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儿见陆一璟沉默,不由得后退几步,却害得陆一璟以为林烟儿又是站不住了,连忙上前揽过林烟儿的肩膀问她:“怎么了?不舒服?”他想起杨大夫的那些话,。
他方才也是这般搂着顾陌的。
林烟儿眸子一黯,不动声色地抽离开他的手,将视线垂至看不见他神情的地方,道:“谢王爷关心,不过滑了一下。”
陆一璟动作明显一滞,缓缓地才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语气泛着冰冷,道:“你有着身孕,岂能经得起摔啊碰的?”
他转而对绿膻和桂嬷嬷吩咐道:“你们快送王妃回去。”
陆一璟的手上有些冰凉......他方才搂着她的时候,发现她衣服都有些打湿了,再这么下去会着凉的。
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想赶自己走?
林烟儿心里有些泛酸,却又涌起前所未有的一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在最后一刻的挣扎。
强忍住喉咙涌上的酸意,林烟儿微微屈膝,双手叠放在腰侧,做了一个最得体的礼拜,“那么妾身就不打扰了,妾身先行告退。”
身后传来顾陌柔软的声音,不过那些都全权化为耳朵上的玉兔捣药耳坠,随风咛咛贴在林烟儿耳畔,冰凉刺骨。
......
即便昨日大雨屋檐深,今日晴光一照,各处都艳阳了起来。
林烟儿穿了一件杨妃色绣花裙衫,头上几抹银箔簪花,有些倦怠地靠在弹墨大迎枕上。她看向窗外,丫鬟婆子正扫着昨日被大雨冲卷下的残枝落花。
簌簌的扫地声,有些催人深省。
候在跟前的绿膻小声问道:“王妃可是倦了?”
林烟儿眨了眨眼,对她摇头。
只要一回想昨日陆一璟的冷言冷语,林烟儿的心就像滚过冰棱,又扎心又寒凉。但最让林烟儿伤心的却是陆一璟的不信......
林烟儿拢紧了眉头,她对绿膻说道:“把这扇窗关一下,吹得我有些冷。”
绿膻不免有些担忧,虽然说昨日下了雨,今日温度不似往常灼热,但到底还是炎夏之际。林烟儿穿得也不算少,怎还是有些凉,莫不是.......“王妃可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翠笙却是说了,“王妃自小身子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大炎日的都会莫名觉得凉飕飕的。”
绿膻伺候这么久,虽然是注意到林烟儿身子有些不好,但没想到竟是这么不好,她问道:“王妃身子.......为何这样?”
翠笙说道:“王妃稚时落了水,又是寒冬之际,所以侵了寒气进去。”
绿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谈起这个,林烟儿便想起林渊儿也快要大婚了,遂说道:“渊姐儿也快要及笄了,及笄之后便是大婚,我这还什么礼都没备着。”
林烟儿摊手作状,毫无头绪的样子。
翠笙提议道:“要不送一对的成化斗彩瓶?”
绿膻摇摇头,说道:“这彩瓶拿去万一二小姐不喜欢,恐怕也是束之高阁,等一久,便积了尘灰,岂不是埋汰了?不如送些米珠宝石,二小姐喜欢什么样式便做成什么样式,不是很好?”
......虽说和林渊儿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又受于同一绣娘,但平闲时都是自己干自己的,除了知道林渊儿也喜欢花,其余皆是不晓,实在不晓得到底该送她什么礼物得好?
林烟儿神色怏怏地站在池塘旁,想起为着林渊儿这送礼一事已愁了好些天,心里泄气地从红木雕花盒子里拿着鱼食朝池塘里投去。很快鱼群便涌了上来,鱼尾甩着涟漪,。
“王妃喂了这么久的鱼食,怕是站累了吧,奴婢拿了玫瑰糕,王妃要不先尝尝?”
林烟儿回头看向绿膻手上端着的莲纹青花瓷碟,笑了笑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说着林烟儿将鱼食盒子放在石桌上,随手捻起了一块梅花糕放在嘴里,外焦里嫩,入口酥脆又溢有香甜滑顺之感。
绿膻见林烟儿似乎很喜欢吃,便在旁说道:“这玫瑰糕里的玫瑰取的是今晨含苞才开的玫瑰花瓣,放了豆沙白饧青红果烤制的.......王妃若是喜欢吃,奴婢下次再让小厨房做给王妃吃?”
玫瑰糕味甘不腻,温热可口,林烟儿从前的确是喜欢吃的,但那是从前......
林烟儿放下了还留了一半的玫瑰糕,捧起手旁的桂枝熟水喝了一口,才道:“翠笙呢?”
