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年成故
不畏死亡的邪魂,很快便突破了天海外部的防线,抵挡的兵卫全然变为死不甘心的尸体,而余热未尽,邪魂便已攻入沧海内部。
伯昏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却难以预料竟会如此突然,以这种方式,毫无预兆,潮水般汹涌来袭。邪魂的实力,比神楼更为可怖,因为他们已摒弃了人类情感,只懂厮杀,不伤及要害,便无能阻止他们前行。
天昏地暗的战斗,血肉横飞的战场,却有一人太兴奋。他是修罗,他要将这里变为地狱,他甚至要将天海高手一并收归成为他是从的邪魂。一统江湖,黑白颠倒,根本无需大人出马,更无需“逆杀”大费周折,他同他的邪魂,既是先行,既要结束。
面对如此景象,沧海精锐俱出。事发突然,但是训练有素、身怀绝技的沧海群雄一经调整,便立时投入到战斗之中,天山掌门带领天山弟子亦全力拼杀,战场之上冷气逼人、寒光四射。华山“天雷剑”、“天威剑”、“天怒剑”、“天隐剑”更是剑到敌倒,邪魂的煞气在他们的剑下经不起推敲。
如火如荼的战场,修罗依旧无动于衷,纵然邪魂尽灭他亦无所谓,只要他不死,邪魂便永不会消失。而邪魂成员的倒下,引不起他分毫的怜悯,棋子永远是棋子,而棋子,便是要被榨取利用。
喽啰总是最快被清理,随时间推移,战争的延续,活着的人愈来愈少,天山派遣相助的弟子所剩不足一半,天山掌门亦略有微伤。华山四位剑客虽无性命之忧,但华山门下却惨不忍睹,放眼望去,侥幸存活的华山弟子,屈指可数。人人皆知邪魂之怖,因为邪魂从来不懂珍惜生命,以命换命般将生命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化为一抹最鲜艳最浓重的虚无。
而当虾兵蟹将几近灭亡之时,背后的黑手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如自地狱深渊归来的男子,被浓重的紫黑之气包裹,肃杀不似人间之色。修罗还在等,等邪魂全部被灭,因为他从来不需要同伴,因为他曾经的同伴,全部成了他的刀下鬼,成了他怨气里的一部分,成了他肆虐人间的凶器。
修罗脸上所写,是从一而终的从容,使得正派无人再敢轻举妄动,仿若一个定局已经生成——谁出手,谁便先行,去黄泉为后至的同伴引路。
而伯昏不能停,当“幻海无边”扫尽最后一抹余孽,终于只剩站在群尸之央的修罗。而今日,他要让修罗,一同湮没在幻海之中,浮浮沉沉,化为江湖之中的一粒尘沙,再也不见。
黄泉方是修罗归宿,他去地狱,只不过晚了一步。
而修罗,释然地笑了。
如果地狱同人间隔绝着一条湍急的河,那么无可置否,所有的亡魂皆成了他过河的石头,他踩着那一块块被忘却的生命,远从地狱而来,他走到哪里,哪里便化为地狱。
当楚阳朔拖着伤躯抵达现场之时,正是对上了修罗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突有一股令他咬牙切齿的愤怒在胸中爆发。
“你把清角怎么样了!”楚阳朔出口便是质问,又转言对上天渊,“前辈,清角正是被眼前之人掳走,您一定要将她救回!”
楚阳朔只恨自我学艺不精,放眼全场,唯有覆灭鬼棺邪魂的前辈方有胜修罗之能。只是阳朔不知,他口中的前辈,此时伤势,比他还要严重。
颜儿曾叮嘱,遇“逆杀”之人万不可交手,可是如今的天渊,如何退缩?
“不知柳冥风遣你掳走清角到底缘何。”天渊平静问道,眼前被紫黑之气笼罩的男子所散的势,凌驾在神楼之主和毒蜂之上。
“大人的名字岂是你随口叫来?为此,我便要你多受些折磨。”修罗的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恶而又残酷的冷笑,他很想亲身感受下,曾经的血灾到底有多强。可是在这之前,他亦有自己要过的关——华山四剑,将华山掌门之子楚阳朔伤得如此之重的修罗,自然要接受华山剑客的复仇。修罗无所谓,因为今日在场之人,除了大人命他活捉的天渊,其他人皆要死在他的手里,谁先谁后,只是顺序不同。
华山四人各执其剑,分置四周,将修罗围在中央。对于此种草菅人命的魔,不必废太多的口舌讲仁义道德,地狱的行者本应回到地狱之中。
华山五剑,名震天下,如今四剑齐出,然修罗只是阴冷地笑了。
“天威”引,“天隐”出,锋芒毕露,依旧难近修罗半步,“天雷”闪,“天怒”动,却被紫黑之气纠缠,如在水中舞剑,招式变得慢而庸散。绝伦的华山之剑,被摧残,不像样。
而此,修罗铁掌既出,“天威”“天怒”被逼退到五丈之外,刚烈如“天雷”亦被震开,而在修罗身边,唯剩“天隐”。修罗双掌齐出,“天隐”无路可退,只能举剑相对,却一经接触,便被紫黑之气包围,一番挣扎,紫黑之气竟从“天隐”口鼻之中连贯窜入。修罗五指按住“天隐”头颅,便见滔滔不绝的紫黑之气源源不断涌入“天隐”体内,“天隐”痛苦地哀号,在修罗的手中,死亡如同艺术,华美凄惨直至恐怖。几式之间,又一具邪魂在修罗手中生成,待到其余三剑回神,为时已晚。
“四弟,你怎么了?”“天雷”惊恐地呼唤,却未见回应。而渐渐,“天隐”剑客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望向曾经的同伴,空洞的双眼,将血光昭然,只待修罗指引,便立时举剑相向——威镇天下的华山“天隐剑”竟被修罗化为了邪魂,成为了又一具灵魂丧尽的行尸!
在场之人无不胆寒,修罗之功已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玩弄灵魂的魔功竟然真的存在,曾经的同门兄弟此时莫非要自相残杀?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供与他们揣测度量,“天隐”之剑虚实交叠,如匿于群花之中的蝶,静时无声,动若翩翩,对于修罗无可施展的玄妙,而今全然使出。手足之情,“天雷”怎能下手,一再退忍,却依旧换不回“天隐”意识的重归。
“天威”“天怒”夹击修罗而去,扑火飞蛾般。修罗掌动,魔气随风,纠缠的梦魇,百剑千剑,亦莫能断。剑掌相迎,游力回转,似退却进,数掌齐出,惊风之式回击了“天威剑”,弹指之间,“天威”剑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