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影都不能单独在闻人界停留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必须将大部分的灵魂附在某些物体上面,剩下小部分的灵魂则出来做任务。这小部分的灵魂不惧怕任何武器和灵力的攻击,然而却有一处弱点。
倾雪随着凤天涯回狐族后,曾经问过子阳辰夜向阳的弱点是什么。
他道,天柱穴是他们的弱点,只要击中那里,他便会被迫灵魂合一,露出本体。露出本体的向阳,便与闻人界的灵物基本无异了。
天柱穴,位于项部斜方肌起始部,天柱骨上端,支撑头颅,示意擎天之柱之名。
为防日后再遇到向阳,她曾经刻意地将这个穴位仔细研究了许久,几乎到了闭着眼睛都能扎准的地步。
所以当向阳第二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倾雪避无可避的时候,她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左手捏紧银针,右手则举着一直没有变小的避神剑,让向阳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剑上面,甚至让他因此掉以轻心。而她则在离他最近,最有把握,而他的防备也最低的时候将左手的银针插入他的脖颈。
声东击西,倾雪这个办法堪称完美。
只见向阳的脖颈处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天柱骨瞬间断裂,脑袋因为没有了支撑,在定格了几秒后直直地垂了下来。
倾雪看着向阳,只感觉从后背一股阴寒之气迅速升腾蔓延。
方才向阳垂下头前,那一双骷髅般空洞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明明只是个影子,可她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他没有瞳仁的眼睛,和他那寒冷,阴恻的目光。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地面上一棵树便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团团黑气从树中溢出,逐渐凝聚成一个影子的形状。
原来他将大半部分的灵魂都隐藏在了树里。倾雪握紧手中变成正常大小的避神剑,全身戒备起来。
他露出了本体,她的剑终于能够伤害到他。她不确定是否有伤到他的机会,毕竟两人灵力相差悬殊。但无论如何,于倾雪来说,这都是殊死一搏。
胜,她暂时安全。败,她便没有了肉身,且钟离玉的性命也不保。
她,只能胜。
即便胜的几率非常渺茫。
树上的影子伸出一只手指向地上低着头的向阳,向阳便飞到了树上。两个影子交叉重叠,影子突然有了。
再不是半透明的状态。
一身黑衣将手脚也全都包裹,半张脸也被黑布蒙着,只留一双眼在外面。深深凹陷的如骷髅一般的眼,阴恻,狠毒。
头猛地向左歪了一下,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格外响亮。
头向右歪,又是响亮的“咔嚓”声。
晃动着脖子,向阳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倾雪。
倾雪紧紧咬着牙,避神剑被死死抓在手里,腕间的传音铃不停闪着,心里一遍遍不停地呼唤钟离。
终于,向阳停下了动作。
“公主殿下,这闻人界里,从没有见到我本体的灵物能够活过一刻钟。”他的语气中隐约有着怒气,但却还是一字一顿冰冷地道,“你,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了么?”
空洞的眼看着倾雪,倾雪双脚不动声色地分开,灵力透过指尖附着在避神剑上,左手的银针早已备好。明枪,暗箭,任何能让他受伤的机会,她都不会错过。
然
“一把破剑,几根银针,还有你那可忽略不计的灵力。”向阳笑的阴寒,“公主殿下,你是太高估你,还是太低估我?”
