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池首先想到的是,赵昀可不可能在洞窟中认出了自己,认出的几率很低,人|皮|面|具制作精细,绝对信得过。
而且如果赵昀知道他伪装成别人进来的话,最后关头绝对能防住他,不会让他带着蓝鸢从他身边闯过了。
那么只剩下……内贼。
方池先不说出了内贼的事,让庄中下人集合起来,等把他们一个不少地叫来了,才对他们说:“庄中出了对外通风报信的奸细,是谁,给我站出来。”
秦羽一向沉默寡言,也不动气,即使是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也看不出生气的迹象,但那种低气压,却足以让所有下人浑身颤抖。
“不招,严刑拷打,直到有人承认为止。如果还不承认,便将你们全都处置了,以免给奸细留下活口。”方池冷酷地说道。
所有下人都抖了三抖,看向他的目光是畏惧、不寒而栗的。
方池对身边的管家说:“你也站到中间去。”
管家愕然:“大人?”
“难道你地位较他们高,你的嫌疑就洗清了吗?”方池抿抿嘴。
“……是。”管家垂头说道:“希望大人能顺利铲除奸细,再还其他人一个清白。”
方池看他们都站成了一团,说道:“谁是奸细?站出来,现在出来,可以饶你一命,还要隐藏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下人皆噤若寒蝉地站着,并没有人站出来。
“一个一个站到我面前来,有话问你们。”方池说。
于是下人一个个站到他面前来,方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眼睛,一个个问道:“是你吗?”
下人迫于他的威势,很多都低头了,不敢看他的眼睛,口中则说着:“不是我。”
“……拉到一边去。”方池说道,在他的命令下,那名下人被拉到刑具前面,等待施刑。
方池又对下一个人说道:“说,是你吗?”
下人说:“不是。”
这样,一个接一个,每个下人都受到方池的质问,因为刑具在一边压迫着他们的神经,因此他们都很紧张。
而在他们之中,真正的奸细,会因为方池那句“没人承认,就集体处刑”心生畏惧,不管承不承认,都是一定要死的了。他在面对方池的时候,心中会生出尖锐的恨意。
清白的人心中会有怨气,当然也有恨,但更多的却是紧张,以及期待有人站出来承认,而奸细心中则是单纯的恨。
系统可以辨认出对方池抱有很强敌意的人,而实际上,方池就是根据这个来找出奸细的。
集体处刑只是吓吓他们,实际上还是靠系统来找内贼。
“就是这个。”系统说。
方池看着面前圆脸敦厚的下人,恰恰是那名管家,他有些震惊。
“是你吗?”方池问道。
“不是我。”管家的声音很平静,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心中是铺天盖地的恨意。
方池眯了眯眼:“你是几年前进庄子的?”
“回庄主,我五年前就跟着庄主了。”
“五年前……”方池抬起头,叹了口气:“五年前就在庄里了么。”
“真是可怕,”不等管家喘口气,方池就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做梦也想不到,一颗毒瘤竟然种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还和我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
管家表情骤变,脸皮有些抽搐,但嘴上却说着:“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方池勾起嘴角笑了下:“你心里清楚我在说什么。我早该猜到的,像赵昀那种人,要坐稳正道首领的位子,手下探子当然是遍布天下,什么静月山庄,什么凌云台,哪里没有他的眼线……”
管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里嗫嚅着:“我……拿人钱财,为人办事。”
“属下知罪,任庄主处置。”管家跪了下去,真是奇怪,当一个人被人戳穿了真实身份的时候,心中的恨意反而削减了。
方池低头看着他,说:“好一个拿人钱财,为人办事,可你拿着我的钱财,却为我办的什么事?”
管家的背部抖动了一下。
方池冷笑了一下:“不过我倒要放你回去,就让你带个话吧,跟赵昀说,今日所作所为,我都是记住的,下次定要好好讨回来。”
管家似乎不相信他要放过他,抬起头来看着方池。
“……滚。”
管家离开之后,方池叫下人散去了。
系统问他:“这么说,赵昀的邀请,你是不打算搭理的了?”
