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惶恐。”
林烟儿只当她自谦,指腹轻抚茶杯上的梅花纹路,说道:“你竭力办,不落了王府的面子就成。”
“老奴只是段太后派来伺候王妃,只怕会拂了太后的旨意”桂嬷嬷有想推诿的意思。
林烟儿说道:“这嫁妆总的说是我来准备,准备这些嫁礼自然是要劳神伤胎的,你来帮我便也算是免了我的劳神伺候了胎,也不算悖了太后娘娘的旨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便是不知好歹。桂嬷嬷只好应道:“那奴婢尽力去办。”
林烟儿点点头说:“那两个算账娘子呢?”
“老奴将她们安排在的西厢房,王妃没吩咐,现下她们应该还待在厢房里的。”桂嬷嬷回说。
林烟儿没看向她说:“你去把那个娘子找来。”
桂嬷嬷听到这话脸色登时就变了,她是什么身份,段淑妃跟前的老人,段太后指派伺候她的老人,竟然让她去当这个跑腿的,摆明变着法地打她脸。饶是桂嬷嬷做足了这面的准备,但真正耳巴子落下的时候,难免会在意那清脆响彻的巴掌声
林烟儿对桂嬷嬷的踯躅置若罔闻,话罢便捧了一本书看了起来,一眼都未施舍给桂嬷嬷。
桂嬷嬷这才作罢地领命退下。
等桂嬷嬷退出了槅扇,林烟儿这才放下书,她扫过一旁的殷桃,见她疑惑的神情吩咐说:“你去将偏房的账簿拿来。”
殷桃行礼退下。
这下子真当是所有人都走空了。
林烟儿才得空细细想了起来,她到现在都还未想明白为何桂嬷嬷会帮着鸳红,难道鸳红是段太后的人?不对,应是不可能的,鸳红在这里待了十二余载,若是段太后派来的人,鸳红应该早就成了姨娘绝不会等着现在,那又是为何?林烟儿觉得自己一定漏忘了些什么。她看着炕桌上的雕瑞鹿刻回纹缠连萦绕,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林烟儿正坐在罗汉床上深思着,桂嬷嬷就带了曹青和陈玶过来。殷桃也捧着帐篷走了进来。
两个算账娘子走到林烟儿面前后对着林烟儿施礼一拜:“拜见禹王妃。”
“起来罢。”林烟儿看她们梳的牡丹头都穿着素雅干净的衣服,笑着说道:“你们是沈姨娘的人,该的不该的,你们心里定是门儿清,我自然也不拿那些训话在你们面前摆谱,你们只消做好了我要交与你们的事,定是不会亏待了你们去。”
曹青和陈玶自然应允道:“奴婢晓得。”
林烟儿点点头,才让殷桃拿了那些账簿给她们,“这些账簿昨个儿你们也见过,我也不多说,你们就把那些错处给用朱砂笔圈出来就是,余下的那些等会儿子我再去管事处拿来给你们,不过就是要辛苦你们两个,这两天要把这些看完。”
衣服是云雾纹的曹青说道:“王妃放心,奴婢们在沈商每月到头都会来这么一遭,都是习惯了的,定是会妥妥办好王妃交与的事。”
“这样再好不过了。”林烟儿笑道。
说完便让人搬了杌子,曹青和陈玶开始算了起来,林烟儿看见她们拨捻算盘珠子的动作行云如流水,不一会便翻过一页
桂嬷嬷走上前来问道:“王妃是在这儿看着,还是出去走走?”
林烟儿想起绿膻还未过来,沉吟道:“出去走走罢,”她看了眼桂嬷嬷,“你在这里帮我看顾着,不准旁的人进来。”
“是。”桂嬷嬷应道。
林烟儿点点头,让曹青和陈玶不必行礼便扶着殷桃往后院走去。这边的两人才转了个游廊,那边绿膻就带了翠苼上来。
翠苼一看见林烟儿立马红着眼迎了上来,“王妃”
林烟儿也迎了上去,翠苼作势行礼,林烟儿忙扶着让她不必多礼。
绿膻说道:“王妃应当有很多话和翠苼说,先找个坐的地方罢。”
林烟儿点点头,四个人便一时去了西跨院的一处厢房里。
绿膻端了杌子上来,林烟儿让翠苼与自己一同坐下。
两人才落了座,翠苼就哭道:“王妃,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闹你的心”
林烟儿抚着她散落的鬓发说道:“怨我不好,不该乱想你,也不该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你被她们关了起来。”
翠苼摇摇头,“不关王妃的事,是鸳红的错,若不是她我怎会说那些劳什子话来闹王妃的心。”
林烟儿拢了眉问翠苼:“她同你说了什么?”
