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芷安赶到医院的时候,杭南宇已经帮忙交好费用,梁和通正在治疗室。
“爸,妈。”梁芷安赶得气喘吁吁的,十一月的天竟然热得出了薄汗。
“芷安来了?你看看你妈,我只是跌倒了一下,又没什么大事,还要让你跑一躺。”梁和通说着瞪了方韵秀一眼,
梁芷安看到父亲的脚踝,眼眶蓦地就红了:“都肿得跟萝卜一样了,还说没事?”
方韵秀赶忙说道:“拍过片子了,说只是扭到了筋,没伤到骨头,医生说没大事。你公司忙,就先回去吧,这边……对了,是南宇送你爸爸过来的。他去帮你爸买水了,你待会也让他先回去吧,他工作忙。”
梁芷安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才不走,爸摔了我不是第一个知道,现在我还不能在这边照顾,我还做什么女儿?”
她心里懊悔极了,这阵子一直顾着自己的事情都没空去家里看看,这一次要不是杭南宇通知她,她估计压根就不会知道有这回事!
人都说养儿防老,她爸妈虽然不需要她养,但是老人年纪大了,谁不盼着儿女在身边?梁芷安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如今是越想越自责。
“医生说需要住院吗?”梁芷安问道。
梁和通乐呵呵地说:“不用住院,待会就可以回家了。”
梁芷安这才松了口气,不用住院起码不是太严重。
三人正说着话,杭南宇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子。杭南宇进来看见梁芷安,脚步微微一顿。
他将买来的水递给梁和通,介绍道:“这是医院的邵主任,骨伤科权威,我请他过来给梁叔看一下。”
“谢谢。”方韵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杭南宇跟梁芷安已经离婚了,不好麻烦人家。
梁芷安此时也很尴尬,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感激杭南宇的。
在邵主任替梁和通检查的时候,杭南宇突然朝梁芷安看了一眼,随即朝着外面走去。
梁芷安一愣,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他径直走到楼梯口,推开门走了进去。这边基本没什么人,安静。
梁芷安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过去。
“谢谢你。”她轻轻道谢。
杭南宇转头看她,淡淡地说道:“叔叔在公园里锻炼,我正好开车经过那边。”
他解释了为什么会送梁和通来医院。梁芷安轻轻点了下头。
一时无话。不再剑拔弩张,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梁芷安站了一会,抬头说道:“那个,我去看看我爸。”
“芷安。”杭南宇却忽然叫住她,似想了很久,才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梁芷安很不情愿,但人家毕竟才刚刚帮了忙,她也不好不近人情,只能留下来。
杭南宇自然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他心里一闷,有点气恼。每一次见到她,情绪总是那么容易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跟林光熙,是不是还在一起?”
梁芷安眉头一拧,她很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身上的逆鳞猛地就竖了起来,不高兴地说:“这是我的事情。如果你叫住我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我想我们没必要谈。”
是她天真了,以为她跟杭南宇真的能好好说话。
杭南宇一见她的态度,怒火也一下冲了起来,一把将她拉住,瞪着眼看她:“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这样信任他?”
“你放开!”梁芷安沉着脸,使劲地抽着自己的手。但杭南宇抓得紧,她只能抬头瞪他,“杭南宇,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喜欢谁,跟谁在一起,那都是我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真的喜欢上他了?”杭南宇除了这一句,其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梁芷安一愣,但还是昂着头说道:“是,我是喜欢他,我不讨厌他。跟他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
“可是他接近你别有用心,他并不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杭南宇的语气忽然低下去,像是在哄着她一样,“芷安,听我的话,不要跟他走太近好吗?就算你真的要喜欢他,也等这段时间过了。”
梁芷安鼻头忽然发酸,他竟然有一天也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可是——
她已经不需要了。她不再贪恋,不再痴傻,她已经走出来了。
“杭南宇,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思考他值不值得我付出。”
“你……”杭南宇被气到,有点挫败地说道,“梁芷安,我了解你,你的固执会害了你!”
“杭南宇,你真的自以为了解我吗?”梁芷安盯着他的眼睛,认真无比地说,“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现在就不会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我要我怎么做!以前我依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是现在我不喜欢了!我不会再妥协!”