翠笙这个丫头,一般没有自己的吩咐平日与自己都是寸步不离,今日却是没了人影,这丫头去干什么了?林烟儿想着。
绿膻闻言色变,她嗫嚅着问道:“王妃渴不渴?奴婢再去给王妃倒些熟水来?”
林烟儿视线扫向她,“我才喝了水还不渴,少打这些马虎眼把话绕过去,你老实告诉我翠笙去干嘛了?”
绿膻这才说道:“翠笙去了汐玉苑.......”
“什么?”林烟儿一下惊了起来,因猛然地一下,头有些眩晕地扶住石桌子,“她怎会去汐玉苑?”
绿膻连忙上前搀住林烟儿,急忙又说道:“王妃,翠笙说因为那个.......侧王妃的缘故,害得你和王爷有了嫌隙,王爷也好些日子没来临烟苑,尽宿在了汐玉苑,她气不过,就.......”
林烟儿急切地道:“你怎么不拦住她?她平日性子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绿膻咬着唇,说道:“奴婢都和她说过这样不好.......其实前几日她就有这样的想法,好在奴婢拉住了,但今日却不知怎么的,回来便是气冲冲的,撂了一句去找侧王妃便没了人影。”
这个翠笙。林烟儿气得有些说不过话来,平日都叫她谨言慎行,说话做事过点脑子,她偏不听,如今她和陆一璟本来就有嫌隙,顾陌又不是那种一两句好打发的,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林烟儿深吸一口气问到绿膻:“她多久去的?”
“王妃午睡去的。”绿膻咬唇小声回答。
这都过去了两个时辰了,林烟儿心骇,问道:“她都去了这么久,你还不打算和我说,难道是打算侧王妃找上门来才和我说?”
绿膻被林烟儿这一通话说的怔住,随后她的神情也开始浮现出担忧,但还是尽量克制着,小声问道:“王妃......这,这该怎么办?”
上次她就听见翠笙咕哝了这么一句,说要去侧王妃什么的。自己当时听到脸都白了,连忙和翠笙直言道,叫她趁早打消这些念头,不能纵一时口快,连累了王妃。
那个时候翠笙还沉默了好久,直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她才拿着绢花头儿,兴致昂昂地问自己粉的好看还是碧色的好看.......自己当时还以为是她想通了。
没想到今日中午竟然二话不说就去了汐玉苑,自己莫说是拦了,就连追都追不上。
那个侧王妃才进府就害得王妃差点落了胎,根本不是个好对付的,翠笙心思这么粗,指不定会落了什么套中,被好一通算计......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性命都捏在主子手上,就是打翻一个茶盏都会想菡香那样没了命。
绿膻越想越害怕,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却又不敢说什么,惹得林烟儿心烦。
林烟儿揪住手帕,不停地绞弄着,她的视线落在面前池塘里的那些莲叶,下面有几条银昭和的锦鲤在水下游弋。
心神一动,林烟儿拽着绣帕从手心抽出,道:“你叫下人去抓几条锦鲤上来,装在缸子里。”
绿膻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在焦急翠笙的事吗?怎么突然就要捞鱼起来.......王妃这是不打算管翠笙的事了?
看着绿膻不为所动,林烟儿紧蹙着眉,声音有些变利,“还不快去!”
绿膻如梦中惊醒般,连忙退了下去找了几个仆人。
等捞了几条肥大的锦鲤,把它们放在了青花缠枝纹大缸里后,林烟儿还没等绿膻说话,便道:“你们几个随我一起把这个送去汐玉苑。”
绿膻这才恍然大悟起来,连忙亦步亦趋跟着身穿杏色绣花锦衣的林烟儿往汐玉苑走去。
等一行人扛着缸浩浩荡荡的到汐玉苑时,顾陌正懒倚阑干,身边候着的丫鬟正拿着柄扇送风。
看见林烟儿来了,那打扇的丫鬟连忙行礼道:“拜见王妃。”
没了人送风,顾陌这才悠悠转醒,眼睛迷蒙地朝林烟儿这个方向看过来,随后才掏出水绿色绉纱汗巾,双手交叠慵懒地行了一礼,“姐姐安。”
林烟儿不愿虚与委蛇,但此刻也不得不摆个笑脸道:“妹妹快起来。”
顾陌欣然起身,拿起汗巾在额上抹拭着,道:“姐姐怎倒是有空来妹妹这儿?”
林烟儿笑道:“我是看着院子里的锦鲤条条长得肥美,本想叫着翠笙拿几条给妹妹的,没想翠笙这个粗心的,人到了你们这儿,这锦鲤却还落在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