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屈良筠现在人在哪里?”
孟申刚被押进官府大牢,面对的就是楚清的厉声质问。
“我不知道。”孟申本以为他会问他把公主怎么了,没想到他一问就问方池在哪儿,他不自然地转移视线:“我们分开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是吗。”楚清咬词很轻,孟申却禁不住心肝一颤,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不,你知道。”楚清笑得阴冷:“你不知道,就得死。”
孟申心往下坠,楚清逼问他同伙在哪里无可厚非,但告诉了他绝对是违背良心,自己已经落网了,难道要连累方池……
他的眼睛对视上那双冷峻至极的凤目,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他忤逆楚清的意思,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他,他还不想那么快死啊……
“你和秦国公主秦襄长得很像,因此劫了她到楚国的车辆,抢了她携带的贵重礼品,然后扮作她的样子,住进了金淑馆。你窃取了金淑馆的众多珍宝,之后又勾引右大臣屈良筠,借屈良筠之力发了一笔横财。但你毕竟是男儿身,不能嫁给我父皇,因此你唆使屈良筠和你私奔,屈良筠同意了,待逃出楚国之后,你又遗弃了他……”
楚清的话语低低传进孟申耳里,这都是无中生有,孟申听了,胆战心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楚清。
楚清说:“我一直想不通你和秦襄到底是怎么替换的,但事到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不招,我就按照上面所说的,把事情告诉父皇、秦君知道,这样,幽君也容不得你,武源君也保不了你,你只有死路一条。”
孟申心里冰冰凉,楚清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话是他说的,难保幽汾不信,他岂不是要被陷害死了。
只不过,罪都让他一个人当了,方池的罪过反显得轻了。
他为什么要说是他男扮女装勾引方池?孟申心中有惑,太子似乎在暗暗包庇方池,如果他不加害方池,告诉他他在历城也没什么不可。
如此这般想了之后,孟申问道:“你找屈良筠做什么?莫非迎他回去继续当右大臣么,谁都知道你父皇偏爱他,等他回去了,你后悔可来不及。”
“胡说什么,”楚清面容一下变得肃重,道:“父皇对屈良筠只是舐犊之情,关于皇位他另有主张,你不要妄加猜测。”
孟申耸耸肩:“那你到底找他做什么?”
孟申没想到楚清突然勃然大怒:“我找他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孟申吓得寒毛直竖。
“若不因你,他会逃窜他国?!看你模样,似乎觉得我去找他,会加害于他,究竟是谁害了他?!明明是你!就这个,你已经可以死千万遍了!”
孟申怔住,看他目中挣出血丝,似乎在极力控制愤怒。
“你最好早点说!否则必死无疑!”楚清一拳砸到木栅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孟申看到都替他疼,楚清却似毫无所觉,道:“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极度痛恨你,在我眼里,你早已是个死人了。只是,我现在还有话问你,屈良筠在哪里?告诉了我,我再留你活两日,若不说,现在就让你身首异处!”
明明是幽国的大牢,楚清周身却散发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孟申这一刻毫不怀疑他会命侍卫破开牢门,把他拿下,即使旁边有幽国士兵围观。
“死”这个字让他心尖发颤,什么“在我眼里你早已是个死人了”,他有做过让楚清如此痛恨的事吗……
他迟疑得愈久,楚清的表情愈可怕,孟申不敢再想,道:“你答应我,不要对屈良筠不利,我就告诉你他在哪里。”
楚清闻言,紧蹙的眉毛急剧颤抖了一下,他忽然将腰间宝剑□□,对着木栅一削,那雪亮的刀锋伸到孟申面前来,距离他不到一寸,孟申吓得连连倒退,差点失声尖叫。
“你就当你方才已经死过一回了。”收回剑,楚清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他道:“我答应你,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了吧。”
“在……在历城。”孟申有些哆嗦地道:“应该还在……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他刚说完,楚清就一卷衣袖,朝牢狱外面走去,整个人有如一阵风。孟申只看到他的背影,那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
方池不懂算命,但是系统功能强大,资料库里有很多周易玄学相关的东西,在它的帮助下,方池倒是成功成为了算命先生。
他这天摆着摊,等着前来算卦的人。
他右手边有一块白障子,用竹竿挑着,上写“上知天命,下晓人伦”八个墨字,还有“一卦碎银二分,恕不还价”十个黄豆大的小字。
路上的行人偶尔停下来,看看他的招牌,其中不认字的人很多,所以方池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道:“一卦碎银二分,这位大爷,要来算一卦吗?”