杭南宇手一松,愣愣地看着她。她说不喜欢了,他早就知道的结果,但此刻听到,心竟然会那么痛。
梁芷安趁机抽出手,想离开。
杭南宇叫住她,情绪比先前平静了许多:“我不管你相不相信,就算是我欠你的,现在无法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出他不对劲。”
他声音冷了几分:“我很早就发现落日传媒在暗中对付杭氏,只是那时候查不出落日总裁而已。芷安,他的出现不是巧合。这一次杭氏跟星辉合作,只是想逼他们露出马脚而已。你也看到了,MiZi……”
梁芷安不想听下去,皱着眉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也不想知道杭氏的商业机密。杭南宇,看来你压根就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些!”
“梁芷安,你要固执到什么时候?”杭南宇有点恼了,“你怎么就不听劝?”
梁芷安却笑起来:“你不是自以为了解我吗?那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听,就是不听劝!”
杭南宇看到她这嚣张的模样,恨不得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他强迫自己不要动气,“梁芷安,我想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话。”
梁芷安点头,这个曾经也是她的愿望,她曾经多么希望他们能够心平气和地说话。
她说道:“好啊,但是我不想对牛弹琴,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告诉你。”
她往前一步,在他面前第一次样这样昂首挺胸。她再也不是那个为了他而活的女人,这会,她来告诉她,他们之间真的过去了。
“杭南宇,是你逼着我放弃的,是你一直都在伤害我,是你让我痛苦地不得不割舍。我做到了,我曾经也以为那会很困难,但是我后来才发现,真的要下了决心,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笑起来,漂亮的桃花眼里有一团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澄澈,“爱情分两种,一种是守得到的,一种是无望的。你之于我就是第二种,是绝望的。你的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你放不下对她的责任,即使你的心里也会渐渐的有我的影子,但是她却一直伴随着。”
“我绝望了十四年,一直都在自己营造的假象里偷乐。但是我后来发现,因为我的固执,我身边的人也跟着不快乐,甚至,我让你也不快乐,我知道我错了。既然错了,我为什么还要固执下去?”
“杭南宇,你放弃不了你的责任,而我想活下去。”
杭南宇紧紧地捏紧拳头,身子微微颤抖着,一波紧似一波的疼楚蔓延全身。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一直都不敢承认。
但终究是欠她的。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如此受伤。
梁芷安闭上眼,这句对不起,从来不是她要的。但是现在,真的无所谓了。这句对不起,像是替她的心伤涂上了最后一道治愈的药膏。
所有执念,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她笑得像个天使,眼里却带着悲哀,但这一次的悲哀,不是因为爱情。
她说道:“杭南宇,我真的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无非是一颗心,可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真心。林光熙,是我的一次放纵,我允许他进入我的心。他是一道阳光,照亮我心底的黑暗。”
“他骗我也好,真心也罢,那也是我自己去判断,去应对。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考量。”她指指自己的心脏,“我的这里,是因为他重新温暖。我们认识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付出,我在默默接受。”
她歪歪头,嘴角挂着一抹自嘲:“我现在才发现,被爱比爱幸福。我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我。他会小心翼翼,会紧张,会难过,看到他,就像是看到曾经的我。”
“我心疼他,就像心疼我自己,不行吗?杭南宇,真的不要再来告诉我该怎么做,我自己会判断。”梁芷安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的心,在这一刻是那样的宁静。十四年的执着,在这一刹那花开,释放了包裹的芬芳,花香满园。
这一刻,她正式往前走,走出那段感情的泥沼。
杭南宇痛苦的闭上眼,一波波的酸楚从胃开始蔓延。他想此时他眼中的悲伤,曾经一定在梁芷安眼中出现过。
“有些事错过了,是不是真的无法回头了?”他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他就自嘲地笑起来,可惜他现在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梁芷安说的对,他有自己不可丢弃的责任。但是她知不知道,他的心却不可控制,不可控制地要朝她靠近!
“梁芷安,我也会恨你的。你将我拉入了泥沼,却丢下我自己走了。”杭南宇扯扯嘴角,这就是报应吧。
梁芷安以为他会直接离开,但是没想到他又回来了,帮她将二老送了回去。
二老虽然尴尬,但对他出手帮忙还是感激的,想着是不是留他吃顿饭,但杭南宇却自觉地将梁父背到屋里就离开了,连口茶都没有喝。
梁芷安也倍感别扭,毕竟先前才对他说了那些话。
杭南宇默认了梁芷安的那些话,但并不表示他会放弃。正因为伤她太深,现在才想拼命保护她。
只是在楼下,却见到一个此时最讨厌的人。
林光熙也没想到会遇见他,看了看他出来的方向,嘴角扯了扯,讽刺地说道:“杭总来看望前岳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