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寒儿认为,为何敌人掌握不了我们的动向呢?毕竟我们未曾刻意隐瞒行踪。”天渊微笑问道,或许他未曾发觉,自从颜儿回到他的身边,那种淡淡的笑时常会挂在他的嘴边。当他看着寒儿时候,当他注视颜儿的时候,当他看到徒儿的剑法精进的时候,谁也不能将他与从前的血灾联系在一起。
父亲言语,寒儿自是想到,只是想到果,却未找到因,“寒儿不知……”
“颜儿,你认为呢?”天渊转问,这其中缘由,或许颜儿会更明晓。
“因为敌人根本没想过要以跟踪来掌握我们的动向。这片天下,被他们布下了无数的埋伏,不管我们走到哪,皆会遭遇堵截。敌人势力之庞大,早已超过了我们的预想。而现在,我们亦不是敌人最在意的目标。或许从初始之时,我们便错了……邪魂卷土、神楼入侵、逆杀出世、江湖大乱。我爹的目的看似在江湖,而江湖只不过是一步走为先锋的棋子——他的目标,是整个天下。而前几日我们所会几人,应该同是臣服于我爹的爪牙。”
而此,正是天渊所想!
他以为,柳冥风风轻云淡般将江湖交予手下征服,将江湖玩弄在指间,为心中的一点执着放手来搏寻求快乐。可到头来,皆不过是一场主次明显的战争。他荆天渊的出现,不过是引起了柳冥风的一点兴趣,而多看了这早已乱的不堪的江湖几眼——然侧重从来没有变。
隐约之中的察觉,看来当真是真相。而走了那么久,不过是在扑朔的假相之中迷离,而今眉目初寻,却不知是否还有时间。
“要争天下,皇宫内战必不可少,如今之于我们的目的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巧合。而我们这次所做,恐怕亦不仅仅是去皇宫求药如此简单。”天渊微叹,柳冥风,当真是恐怖至极的人物!
“可是爹爹,寒儿还是未能想通,布下罗网与派人跟踪,完全可以收到同样的效果,他们不过是为了确切掌握我们的行踪,那么为何大费周折的选择前者,而放弃更为简单有效的跟踪呢?”寒儿问道,尽管母亲方才所言合情合理,可是解开的却并不是初时的那道锁。
“造势。”
天渊如是说道。寒儿皱紧眉头,而颜儿却霎时恍然!
“天渊你的意思是!”
“不错,敌人确实强大,却远没有我们想象之中的庞大。现在的天下,终究还是昭阳皇室说得算,并非一群高手加上百千人马便可反乱。”
“这样看来,是我高估敌人了。”颜儿说道,拨开迷雾发现真相,她千算万算,却如敌人所愿,算计到自己的头上。
“如此一来,便正中敌人的下怀,因为敌人的目的便是让我们高估他们,尤其是我们身旁的昭阳皇帝!”暗中博弈者,眼光之长远,心机之深沉,不得不使天渊赞叹!
“而此便是‘造势’!爹爹,寒儿明白了。敌人布下漫天的罗网,酝酿多次堵截,看似本意是要掌握我们的行踪,实则却是营造庞大的阵势。让我们以为,他们早已无所不能,早已控制了整片天,我们走到哪皆逃不出他们的手掌,让我们心思混乱,令我们草木皆兵,最后只怕是我们自己吓倒了自己,从而丧失了斗志。”寒儿亦赞叹,他到底不如父亲想得全面,从一点点微小的线索,发现敌人所有的意图,这或许便是曾经的血灾除了盖世的神功外,亦能令人折服的所在!
“我们的对手亦非简单之人。布下一个局,当我们堪破三分时,却又身不由己地陷入了另一个局。”颜儿说道,看来父亲的身边,不仅有“逆杀”一般的绝世高手,更有心思缜密的操控者,而那个暗中运筹帷幄之人,到底是谁?
“此番对弈,敌人已走三步棋,第一步凭借人数优势布下罗网,从而掌握我们的动向;在明知我们会看穿第一步棋之时,第二步棋紧密相连,让我们为庞大的罗网而震撼,从而威慑住同行的昭阳皇帝;而第三步棋……”天渊欲言却戛然而止,转首问向寒儿道,“寒儿可知敌人的第三步棋会怎么走?”
寒儿略有思索,空澈的眼眸之中覆落月光色,“爹爹,寒儿在想,既然敌人以罗网阵势招待,而本意并非仅仅以此掌握我们的行踪,那么只能说明——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只不过是以某种手段提前在我们所行之路前方布下埋伏,从而成功的施行了第二步棋。然此时,敌人并未察觉我们会堪破第二步棋中隐蔽的心机,那么他们连环而走的第三步棋想必便是反叛,曾经在宫中蛰伏于暗处的势力只待一声令下,必当疯狂!”
伏笔、造势、反叛,暗斗化明争,战幕终于拉开。
“反叛虽是对手的最终目标,却并非是他们的下一步棋,因为这局棋,三步还不能置我们于死地。”一抹冷色悄然绽放,颜儿温暖的手抚在寒儿的头上,在冷与温暖之间,她说道,“敌人的第三步棋,是空棋。比之紧逼不舍,他们需要的是等待。”
“是,他们已经做了足够的文章。便连皇上的微服出宫想必亦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他们选择等待,因为阴谋已酝酿成熟,只待一个契机便全盘发动,再回宫时,只怕宫中亦已不是初时模样。”天渊的眼中,沉寂的锋芒,侄儿的这一仗,便是为了这份陌生的亲情,他亦会义不容辞的接下,何况天下苍生!
“爹爹、娘亲,寒儿明白了,敌人会等,等得便是我们主动犯错之时,就像他们布下罗网,等待我们高估一般,他们居心叵测做了如此之多,不过是以障眼法寻隙良机。但是如此却也说明,在经历了一次次大战、溃败了敌人一个个前来的高手之后,敌人终于对爹爹您的神功有所忌讳,再不敢放肆的挑战。如此看来,敌人阵营之中的绝世高手想必已所剩无几。他们既然以争天下为最终目标,想必这时便也不会前来为难我们。而现在,或许是爹爹您主动出击的机会了。”千般万般不愿,却还是说出了口。刀是伤疤的象征,剑里有鲜血狼烟的影子,只想处身世外般与爹爹逍遥在青山绿水桃林农院之间,管他江湖动乱、天下变更,亦染不到桃林半分。可是寒儿的骨子里流着的是英侠之血,他所有关乎逃避的想法,不过是怕父亲再受到伤害,千般万般,不出此辙。
“敌人高手所剩多少我们不知道,但他们此时不来为难我们,除却浮现的最终目标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你母亲在我们的身边,出于你母亲武功高强以及身份悬殊之故,他们总会顾忌。但寒儿说的对,如今,该是我们还击之时。”亦步亦趋地随对手走了三步,该是他予以回应之时。
毕竟,变幻的棋局之上,握有先手者,未必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