碎银二分够一天的伙食,因此方池一天只要做一两单生意就可以了,没有生意是常事,他有一大半的时间在等待中度过。
等得久了,他的表情就变得没精打采的,闭上了眼睛打瞌睡。
这样日复一日久了,他单靠人走过时掀起的风声就能判断面前有没有人,当有人停在他面前时,他不睁眼睛,也能准确地招呼:“这位大爷,一卦碎银两分,要来算一卦吗?”
这天,他依旧百无聊赖地等着前来算卦的人。
直到,有一个人停在了他面前。
方池通过稳健的脚步声判断,这是个年轻人,于是他道:“这位大哥,一卦碎银两分,要来算一卦吗?……”
话说出去很久了,客人仍旧没有回复,方池打了个哈欠,心想,这是光看看,不算卦呢。
他旁边只有那一个白障子,但不知道这个白障子有什么奇特之处,总是有人站在它前面看很久,其中有老人,有小孩,日子久了,方池都习惯了。
他默认这人在看障子,依旧托腮假寐。
又过了一会儿。
……这人在他面前站的时间太长了。
方池有点好奇,悄悄地打开眼帘,打量那人一眼。
就这一眼,吓得他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方池“啊”的大叫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整个人往后退去。
楚清似乎早料到他是这个动作,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前襟,把他从凳子后面拎了回来,方池大惊,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两人直直地对视着,中间只隔着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看着那双冷然的凤目,方池明明不想怯场,却还是怂了,含糊不清地道:“干、干什么……算我有罪,你要逮我,但……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他试图逃脱他的掌控,但是楚清的手攥得十分紧,衣襟都拽掉了一片,方池还是没有和他拉开距离。
楚清的眼睛浮光不定,愤怒、谴责、恨意,种种情绪掺杂其中,但是,喜悦也是确切存在的。
方池叹了口气,他心里何尝不是百感交集,设想过楚清会找他,但是没有想到他会找到他,没有想到两人真的会有再次相见的一日。
“好久不见……太子清瘦了。”方池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语无伦次,说起胡话来。
楚清眯起了眼睛。
方池忙打住,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要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谈?”楚清眸光一闪,咬牙道:“……你走之前,跟我谈过了吗,现在想跟我谈什么?”
“……”方池哑口无言。
“好啊,我可以跟你‘谈谈’。”说着,楚清松开了攥住方池衣襟的手。
方池一喜,心想,他这么通情达理?
下一秒他的嘴唇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方池愣住了。
楚清抱紧了他,方池感觉身体麻麻的,好像被电到了,是因为气候干旱、摩擦容易起静电吗,也不,这都入冬了。
紧紧的拥抱让人有种窒息的错觉,细小的电流窜过,让方池有种不现实的感觉。为什么只是抱一抱,还带发电的,这不是只在动漫小说里出现的事吗。
楚清搂着他,嘴巴则贴着他的嘴唇,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粗重。方池像呆掉的鹅一样,一动不动。
周围的声音仿佛消失了,过了许久,才再度传进方池的耳里。
方池猛然想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脸一热,推开了楚清,楚清看着他,眼里水光潋滟。
他的眼睛很漂亮,典型的丹凤眼,冷淡的时候高不可攀,脉脉含情的时候则像是乞怜的名贵宠物,现在属于后一种,方池看呆了。
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的眼中确实出现过短暂的脆弱。
楚清很快恢复了怒容,侵略性的怒火压迫着方池的神经。
他不由分说,再度抱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说:“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