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夏橙刚起床,老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吃了早餐,正准备去便利店里,妈妈从厨房一边擦着手一边出来,喊住了她:
“小橙,你先等一下,这两天天气好,我想把冬天的棉衣拿出来洗一下,你去把你楼上的棉衣找一找。”周静新说完,又对着夏林和安辰说:“安辰,你先去店里吧,还有夏林,别再去玩游戏了,去店里帮一下忙。”
安辰没有怀疑笑一下,就答应了,夏林叽里咕噜的,有些不太高兴,跟兄弟们说好了今天一起打怪升级的,可老妈的话又不敢不听,算了,先答应着去到店里,一会儿半道开溜。
夏橙还以为老妈真的是让她去楼上找棉衣呢,转身就有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在翻箱倒柜的找衣服,虚掩的门这时被推开。
夏橙听到声音,连忙站直身子,只见老妈老爸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老爸慈爱地笑笑,坐在她的书桌旁,老妈拉着她的手,坐在床上。
夏橙看到爸妈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从他们同时出现在自己房间时,她就有不好的预感,知道他们肯定要跟自己说什么事儿,并且是很严肃的。
“爸,妈
。”夏橙心里有些没底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夏云扬之前找镇高中的校长,说女儿想过来教书的事,校长一口答应,说求之不得,夏橙是名牌儿大学的高材生,在镇上也比较有名,好多家长教育孩子也都是以她榜样的,能回乡教高中那是屈尊降贵,这种好事儿,找都找不来的,校长当场就答应先让她带高一,跟班走。
但是无论自己女儿多优秀,求人家办事儿,肯定要请人家吃顿饭表示表示,那肯定要带着女儿去当面感谢,既然这边工作的事儿差不多搞定了,那边辞职的事儿肯定也得提上日程。
正好奶奶这两天在姑姑家,就怕她从中掺和,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找女儿好好谈谈,坐定后,夏云扬也就开口:
“小橙,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女儿这二十多年来表面上,你和夏林我们是一视同仁的,但是在爸妈那心里面,还是爱你多一些,你也乖巧懂事,没让爸妈怎么操过心,从小到大只要你的要求是合理的,爸妈有能力做到的,也都尽量满足。”夏云扬有些意味深长:
“你只要记住一点,爸妈无论做什么,都是希望你以后过的好,希望你将来不后悔,爸妈也不希望你和小林将来有多大的出息,只希望你们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
夏橙也知道这些年来爸妈对自己的关心,从幼儿园开始,都是爸爸早上骑自行车送她去上学,下午接她回来,陪她玩,给她讲故事,把她驮在脖子上变巨人,她也发誓,长大一定好好孝敬父母,所以老爸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她就不受控制的鼻子发酸。
“爸,我知道。”她一低头,禁不住扑簌簌流下眼泪。
周静新看到女儿哭了,也心中不是滋味,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做妈妈的没有不希望女儿快乐的,不希望她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的,可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伸出手指,帮女儿擦了一下眼泪:
“傻丫头,你爸什么都没说,你哭什么?”
夏橙自己摸了一下眼睛,心情也变得起伏不定:
“爸,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夏云扬今天是休息日,他本来约好了和同事一起出去喝茶的,让妻子和女儿慢慢谈,可又怕妻子控制不住情绪,到时候说出什么来。
他长出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女儿,神情很严肃,他这种严肃的表情,夏橙很少看到,印象中,爸爸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态度谦和从从不与别人争,自己这种寡淡的性格都是受父亲感染的。
“小橙,其实真的多说无益,该说的,你妈妈以前都和你说过,就是你和秦慕的事儿,爸妈本不应该干涉你感情的事儿,你也已经成年了,也长大了,特别是婚姻方面,我们国家也提倡婚姻自由,你有权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夏云扬话锋一转:“可是爸妈毕竟比你多活了几十年,有些事情想得的也比你远一些,阅历也比你丰富一些,秦慕却是对女性很有吸引力,但是你对他这个人了解多少?据爸爸了解,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不想让你看到的事情,你绝对看不到,还有他的家族,你又知道吗?特别是他的母亲,爸以前也在A市工作过,也知道一些他母亲的事,那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该来的总会来,其实这段时间,夏橙每天过的都有些提心吊胆,从那天晚上爸爸看自己和秦慕在一起开始,她就知道这个谈话,早晚都会来,老妈的态度很坚决,早就明确表达过她的态度,但是这种话老爸却是第一次说,妈妈说出来,可能是小打小闹,身为一个家庭之主的老爸,他说出来的话更有威严,也更郑重其事,给自己的心里造成的压力也更大
。
夏橙垂下眼睑,她对秦慕确实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对自己很温柔,很迁就,很宠溺,无论自己多么无理取闹,发多大脾气,他都很耐心的照单全收。
可爸爸毕竟是自己最尊重的人,也是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第一个接触的男人,父爱如山,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超过任何一个男人,无论她心中认不认同他所说的,她也不能反驳,只能低下头,任由眼泪越涌越多。
“小橙,爸爸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相信爸妈不会害你的,虽然我也觉得我这样做很过分,可我宁愿你现在恨爸爸,也不想你以后,过的不幸福。”