方池翻了个白眼:“理,怎么不理。”
“你没听见我跟那管家说吗,‘今日所作所为,我都是记住的,下次定要好好讨回来’。”
“那你这讨的倒真快……”系统叹道:“哎呀,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和赵昀搞好关系的,如果那洛云川要找你麻烦,你又和赵昀闹翻了,那你以后岂不是不得安宁?那赵昀信里也有帮你的意思,你何不……”
“是男人,有事自己扛,做什么依靠别人,”方池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和赵昀的事这么着不算完,不打一架,他以为我好欺负,不打一架,也出不了我这口恶气。”
“……你倒是对自己的武功挺自信的啊。”
“废话,难道这些年来我耍的都是玩具剑?”方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系统有些迟疑,不死心地加了一句:“其实我真觉得你可以和赵昀搞好关系,为什么不呢?你们以前可是师兄师弟,他以前也找你搭伙,是你拒绝了。有他的帮助,你绝对可以瞒天过海,那洛云川想找也找不着你。”
方池:“……”
“你不会是因为何微的事情……因噎废食了吧。”
“滚。”方池骂道:“老子凭自己,也能照样日天日地,沾龟孙子的光做什么?”
系统选择闭嘴。
十月三日,渭城。
一个黑衣的年轻人靠在酒楼二楼的窗边,脸上虽严肃庄重,但是一向墨色深沉的眼珠此时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显示了他的心情很好。
男子一身便装,头发用一根簪子簪起,态度悠闲,正慢慢地喝桌上的一壶酒,看样子似乎在等人。
他表现得一点也不焦急,在时辰已到的时候,轻轻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想他是不会来了。”
口中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仍在磨蹭着喝酒,又说:“已经十年了,我心中竟在暗暗期待着和他一见。”他摇了摇头:“这真是不可思议。”
他咽下酒杯中的酒,掩下眼中一抹憾然。
“小二,再拿一壶酒来。”赵昀对大堂里走来走去的店小二打了个招呼。
“好咧,大爷……”
赵昀静静坐着,目光偶尔跃过窗帘,投向外面的街道,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远处红色酒旗随风招舞,看去格外好看。
赵昀闲坐饮酒,又过了约一刻钟,他感觉酒劲有点上脑了——他酒量并不好。
百尺外,忽然传来一阵风的啸声,他身边的窗帘被大风掀了起来,哗哗作响。
赵昀一惊,他知道这阵风绝对是人为的。
随着几声明晰的脚步踏在虚空的声音,一个人影倏地出现在他眼前,那人侧对着他,说:“拿着你的剑,出来。”
赵昀下意识的往腰间看去,那里没有佩剑,他说:“不,我并无动手的意思,因此并未随身携剑。”
话音刚落,一柄银白的细剑忽然插在了外面的墙壁上,赵昀一眼看去,脱口而出:“好剑。”
那正是兵器榜上位列前茅的绝世好剑“浣尘”,剑尖较一般的剑更锐利些,没有圆弧,吹毛短发。剑身呈银白色,高贵美丽。
赵昀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剑瞧,窗外人已经语气严苛地说道:“我也无剑,你出来。”
赵昀向他看去,他一身白衣,脸色绝对称不上好,浑身低气压,但是身姿高大挺拔,剑鞘系在腰间,一看便知是身怀绝技的剑客,引得街道上的人纷纷看向他,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赵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你竟来了?”
方池在外面默默无言。
赵昀猜到他因什么生气,毕竟派遣过去的细作又回来了,但是他本以为他不会来,现在竟来了。
“师弟,你是否过于认真?我们何不坐下谈谈。”赵昀说道。
方池并不搭理他,只是一双眸子里的怒气愈发真实。似乎他再不给个痛快他就要爆发了。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做的?倘若我告诉你,是武林盟的人做的,我只是知情罢了,你也要和我约战么?”
“参与了便是有份,你们谁也躲不过,莫要以为你们武林盟一手遮天,其余的人便是好欺了。”方池硬邦邦地说道:“出来。”
“……也好,”赵昀忽然妥协了,说:“机会难得,我也想找你切磋切磋武艺。”
赵昀翻身出了窗外,两人悬在空中,街道上的人发出惊讶的喊叫。
方池并不向地上看,腾空一跃,蹿上了酒楼的屋顶,赵昀笑笑,跟上他,也翻上了屋顶。
两人在瓦脊的两岸站着,摇摇对视,战局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