上夺取了他的兵权,削弱他的势力。可是他不在乎这一切,皇上要拿去,随他便,交出手中所有兵权。安心呆在王府,没事就钓钓鱼,去街上随便找一家酒馆,喝的半醉。又或者去那个小山村,在曾经依偎着的那颗岩石,独自看着夕阳直到睡着。去曾经他们的家,一个属于他们的地方,睡在他们的床,这里是他最温馨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的脸上才会挂着久违的笑。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的放下所有,回到从前的自己。
可是,时间在过,一切都在变,唯有,对她的爱。
回到这个冷漠的城市里,他成了别人眼中的十九爷,冷酷,残忍。
他只想回到那个小山村,这一切,又有谁相信呢?
“澜儿,你玩够了吧?虽然知道你的事情,可为父不得不做啊!”他叹息,有些事,身不由己!
“还有你——问情,失妻之痛,终将偿还。”
他离开房间,背影好生孤独,黑夜里,他融身在这无言的黑。
这是一座坟,没有王室贵族的奢华,普普通通用泥土堆砌而成,石碑立于那里。爱妻林芷柔,刻着曾经的快乐,也画着曾经刻骨铭心的痛。
他蹲下,坐在那里,轻轻拨弄着手里的小草。嘴唇微动,像是在低声述说,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笑,谁又知道呢?
生不能与你同宿,死后自会与你长眠。今生永世,只为和你在一起。只是你的笑,你的泪,你的生气,你的忧愁,我都体会不到了。
还剩下,心里的你,和我的世界里,唯一的你。
这一夜,四周格外的静,十九爷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趴伏在坟角,拥抱着生命里最爱的人,嘴角一直挂着笑。眉头的皱纹掩饰着他的沧桑,随风飘扬的白发衬托着他的孤单。一滴滴眼泪落在泥土里,随着细缝深入,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到,他的温存。
正道?呵,与魔有何异。
清晨的一丝曙光,落在他的脸上,微冷。
他起身,看了看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