说罢将手前伸指向倾雪,倾雪凝眸,但还没有看到他手心飞出灵力,她手中的避神剑便被抛出。
强大的力量将剑从她的手中拽了出来,剧烈的摩擦使她的掌心脱了一层皮。手心火辣辣的疼痛,鲜血从紧握的手心中低落。
他们终究是相差太多
黑影一闪而过,向阳瞬间站在了倾雪面前,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高高举起。
左手银针来不及抛出,刚有一丝动作,数十根银针便齐齐从手心扎入了她的掌心。
强烈的疼痛。
倾雪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却因为脖子被死死掐着不能痛呼出声。
“公主,可感觉疼?”阴森笑着,空洞的眼里装满了狠毒,“这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便反手将倾雪抛了出去。
后背重重地撞到了树干上,重重地反弹,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五脏六腑都似乎碎裂一般,倾雪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痛的不能呼吸,原来话本子中写的吐血的感觉这么痛。
黑色身影又是一闪,他已是站在倾雪头旁。
垂着的手渐渐抬起,倾雪的身子也随着他的动作被从地上拖起来,不受控制地悬空。
“公主,这滋味可好受?”向阳看着嘴角溢出血的倾雪,笑声中有些癫狂,“你,可要耐玩儿一些。”
话音未落,手猛地甩开,倾雪便又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却不是飞的多远多高,而是贴着地面,滑行了百十余尺。坚硬的石子,干枯的树枝都在身下将衣裳层层刮破,刺入了皮肉里。
嘴边溢出的鲜血也顺着她流了一路,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还未等倾雪虚弱中缓口气,便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将她翻离了地面,原本趴在地上的她此时头对着天。然而眼中看到的并不是迷幻森林湛蓝的天空,而是向阳不断晃动若即若离的脚。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由于大半张脸都被黑布蒙着,倾雪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他阴狠低沉的声音带着几丝嗜血的兴奋:“主子要你的肉身,我只消将你的肉身一块不少的带回去,至于你的伤,我便道是你拼死反抗自己不小心弄的。你总归这么弱,多一些伤,很正常。”
晃动的脚突然下移,对着她的腹部狠狠踩了下去。
“啊!!!”
倾雪瞬间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终是闭上眼,抑制不住的惨叫。
“公主殿下,趁着现在多叫叫,一会儿你便叫不出来了。”
紧紧咬着唇,几乎痛的失去了知觉。
“避,避神剑。”心中轻唤,倾雪脑中传来避神剑回应般的“嗡嗡”声。
“保护好钟离。”
即便是在脑海中同它说话,她的声音却依旧虚弱的几不可闻。避神剑依旧“嗡嗡”地震动,却不知倾雪的话它是否听见。
然而倾雪却忘了,方才,从最开始的时候,避神剑便已经被向阳扔了出去,扔到了他设置的结界外面去。连这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主人都保护不了,避神剑又如何护的了钟离?
可这是她唯一的期望,毕竟在这迷幻森林里,一共便只有他们三个。她倒下了,避神剑还能站起来,还能护在钟离身前。
钟离你可要快些醒过来
身子突然一轻,接着便是不远处有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
倾雪歪头,费力的睁开眼,便见到原本踩着她的向阳如今已躺在地上,口中溢出的鲜血比她还要多。
钟离玉的腿似乎垂着千金巨石般,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在地上深深地踩出一个脚印。
一步一步走到向阳面前,手中金色长剑直指他的脖颈。
“敢打伤我在乎的女人,你这是在找死!”
他的声音像寒冬腊月的天气,像隐忍不发的滔天火光,像沉稳坚韧的绵延山峦,安抚了她的心。
这一次,是他将她护在了身后。
如墨长发轻扬,后背笔直,窄紧袖口,长剑斜指,巍然不动。束束天光流溢在他身上,那一刻,他的背影美好的不可方物,一如那一年那一晚他侧颜承影低眉浅笑在她床边桌前。
他,醒来了。她,这便放心了。唇边扬起满足的笑,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一次,是不是她将他救了?
向阳瞪大了眼看着钟离玉,震惊地语无伦次几乎说不出话:“你,你!是你!”
“方才,可是这只手抓了她?”声音前所未有地冰冷,话音未落,长剑直挑,一只胳膊便随着那如虹的剑,合着那如柱的血飞出了结界,飞到了天际。
结界破裂,避神剑猛地撞了进来,在倾雪身边转了转后又飞到钟离玉身边。
“方才,可是这只脚踩了她?”长剑从大腿处一直划到脚尖,所过之处血肉模糊,森森白骨生生碎成了粉末。
难捱地痛呼出声,向阳眼中的阴狠全转为了惊恐。那是灵魂深处的对一个人的惧怕。
左手拔下避神剑的剑鞘,钟离玉声音依旧冰冷:“你没有开刃,正好将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方才他如何对倾雪的,你便原封不动地让他尝尝滋味。”
晃了晃剑柄,避神剑的剑身一头钻到了向阳的身下。剑柄猛的一翘,他整个人便瞬间斜飞到空中,身体一直留着的血在半空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下落时又重重地撞到了树干上。
避神剑飞到他面前,剑尖向下扎透了他的脚腕,拖着他的脚在地面前行,所有石粒,树杈,枯草,全都在灵力的带动下滚到了他的身下。
一方迷幻森林,几乎染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