夏云扬这个年纪,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此刻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完全流露,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说话是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忍不住也擦了一下眼睛。
夏橙感受到了爸爸的情绪波动,她心里的自责,内疚,全涌上心头,化成泪水,努力克制,克制的浑身都有些颤抖。
“小橙,和秦慕断了,不要再和他来往了,除了这件事,以后无论你找谁,爸妈都不会反对。”周静新说。
她一直也在忍着,她很了解丈夫的性格,他是一个很隐忍的人,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情绪,可因为女儿,他真的操了太多的心。
她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心如刀绞一般,女儿从小就被照顾的很好,如此违逆她的心意还真是第一次。
夏橙的内心里在做着颠覆性的冲撞,如果爸妈是强制蛮横的反对,她的心可能会更向秦慕靠近,事情永远都是这样,越压制它越反弹,她可能只会记得父母的蛮狠态度,并不会太在意他们是不是为自己好。
可夏云扬夫妇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很能抓住人的心思,也知道哪种方法更能让人接受,让人想反抗却反抗不了,这种言恳意切的真情流露,让本来对父母就非常孝顺的女儿,硬不下心来反驳。
夏橙抬起头,原本明亮的眼睛,有些泛红,可是她想努力一次,为她和秦慕之前的感情。
“爸,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我想要一个理由,要一个我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经过和妈妈的几次交谈,她知道不仅仅是因为秦慕家有钱,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花心,肯定还有其他原因,是爸妈不愿意告诉自己的。
本来痛不欲生的周静新,听到女儿这么说,一下子停止了眼泪,女儿的意思是,他们的反对不足让她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理由不充分,她没有办法就这么听父母的。
周静新本以为女儿乖巧,她爸爸出面,她肯定会听的,就算心里不愿意也不会出言反对,可她现在的意思,就是她根本放不下秦慕。
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看女儿满脸的不甘,还有质疑,周静新心里沉甸甸的,有些激动起来:
“那我就给你个理由,因为你……”
“静新!”夏云扬生怕妻子失去控制说出什么来,连忙出言打断。
周静新如梦初醒,也有些后悔
。
“爸,妈,你们是想为我好,我也知道你们为我操碎了心,可是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你们伤心,可我也不想自己后悔。”
夏橙看爸妈欲言又止,一瞬间心里的所有苦涩和悲愤,都化成了一股力量,让她充满了勇气,这些勇气让她说出了平时不敢说出的话。
“你们给我的理由一直都是他家太显赫,他太多情,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无法预测的,未来怎样谁都不知道,我真的不想因为不确定的未来,而放弃实实在在的眼前。”
她的胆子并不大,并且性格还很柔弱,在父母面前表达对一个男人的感情,是很难以启齿的,可此刻关系到她的终身,让她有勇气抛弃了所有的羞涩。
夏云扬听女儿说出这种话来,就知道她陷的不浅,谁都年轻过,都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最让人难以割舍,最让人奋不顾身,他几乎被女儿说服了,身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也觉得他的行为是无理的,可是他不能因此就答应。
“小橙,未来的事是无法预料,但是很多未来的事,在当下都有征兆,一个诚实稳重的人,和一个纨绔子弟相比,在对待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家庭态度上,显然第一种人会更有责任心,而第二种人,抛妻弃子喜新厌旧的几率会更大,而秦慕那种站在金字塔顶的男人,不是我们能承受起的。”
“爸,我……”夏橙还想说什么,周静新没等她开口说完,就出言打断。
“别说了。”周静新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看女儿居然执迷不悟,还试图反驳,她整个人变得急躁起来:
“该说的,爸妈都说清楚了,我今天就一句话撂着,你可以和秦慕在一起,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但前提是……”
周静新眼底的情愫不断翻滚,显得情绪非常激动,肩膀因为情绪波动,而一起一伏的,张嘴哇的就哭出来声:
“我们断绝母女关系,你以后想做什么,爸妈都不会管你了。”
周静新说完情绪失控,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夏橙心里更慌乱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妈妈这个样子,她伸手从后面抱着周静新的背。
“妈,妈你怎么了?”
夏橙不但心慌,而且还害怕,她看到妈妈浑身颤抖的厉害,已经吓得脸色发白,说话时已经泣不成声。
“静新!”
夏云扬一个箭步冲了了过来,脸色骤变,他一把推开夏橙,“静新,你怎么样?”
夏云扬扳过周静新,她已经停止了颤抖,只是脸色发白,嘴唇乌紫,他心跟着凉了半截,二十多年前,她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那是夏橙刚出生没多久,她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昏厥了过去,这是第二次。
夏橙被爸爸的一个大力,险些摔倒在床底下,她看到爸爸表情凝重,一张脸变得铁青,又看到老妈气息微弱,她吓呆了,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忘了哭。
“爸,我妈怎么了?”
“快开门,去医院
!”