翠苼这才娓娓道来:“只是说王妃不有了身子难免伺候王爷不周到,又说依着段淑妃对王妃的态度定是会寻王妃的不痛快,所以还不如先段淑妃一步找个好拿捏的,断了段淑妃的这面子的念头。所以,奴婢才会”翠苼鼻子一酸,颓唐地说,“也怪奴婢蠢笨,中了鸳红的套中。”
鸳红这是想借翠苼的口促成自己的目的。又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好让自己能够注意到她,在找通房的时候有了想提点她的心只是她不该使那些小心思,一个奴婢的时候都要挑拨离间主子,成了主子岂不更甚?
林烟儿说:“也不怪你,是我没提醒你留心她,这才让她钻了空子,以后注意就行了。”翠苼点点头,林烟儿展颜,主仆二人这才释了前嫌。
看着翠苼眼角下还有些阴翳,林烟儿又问道:“吃过膳了吗?”
翠苼迟疑地点点头,林烟儿拢紧眉,询问地看向绿膻。
“王妃奴婢去的时候,那门是落了锁的,奴婢还找了管钥的妈子才开的门,我才听她们说翠苼昨晚便被关了进去,莫说是吃的,那里面像样的床和被褥都没有”绿膻回道。
林烟儿面色一沉,这个桂嬷嬷真是大胆,她的人也敢这么作贱,真当自己是这里的管事妈子了?
林烟儿转头吩咐殷桃:“去准备几个精致的点心和热的菜膳。”继而又回头对翠苼说:“你先吃了东西,至于鸳红我自有法子对付她。”桂嬷嬷再怎么也是段淑妃的人,她不好如何对她,鸳红就简单了,王府的人又伺候她,多的是方法拿捏她。
说起鸳红,翠苼才回复从前的样子说:“王妃定是不能轻饶了这种黑心的积年!凭她也想爬上王爷的床,真是做青天白日梦!”
看着翠苼又有力气骂,林烟儿也算放了心,她笑道:“你还有力气说她,我看是关少了你。”
翠苼吐了吐舌头。和一边的绿膻扮了个鬼脸,惹得在座的几人都轻笑了起来。
这边刘义家里,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亲迎的事宜。
“这陈家送的礼可真是丰厚,二十八抬的装箱,一柄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釉玉如意,缎子门帘,五彩流苏个个都是顶尖儿的货”穿着散花马面裙,梳妇人髻的女子说道。
刘义啐了她一口:“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些就让你笑得合不拢嘴了。也不怕人看着笑话。”刘义虽是这么说,可眼神里垂涎之意没少过那妇人。
看见那十二套的纺绸,湖绸,光面顺滑,刘义咳了咳问道:“这嫁资都准备好了没?好歹是嫁给陈家,不能差了哪儿去,防不得娘子去了他们家收了委屈。”
妇人立即回道:“当然是准备好了,你就尽管放心,好歹也是拿了那些钱,自然是落不了他们哪儿去的。”
“这种掉脑袋的话你也张口就来。”刘义斥道。
妇人连忙打了自己嘴巴子几下,“是我糊涂,是我糊涂,总之你放心,这嫁资差不到哪儿去的。”
两人正说着话,传来几声门响。两人对视了一眼,刘义才去开了门,门口的是翠苼。她对着刘义施了一礼:“管家。”
“是翠苼姑娘。”刘义笑着拱手,然而他的心里却并没有表面这么轻松,翠苼是王妃跟前的人,她来便是王妃授意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出什么差错才是刘义问道:“请问有事?”
“是这样的,王妃听说刘管家的女二快要嫁给陈大人的儿子,想着刘管家劳苦功高,所以才求了王爷的同意让刘娘子从王府嫁出去,顶半个娘家,也不至于让别人小觑了你们。”翠苼笑着说完。
言讫,刘义脸色变得不大好,他拱了拱手:“这实在是惶恐,我不过是尽了我的本分,却得了这天大的便宜,我受着实在良心不安。”
哪是什么良心不安,若真是良心不安,那几千两银子也没见得他吞了心里惶恐,翠苼腹诽着却说道:“刘管家太谦虚了,再怎么在府里兢业了这么久,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功劳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可是”
翠苼打断刘义的话,半威胁的意味道:“刘管家再推脱下去,便是不遂了王爷的愿。岂不是伤了禹王爷和禹王妃的心?”
说罢翠苼掏出一对翡翠环,递给了刘义身旁的妇人,“这是王妃略表给夫人的心意。”
妇人眼里泛着光,但手上还是推脱着:“可使不得,太贵重了。”
刘义心里打起了鼔,看着这对翡翠环就觉得是洪水猛兽,烫手山芋连忙推着翠苼的手回去,“使不得,使不得,实在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