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宫门上的大火还在肆意燃烧,手中的盔甲已经烧得发烫,曹操身上只剩下了一身穿在盔甲下的内衣,批头散发地靠着马儿坐在地上,两腿无力的摊开。
“马儿、马儿,汉室就要消亡在我的眼前了,你说我能做些什么啊?”
夜里的寒风吹过宫中的道路,一些烧碎的木渣北风吹动,在地上拖出兹啦的响动,烈火在冷风中舞动发出的热量被冷风吹散,曹操与宫门上燃烧的火焰近在咫尺,感受着火焰的温度随着光芒打在脸上,但只要夜风一起身上的暖意就顿时消散,风过之后他才能再继续感受到温热。
一个几乎是责怪的声音出现在了曹操的脑海中,那是他自己心中的对话。
“你为什么不去阻止袁隗?为什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军队冲进宫去烧杀?”
随后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你以为我想啊!我拿什么来阻止他们?我是应该指着他们痛斥还是用自己的身体堵在宫门口让他们踩过去?”
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越说越悲愤,越说越激动。
“我管不了了!我管不了!我管不了!”
曹操抱着脑袋痛苦地摇动,嘴吧里的声音与那个脑海中的声音正好重合,不住地喊着我管不了。
半晌后终于声音减弱,曹操身体也渐渐静止,情绪也仿佛平静了下来。
只是脑海中最初满是指责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我怎么这样无能?”
“驾!”
张让狠狠地抽着马鞭,马儿飞快地在宫中的庭院里飞驰,风驰电掣般地经过了一个个殿宇,一栋栋高楼。
“还不够快!还不够快!”
张让手持长剑骑在马上,面容都有一些扭曲了,此刻的张让几乎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事物,宫中四处逃窜的太监宫女,已经蔓延开来的冲天火势,张让的胸口仿佛也燃烧着一团火焰,这团火烧掉了张让的理智,操纵着他的身体用最快的方式赶往承乾宫。
“啊!”
张让大叫一声,将手中长剑向马屁股上狠狠一刺。
“希律律律,希律律律……”
马儿口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身后突然遭受到了这么严重的攻击,求生的本能让这匹马甩开马蹄,飞也似的向前狂奔。
“吧嗒吧嗒吧嗒”
马蹄声渐渐来到了承乾宫前,此时张让已经在马屁股上划出了十几条口子,马儿跑到这里已经是口吐白沫,不论张让如何拉拽缰绳,都没有办法让它停下。
张让一咬牙,翻过身来纵身一跃,跳到了承乾宫门前的地上,被马儿高速奔驰的惯性影响,张让的脚停了可是上身仍在向前运动,啪的一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马儿没了张让的控制,一头撞在了前方的一堵宫墙上,头骨尽碎,脑浆迸裂。
张让挣扎地站起身来,双腿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是刚刚磕在地上受的伤。
承乾宫中的黄门和宫女早就已经逃光了,联合军攻打皇宫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南北皇宫。
张让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宫门,承乾宫是天子休息的地方,张让知道此时少帝和刘协都在承乾宫的承乾殿内居住,来这里就可以同时救走两位灵帝的皇子。
“袁隈……袁绍……杨赐……你们该死!”
张让每走一步就念出一个名字,腿上的伤痛让张让咬牙切齿,但他还是硬撑着疼痛向宫殿走去。
进入承乾宫门后没有屏风,一眼就可以将宏伟的宫殿尽收眼底。宫门到宫殿中间是一片巨大的广场,珍禽异兽的石雕四处散落,绿草如茵,清流小桥,假山乱石,同样是皇帝的宫殿,巨大的广场,但承乾宫不同与用于上朝的未央宫广场的庄严壮阔不同,承乾宫更多是天下美景尽收的壮美。
而张让好不容易穿过了广场,腿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来到了承乾殿的底下,抬头望去,接连的阶梯高耸入云。
张让苦笑一声,低下头拽住自己的裤腿,借助手臂的力量迈开双腿,在这三百级汉白玉的台阶上,一步一步地攀爬。
“不行,张让一个人救不了两名皇子。”
赵忠惊慌地握紧了拳头。
“赵常侍,您这又是怎么啦?您和张常侍怎么都怪怪的,人家看得心里都发毛了。”郭胜捂着嘴为难地看着赵忠。
“没时间解释了。”赵忠摇摇头走到了众人中间,对着还留在这里慌乱地收拾着东西的七个常侍说,“各位。”
“如今袁绍领兵进宫,不仅是要除去我等,还要谋害天子,张让已经前去援救,谁愿前往承乾宫助他?”
唯一没有为自己收拾行装的段珪默默地站了出来,冲着赵忠拱了拱手,从墙上取下了一柄长剑,转身离去。
“哎呀,原来张常侍是去救驾的。”郭胜掐了一个兰花指对着赵忠一笑,“那我也去分一分功劳呗,说不定小皇帝还能把那个五花同心翡赏给我呢!”