夏云扬来不及跟女儿解释,抱起周静新往门口冲去。
夏橙俩条腿像定在地上一样,一动也动不了,心里想狠狠地砸了几块石头,重得让她承受不住,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担心害怕,以至于她都没有听到老爸在说什么。
“傻站着干嘛,赶紧开门!”
夏橙的头嗡嗡作响,听到老爸的声音才有点意识:“哦!”迈开沉重的腿,跑到门边,把门打开。
夏云扬把车开到最快,把周静新送到了最近的镇医院。
父女两人忙乎了半晌,楼上楼下挂号拿单付钱,由于惊吓过度,夏橙几乎虚脱,她也一直忍着心中的悲痛。
直到周静新被推到病房,安静的躺在床上吊着盐水,夏云扬坐在床边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满脸的心疼不已。
二十几年前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当时夏橙还不到半个月,周静新也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一边是饿的哇哇大叫的女儿,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妻子,夏云扬那个时候几乎陷入了绝望。
让好心的护士帮忙买了奶粉,他一边喂着女儿,一边照顾着妻子。
想到当时,他抹了一把脸。
夏橙心里难受的快要死掉了,把老妈气成这样,如果妈妈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要活了,她更没有脸活在世上了。
这时医生进来,夏云扬刚要起身,医生抬抬手,示意他坐着就好,又说,病人只是受刺激过度,以后需要静养,不能让她情绪有太大的波动,在医院观察几天,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就可以出院了。
夏橙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听了医生的话,她心里重重的石头烟消云散,可她怕自己听错了,快步上前抓住医生的手:
“我妈没事,对不对?我妈没事!”
病人家属情绪不稳,医生都能理解,他们见得也多了,一个年老的医生,掰开她的手:
“姑娘,放心吧,你妈没事,只是以后不能让她情绪太波动。”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夏橙松开医生的手,送他们出去,又转身跑向爸爸面前:
“爸,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她趴在老爸腿上,心情陷入了无边的阴暗中,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水,所有的视线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起来。
夏云扬宽厚的手掌放在女儿的背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眼眶发涩,实在忍不住,闭上眼,两颗大大的泪珠从眼睛里滑落,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又重重的砸在自己的手上。
终于夏橙停止了哭泣,夏云扬看着她发红的眼睛,抬手帮她擦了一下眼角,声音很和蔼:
“你妈妈快醒了,你赶紧去洗一下脸,别让她看到你这个样子。”
夏橙又伸手擦了一下眼睛,点点头,走向了旁边的洗手间。
夏云扬重新拉起妻子的手,心中悲喜交加,好在妻子这次昏厥,并没有上次严重
。
这时周静新的眼皮动了一下,夏云扬一喜,小声的喊了一句:“静新!”
周静新好像陷入了梦魇之中,浑身不安的扭动起来,嘴里呓语不清着: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会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你别走,你别走……”
“静新,静新!……”夏云扬轻轻拍着妻子的脸,不停的喊到。
刚好这是夏橙回来,看到妈妈的样子,惊慌失措的跑过去:
“妈,妈是我,我是小橙,你醒醒。”
周静新从一片黑暗中慢慢回过神来,眼前的图像由模糊变得清晰,看到旁边的丈夫和女儿,她不顾身体虚弱,伸手扯住女儿的手:
“小橙,你,你不要怪妈妈,一定不要离开妈妈。”
“妈,我是你女儿,我不会离开你的。”
夏橙的手被她抓的有些疼,嫩白的肌肤也起了一层红晕,可她顾不得这些,反手握住妈妈的手:
“妈,都怪女儿不孝,害你住院,我以后都听你的。”
周静新一把拉过女儿,“小橙,以后我们一家就好好的,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
“嗯,妈!”
“小橙,你爸爸已经找了镇高中的校长,他也答应了让你暑假后过去教书,但是A市那边,你还要提前跟学校打声招呼,下学期的课人家也好提前做安排。”
周静新这个时候,说出这些,有借病要挟女儿的意思,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夏橙心中一惊,爸妈居然先斩后奏,都没有找自己商量一下,是不是太武断了,自己已经23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就算再为自己好,是不是也该听一下自己的意见,她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们家一向很民主,可这一次,真的在她的意料之外,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什么都会答应的,也不敢不答应。
“妈,我等下回去给你带一些生活用品,我把笔记本带过来,当着你和爸爸的面,写好辞职书,发给院长。”
周静新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做她也不愿意,可还有其他办法吗?
“小橙,委屈你了,爸妈对不起你。”周静新又低低的抽泣起来。
夏橙怕她情绪再激动,伸手搂过她的脖子,鼻子一酸:
“妈,在我心里,你和爸是最重要的,是谁都无法替代的,我生命里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没有爸妈,我以后都不去A市了,也不会再见秦慕。”
她静静的趴在周静新的肩膀上,心痛到无以加复,已经破碎成千片万片,心里的种子已经长成大树,又被连根拔起,整个心脏血肉模糊,剥离一般的痛彻心扉。
每次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因为呼吸是疼的,以为轻轻的就不会那么痛,其实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