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秋林,红叶似火。
微风拂过,吹颤了几缕斜斜投下的暖阳。
一个赤发少年踩在铺满地上的红叶之上,沙沙作响;其面前一个脸庞威严的白须老者负手而立,目光悠悠地赏着周围的红叶漫天之景,似在追忆,又似在陶醉。
“寒儿,这六合群山之中,你觉得哪里最美?”老者白眉一弯,和善地向面前的赤发少年问道。
“便是这里。”少年不假思索地答道。
“哦?”老者眉毛一挑,似是一讶,可眼中的笑意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思,他看着面前的赤发少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顿了一顿,续道:“六合群山之中,落日崖壁,日落奇景静美绝伦,恍若隔世;登天台上,御风临仙,指点江山之豪情油然而生;青花塘边,万木朝元塔磅礴大气,直插云霄,如擎天之柱。
“这些地方在仙林之中皆享有盛誉,闻名遐迩;你却最为喜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枫林?”
“寒儿就是喜欢。”少年面容倔强,斩钉截铁地说道。
“哈。”老者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少年疑惑地向他看去,他的面容却陡然一肃,沉声道:“你可知道,在为师初登脉主之位时,这里是什么样?”
少年摇了摇头,不知。
老者眼中现出追忆神色,说道:“那时的树远比现在瘦小羸弱,弱不禁风,这片枫林也未这么繁密;这里随处可见的大树,在那时,亦不过只有寥寥几棵。”
“那是这些年来,它们茁壮成长成如此?”
老者摇了摇头,不语。
片刻后,从怀中拿出一个鲜红色的宝珠,交给了赤发少年。
赤发少年疑惑地接过,打量了几眼,蓦地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惊道:“这是。。。。。清莲火珠!”
“不错,这正是我赤火一脉脉主代代相传的清莲火珠。。现在,为师便将它交予你!”
话音刚落,只见从老者的十指之处,陡然激射出十根以火属灵力幻化的火索,蜿蜒而去,在这片枫林之中川行不息;火索过处,周围的枫林皆是骤然而燃,熊熊烧起火焰。
转眼之间,这片鲜红似火的枫林,已是成了一片烈炎火海,映着火光,疑惑的少年听到师尊的期待声音陡然响在耳边:
“寒儿,当你领悟到为师此举用意的时候,你便是真正成为了一个合格的赤火一脉脉主!
“只是为师。。或许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天地一震,烈炎巨剑轰然而下!
“咚!”
雷鸣巨响之中,四象寂灭阵终于破灭,暗色结界如水泡幻灭,“啵”地一下,便烟消云散。
“哇!”“哇!”“哇!”“哇!”
接连四声吐血声乍然而起,四个身影如离弦之箭被狂舞的气浪打到了地上,面若金纸,气如游丝。
赤裂寒魁梧的身躯血色浸染,依然故我地落在地上,如不世霸王,青光一闪,卫青冬矛又是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之上,直指苍穹。
烈烟铭只觉全身似被震散了一般,瘫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体内朱雀浴火真气如一潭死水,半点也指挥不得。
回想起刚刚那两式毁天灭地的招数,忍不住后怕地骇道:“怨不得宗主二十年前挟恨前去六合谷,却什么都未做,只是将汤显带了回来,接着便闭入死关,一心参悟魔法,二十年后,才寻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举宗来袭,为幽心公主举行血祭!
这五龙携星,当真皆是不世奇才!”
幽伤秋面色一变,手中青光一闪,将重伤的冷清羽,左辞,烈烟铭,玄墨和汤显尽皆收入了虚境之中,眼睛望向凰裘,有些担心地轻轻道:“凰姨。。。”
凰裘微一点头,眼中杀机一显,沉声道:“老身纵血溅五步,亦不让人近得你周围五丈之内!”
幽伤秋感激地朝凰裘看了一眼,微微颌首,蓦地面容一肃,手中青光一闪,相思魔琴竟又出现在了其身前,却是断弦!
幽伤秋盘膝坐下,双手抚在琴身,眼眸徐徐闭上,面容入神。手掌之下紫光一闪,只见在相思魔琴上,竟陡然出现了五根以真气凝成的弦,紫光流转,正是宫、商、角、徵、羽!
幽伤秋食指一勾羽弦,“叮!”的一声响起,神情欣喜又憔悴。
羽音响起,闻者竟皆感心中一荡。
江平拒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看了看深陷幽云八骑围攻的杜迎松与严珈,和正欲先与其合力将幽云八骑斩杀的汁连奇和赤裂寒。
迟疑了半响,猛然脸色一定,喝道:“赤公、汁公,先去阻止幽伤秋!那是幽伤秋赖以成名的《离情索魂曲》!‘魂守’曲响,这登天台上,王境之下,再无人能活!”
赤裂寒闻言脸色一变,汁连奇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忌惮,两人对视一眼,遽然转过身去,各化为一道疾光,直冲幽伤秋而去。
盘膝而坐,全身心沉于疗伤,闭目调息的杨天祺蓦然感到一阵暖洋洋的似轻毯的东西浮在身上,体内受损的经脉竟陡然自顾自地修复起来,本来如一潭死水的青木真气,亦活络了起来,讶异地睁开眼来。
只见江平拒在自己面前,面目苍白,双手虚抱于自己胸前,其中一个银色光球徐徐流转,散发出的银色光辉洒在自己胸前,慢慢延展,竟覆盖了自己全身,想来便该是刚才那感受到的轻毯似的东西。
杨天祺竟是一怔,片刻后,才对江平拒说道:“这是。。渡星奇术。。你竟已使出了‘星陨’。。”
江平拒对着杨天祺勉强一笑,吃力地说道:“千年的基业,怎能断在我的手上。。。。。”
杨天祺望着江平拒,神情说不上是喜是悲,只是说道:“你施渡星奇术,不惜将半数真气渡于我身,是想结六合之阵罢!”
江平拒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轻松解脱神情,道:“这些年的离合悲欢,由六合阵起,便以六合阵结束罢。。其他的,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好了。。”
杨天祺脸上竟也隐隐露出相同神色,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道:“当年邹公燃尽真元,救了咱们五人。其实这些年来,我有时想起,甚至希望那日燃尽真元的人是我。。。”
“这样,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心儿也就不会死。。”
顿了一顿,杨天祺眼中竟仿佛出了神一般,没了焦点,续道:“你知道吗?当年我与你大战三天三夜,其实在第一天夜里,我就猜到是心儿求你瞒着我将她交出。但我还是与你继续打了下去,直到力竭。。。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未等江平拒回答,杨天祺的脸上竟出现了些许恨意,语气有些急促地说道:“因为我恨你,恨你就听了她的话,竟真地瞒着我,将她交给了宁天奇!更恨你为了保全六合谷之名,阻止我与那一干道貌岸然的正道中人决一死战!”
杨天祺终于回过了神来,重新回到江平拒怔怔的双眸之中,脸上竟奇异地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而且,直到现在,我依旧恨着你。。。”
江平拒望着杨天祺,耳边他的低语仿佛余音绕梁,不断回荡在他的心中,让他陡然想起了好多人,有幽心公主,有汤显,有海木易。。。。
良久,江平拒蓦然将眼眸徐徐闭上,嘴翕微动,轻轻地涩道:
“我也是。”
琴音响起,溢满空中,幽幽乎有悲怨之气,扬扬乎有萧萧之语。
苍远万里之间,空幽寂辽,只余袅袅;细看却不然,恍恍乎有一懵懂稚童,独立天地,牙牙识语,蹒跚学步。
离情索魂——离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