赵忠无言地看了看郭胜男不男女不女的笑容,还有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的段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哼!你们要是傻了想送死就自己去,皇帝?切,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夏晖一脸鄙夷地看着这几个傻子,心中暗自想道。
于是夏晖将手中的背囊往背上一背,说:“你等求死,某还要求生,你等也别想逼我去犯险去救刘辨,大不了我自己走。”
说完夏晖还冲着其他几人招呼道:“谁要与我同行?”
“我!”封谞第一个站了出来,“本来我就说要早走,偏偏你们在哪里一个且慢一个等等的,徒耗我等救命的时间,哼!”
封谞走到了夏晖的旁边,与夏晖一同看着其余的侯览、宋典、程旷三人,要逼他们表态。
“切,一帮软蛋,老娘我自己去!”郭胜轻蔑地看了封谞、夏晖一眼,独自离去。
赵忠也将头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剩下的三人。
“啊?这……”侯览等人见赵忠的眼神注视,又加上封谞和夏晖几乎是撕破脸皮一般地跟赵忠划分立场,场面紧张,不知要如何行动,但是心中还是求生的渴望要大一些。
只听得宫外声音嘈杂,想是袁绍领着军队到了,正在放火破门,坚持不了许久。
几人心中焦急,但玩弄权势多年毕竟不是愣人,委婉地问了赵忠一句:“额……看刚刚张常侍匆匆离去,不知道陛下与陈留王有那么重要吗?让张常侍连性命都不顾?”
“哼,你们这一代人只看见了我等的敛财夺势,却不知道我们本就是皇上所培育出的力量,我等的忠心不向汉室江山,只对陛下一人。”赵忠在心中轻蔑地回答,不由得想起了如今老一代曾经从小就侍奉灵帝的宫中老人,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张让了,心中不禁大为唏嘘。
不过听了三人的话后,赵忠还是明白了几人的意思,虽然话中问的是张让,也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问张让为何救陛下正表示他们不理解,既然不理解,那必然是不愿去。
“哈哈哈哈,如今既然多数人都愿活,希望赵常侍念在多年交情,不要为难我等。”夏晖见侯览三人已经站在自己这边,哈哈大笑,并骄傲地冲着赵忠一拱手,看着赵忠的反应。
“哎呀,各位误会啦。”赵忠急忙上前拉住几人的手,“方才我问谁愿去救驾,没有说让各位必须前往。”
赵忠将众人拉到自己的桌案上,那里有一张宫中的地图。
“蝼蚁尚且偷生,大家相识多年,我赵忠又怎会断了大家生路?”
“来你们看,这是宫中地图,如今联军势大,我为诸位谋划几条逃离的路线。”
封谞、夏晖等人相视一眼,料想赵忠也骗不过他们,于是纷纷凑上前来观看。
赵忠指着桌上的地图说:“禁宫分为南宫、北宫,依山而建,两宫间只有一路相同,各位骑上快马,出了我等现在住所,未免被联合军合力追击,分路而走,绕过了军队后,各位同往北宫,宫内道路复杂,联合军将领不如我等熟识,以各位的本事必能走脱,如何?”
众人相视曰:“善。”
“好。”赵忠提笔在地图上画上一道道路线,“夏晖向东走永寿宫,封谞向西走雪阳宫,侯览走长信宫,程旷走华音殿,宋典走旖霞阁,事不宜迟,各位尽早出发吧。”
侯览还是有些迟疑,关心地问:“赵常侍,你呢,你不走吗?”
“轰”
十常侍所在的宫殿大门轰然而破,数不清地甲兵冲了进来。
“冲啊!天下祸乱之根源尽在屋中,将士们随我上!”袁绍跃马在前,手中的马鞭遥指殿房。
“杀啊!”
“为大将军报仇!”
“为天下除了这些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祸害!”
屋中的封谞等人听了顿时慌乱了起来,纷纷破门而出,上马便逃,只有侯览还留在屋中看着赵忠。
赵忠看了一眼屋外远远地冲过来的军士,惨淡地对着侯览一笑:“我留下来帮你们拖延一些时间,也帮张让和陛下争取一些时间。”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完赵忠一推侯览,转身出了屋门。
侯览临走前看着赵忠的背影,脑子里突然想起这个当年是统管所有新进宫小太监的黄门统领,自己和封谞、夏晖他们还多次受他照顾,如今大难来临却背他而去,心中很不是滋味。
听着侯览骑乘着快马从后门离去的马蹄声远去,赵忠左边的嘴角微微上扬。
“想要逃命?哼哼,你以为你们能走的掉?祈祷自己能够多帮张让争取一些时间吧!哼哼哼哼……”
赵忠凌然站在殿门口,看着百层台阶下正在向他冲过来的袁绍和千军,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皇家养成皇家命,祸乱天下背恶名!我赵忠一生罪孽无数,死不足惜,只可怜大汉四百载,今日竟然葬在了袁家的手上。”
“逆贼休要胡言!”袁绍一听连忙催动马匹,用最快的速度追到赵忠的面前。
“噗”
白光闪过,人马交错之时赵忠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上。
“赵忠恶贼已经伏诛,随我追杀刚刚逃离的阉党!”袁绍提起赵忠的人头,冲三军大喊。
“吼!吼!将军威武!”
“杀尽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