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夕阳残照
沉静的大堂,三个女人各怀心事,而万千思索,不过系于一人之身。
柳安颜猜不出凤凰的意图,掳寒儿、杀毒蜂,再令天渊单独前往。若是背叛,他何苦千里迢迢来天朝鬼谷欲杀尽天海众士,又何苦刻意为难天渊?胸中气闷昭示着天渊凶多吉少,可是一切又无从下手,偌大的鬼谷,她如何去寻!
凌雪瑶亦是担心,然则她却是信任着天渊的,十年之前与父切磋之时血灾的盖世神功她便已见识过。她不知隶属黑暗的那伙“逆杀”到底有多强大,她只是相信,这世上,没有荆天渊解决不了的事。而她对那个黑袍男子反而更感疑惑,残忍嗜杀犹如恶魔降世,却偏偏引起她莫名的悸动。她笃定黑袍男子不是段青岩,段青岩的体态她识得,决不是一袭黑袍便能遮掩得了。那么他是谁,仅仅是天渊口中的“逆杀”凤凰?那么为何方才却杀了下毒的毒蜂,再授鬼谷之人解毒之方?众人若未及时调息,后果不堪设想。
清角心思单纯,她不比颜儿与雪瑶想那么多。她一心关注的,仅是师父与寒儿的安危而已。一再等待一再心慌,辗转踱步坐不住,皱眉提剑便欲走。
“清角,你要去哪?”颜儿追身到庭院,问道。
“我要去寻师父!”清角利落回言,可是目光却一直游离回避,或许,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几乎是凭空出现的师母,若非师父有难,此间原由,她必然要问清。
“我何尝不想寻到天渊,他去时我便嘱他沿途留下记号,可是我方才打探,一片空白。”颜儿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寒儿被坏人掳去,师父心急且一路仓促,无暇留予记号再正常不过。”
“天渊做事向有根据,他若想留记号,自是有时间。”
“那……这是?”清角疑惑。或许自己啊,从来不曾了解过师父。而眼前的女子,与师父却有着极佳的默契,他们,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想,天渊根本不想让我们寻到他。”将所有的事联系在一起,尽管结果不甚明了,但总会发觉蛛丝马迹。同是绝世高手,凤凰见到天渊之时的愤怒气息逃不过柳安颜的眼睛。十年之前,天渊结怨无数,仇人见面倒不稀奇,可是凤凰为何会出手杀了毒蜂,又为何传言鬼谷之人解毒之方?如此想来,皆是疑云重重。
“师父不想让我们寻到?可是凤凰身为‘逆杀’头领,武功高强自不用说,师父之前便受了伤,对方又以寒儿威胁,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快找到师父呀,否则,否则……”语声戛然而止,清角实不忍再说下去,心中一片恐慌焦急。
“我何尝不担心呢,只是这偌大的鬼谷,要想寻几个人,谈何容易。”清角的担忧溢于言表,颜儿不似天渊一般,在情感方面粗枝大叶。那日在莲绿之中,若隐若现之间,她便看出清角对于天渊的感情绝非仅仅拘泥于师徒之情那么简单,她是敏感的女子,却偏偏找不出怪清角的理由。
“难道我们只能在此坐等?”
“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清角哑口,心中不甘,每次都是这样,在师父最危急的时候,她皆不能陪在师父的身边。
若是众人未中毒蜂所下之毒,此时全员出动寻迹倒也简单。只是有毒困扰,对于寻常百姓影响不大,而对习武之人却如恶梦一般,内力被吞噬殆尽,若无凤凰所言之法相助,天海众人加之鬼谷侍卫只怕此生的内力修为皆要毁于一旦,解毒为重,自无暇再顾及其他。
“角儿,我知道你关心你师父,可是让我们都冷静点好吗?”颜儿温和说道,纤手拂过清角柔发。如今,她只能相信,她的丈夫,一定能逢凶化吉。
“我的武功是师父教的,没有师父相助我报不了仇,几次身陷危难,又全是师父救我,我对他的关心与他对我的好相比,根本难及万分之一。”清角垂首,沮丧不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触及“仇恨”字眼,颜儿便难再心安。归根究底,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害得清角家破人亡,是她害得一个原本幸福无忧的女孩不得已踏入江湖的泥沼,在泥沼中挣扎徘徊受伤,从而错失了,安宁的未来。颜儿知道不该再继续欺瞒,可是于今,当真不是个好时机。待到,待到一切都归于平静之时,她会将一切不加修饰的告诉清角,她不会逃避,她愿意承受清角所有的仇恨,纵然一死。
只愿,之后清角能对天渊好,一辈子的好。九泉之下,她便也会,含笑。
呵,想想,她还真是个失败的妻子。
两个女子,在夕阳残照的庭院,心照不宣,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磨难,闪烁其中的,是对一个男子的爱,到天荒亦不改的爱。
“清角,谢谢你。”这一句由衷,而她亦该明示自我的身份。
“我……”清角不知所措,这一声道谢,她不知原由。
柳安颜转首,对着不远处唤道,“念霜,出来吧。”
而后树木之后,果有人影出现,念霜不知为何,鬼谷之中突然出现的女子,竟让她莫名敬畏,她躲在暗处观察思索,那一股气息,她只觉太熟悉。
念霜现身,却并不敢靠近,皱眉谨慎,而柳安颜只无奈一叹,又言,“念霜,到我身边来。”
明明是温和言语,念霜却只能听从,一步一步,不受控制般,“您……您是?”
不知用了多少勇气,方敢问出口,而下一秒,她与清角便已震惊——
“我是你的主人,但于今,你已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