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听罢,心如刀绞。为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他愿意赴汤蹈火,只是鬼谷有难之时,他却不在身边。他的那些所谓情意到底又有何意义?他呀,不过是无能废人一个,从来守护不住重要的人。
“《乾坤变》乃为我鬼谷世代传承的至宝,傲儿一待服丧期满,便立时出谷寻你踪影,望学你绝世神功,夺回至宝,一雪鬼谷之耻,只是这七年之来,踪影全无,真不知他可否安好。”雪瑶说道,又不禁忧心忡忡,天渊就在她身边,傲儿自是无能如愿,那么这七年来,他又在何方?
“是我不好。”听闻雪瑶言罢,天渊自责不已,杯中美酒竟也失了滋味。他对鬼谷的感情绝非泛泛,傲儿那孩子,他从来,视同己出。
十年之前,天渊同凌曙念可谓至交,二人意气相投,天渊便应凌曙念之邀在鬼谷居有半年。而雪瑶与傲儿便常溺于天渊身边,出于对强者的崇拜,出于莫名的好感,抑或其他。天渊在傲儿的心中,早已形同父亲一般,而雪瑶对于天渊的感情,更是言说不清。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竟是一再执拗不愿视天渊为长辈,更是荒谬的声称有朝一日要嫁于天渊为妻。当然一个十二岁丫头的话,无人会多加在意,一笑而过,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丫头实则动了真心。
这份真心,十年未变。她一直在等待的,便是重遇的这一天。一如她的眼泪,从不轻易为他人而流。
“如果在下记得没错,天诛与海市之阵应属鬼谷奇阵之列,这两种阵法可是同记录于那《乾坤变》之中?”天渊问道,他的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
“不错。”而雪瑶的回答更是应证了天渊的想法!
地藏山中鬼棺巢穴,有“天诛”之阵相护,黑暗中人在柳冥风手下,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段青岩,想必亦已投身到黑暗之中,凭他的销魂七掌加之《乾坤变》,足以睥睨天下!一直未曾露面的“逆杀”头领凤凰,莫非就是他?
天渊心念至此,着实一惊。他同段青岩虽未交过手,但是凌曙念的武功却同天渊相差不多,段青岩能使销魂七掌夺走凌曙念性命,其武功必然与天渊在伯仲之间。何况十年修炼,段青岩的武功早已不知高达何种境界,有朝一日,若是对上,天渊并无把握胜他。
雪瑶看出天渊忧心,不由问及缘由,而天渊便将八年归隐、以及出关以来同黑暗的争斗大致言与雪瑶,当提及段青岩便可能是“逆杀”首领凤凰之时,雪瑶亦是惊怒有加,她对段青岩——这个夺走她父亲性命与鬼谷至宝《乾坤变》的恶徒之恨早已入骨,千刀万剐,犹难解之!
而言道此处,天渊便不由对傲儿忧虑,言道,“傲儿七年来音信全无,难道就只能坐等于此,守株般盼他自己归来?”要知傲儿出谷寻他之时,还不过是个九岁有余的孩子,纵然傲儿这孩子稳重成熟,可是江湖险恶,世事无常,又怎是一个孩子可以应对?
“我又何尝不担心他,你归隐八年之久,他自是无能寻到你踪影,那么如今他又在何方?”母亲早逝,父亲身亡,傲儿便是她唯一的亲人,七年无踪,生死不明,雪瑶的心每天不是如吊万丈悬崖般。只是她是鬼谷之主,她要坚强,所以她从不将自己的悲伤诉与他人,强颜欢笑,极力伪装,多年之来,她活得又是何其辛苦!然而于今不同,只因她的身边,有他在了——这个让他思念了十年的男子,在她心中的意义,早已超乎其他!
“待在下伤愈,必将去寻傲儿下落。”天渊说道,而他的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八年之久的隐居,竟是耽搁了如此之多的事宜,如若傲儿真的遭有不测,天渊绝对不能原谅自己,傲儿在他的心目之中,亦如寒儿一般,曾经的那个善良孩童,他太喜爱。
“几年之来,我何尝不是派遣谷中弟子去寻傲儿踪影,却仍是一无所获。凭鬼谷人力,均无能见效,仅有你一人之力又怎会如愿?何况如你方才所言,当今天下大乱,你又何必再趟这淌浑水。这天朝鬼谷才是世间仅剩的一片净土,你不如就此落住,再不理尘世纷扰。”雪瑶说道,她想留住天渊,她不愿再看到天渊受伤,她更害怕,害怕往后一别,便成永诀。
“雪瑶,谢谢你。只是大义当前,我又怎能坐视不理。何况在下妻儿还在黑暗手中,又怎能叫吾心安!”天渊凛然,而颜儿同寒儿之事,方才天渊并没有瞒雪瑶。
只是雪瑶一时关心,安慰反而显得荒唐。她爱着的男人,在这十年之间,已是成婚生子,她的心中有酸涩无奈,但更多的是祝福,以及不曾变革的爱恋。她是刁蛮的姑娘,经常胡言乱语惹得鬼谷众人狼狈,但是她曾经的那句要嫁于天渊为妻的言说却绝不是戏言。一个十二岁丫头的爱情,延及至今。她就是这样看似嬉闹,然则一旦认真,便沉迷不悔的女子!
壶中美酒尽饮,鬼谷夜色醉人。而此时天渊的心中阴郁,并无闲心赏景。雪瑶顾及天渊有伤在身,又是旅途劳累,便也不再打搅,劝其归舍歇息去了。
鬼谷的夜,平静安和,这般绝世隐地,令众人颠簸的心暂且得以安放,只是谷外的杀戮,却依旧血腥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