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霍萧寒苦恼而又愠怒的样子,轩辕梦儿灵机一动。
她巧笑着看向他:“夫君何必说得如此悲观绝望?只要再给梦儿五日时间,梦儿便可找出治愈疫病的药方。夫君为何不让梦儿再
试一试?”
“五日?你竟然如此确定?”霍萧寒讶异不已。
“是,五日。”
轩辕梦儿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娇俏可爱地张开了五根葱葱玉指。
她心里可没有多少底。可是,不这样硬着头皮夸下海口,她怕霍萧寒不会打消把她弄走的念头。
“当真?”看着她轻松的神情、俏皮的举止,霍萧寒却不敢尽信她说出的话语。
“当然,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会‘有意’骗你?”轩辕梦儿眨了眨美丽无邪的一双大眼睛。
她自然并非“有意”说谎,只是危急关口,缓兵之计也不妨一用吧!
否则她如何争取留下来的机会,继续为边关将士们寻找救命的妙方?
她虽对五日之期没有太大把握,但对最终能找出疫病病因,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说不定,五日之内,她就真的能查出这场可怕的疫病到底是什么,自然也便可以开出药到病除的方子了。
“五日,若能将两道封锁线严密控制住,大军应该可以坚持住。”霍萧寒注视着轩辕梦儿自信满满的脸,黑眸中希望的光芒渐变
明亮,却又禁不住有些闪烁。
轩辕梦儿看出他眸光闪烁中的纠结。
她知道,他正纠结于两端,既想保她这长公主安全地回到洛都,又想将她留在军中,找出消除疫病的法子。
“夫君,到底是梦儿一个人的性命紧要?还是边关两万大军,甚至十万大军的性命紧要?难道你竟然因为怕我皇兄不高兴,便要
置十万大军的性命于不顾?”轩辕梦儿意图帮他理清自己的纠结。
“我……”霍萧寒欲言又止。
他也想理清,自己的纠结到底在哪里。
自然,不应是在一个长公主与十万大军之间。而应是,以轩辕梦儿的医术,是否值得他冒着延误圣旨的大罪,放手一搏。
“夫君,如今军营之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发病、昏迷,直至死亡。我是一位医者,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送我出营,耽误了多少时机
,又让多少人因此不幸丧命?”轩辕梦儿正色道。
见霍萧寒不语,她又道:“对于军中疫病,我仍有许多疑问,要到医书上查找答案。你是个医术门外汉,我如今没有更多的闲功
夫说服你,我要立即回到军医营中去,请夫君不要再想办法阻挠我。”
说着,轩辕梦儿也不顾霍萧寒是何神色,转身便向着军医营方向走去。
“梦儿……”
被她抛在身后的霍萧寒轻唤了一声,却无法理清,自己为了她的性命,强送将她回洛都的做法,是否真的错了。
回到军医营,轩辕梦儿再次钻进了小山堆似的医书之中。
捧着一本书,她将有关疫病的疑问思索了一遍,命人将曹大夫唤了过来。
“曹大夫,我让你查阅的事情,这两日可查到了?”轩辕梦儿问道。
曹大夫捧着一本册子,恭敬地回禀道:“小人已带人查阅到五十年来,西越与东昊两**队之中,曾经流传过的大部分疫病。”
“好,你且一一报来。先从新近发生的疫病说起。”
“是。”
曹大夫在手中展了开那本小册子,对着上面抄录下来的记载,开始一一朗声禀报。
“东昊太熙四年,十二月,西南边关突发伤寒大疫,吏士死者多达近万人。”
如今是东昊太熙七年,那东昊边关上次发生伤寒疫病,便是三年之前了。
轩辕梦儿也记得,三年前,自己在宫中便听闻过西南边关这场可怕疫病。听说,那可怕的伤寒疫病是从西越传过来的,疫病传
播速度极为惊人,不到一个月,边关便有五万军民染病,近万人很快便死于非命。
幸而,东昊医术向来擅治伤寒。她记得,当时皇兄听到边关传回的疫病消息后,立即下旨在民间征选了数十名擅治伤寒的大夫
,火速派驻边关军营,为士兵与周边百姓开方熬药。因此,边关的伤寒疫病,仅仅一个月之内便被彻底消灭。
而西南边关,也从此便有了专设的军医营,以及长年驻守的军中大夫。
“若我猜得不错,曹大夫便是三年前奉皇上旨意入驻军营,治好了这场伤寒疫病,后来便留在军营之中的。是么?”轩辕梦儿问
道。
“正是。”曹大夫道。
“很好。”轩辕梦儿点头赞许,“请继续往下念吧!”
曹大夫继续对着手中册子念道:“同年,即西越启康十五年,十一月,西越驻边大军突发伤寒大疫,疫病曼延至边关城郡村落。
凡六十日,驻边大军病死过半,累及周边城郡百姓,诸门出死者共计四十余万人。”
“西越这场伤寒大疫比东昊早发一个月。因此东昊那场伤寒,便是从西越经边境各城郡传过来的。当年仅仅两个月,西越竟然死
了四十余万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而西越之所以让疫病延续了那么久,便是因为他们医术不如东昊,向来没有治愈伤寒的灵方
。”
西越虽是敌国,可轩辕惜儿想到当年竟有那么多生灵因为伤寒而丧命,也不禁慨叹道,“我那时便听闻,直到西越从京师派出太
师亲自来到边关,才止住了那场巨大的伤寒大疫。”
“正是!长公主说的分毫不差。”曹大夫忆起当年,连连点头称是。
“如今想来,这西越太师赵应炎,原本便是个东昊人。也难怪他有办法治愈那伤寒恶疾了。”轩辕梦儿恍然大悟。
“西越太师竟是东昊人?”曹大夫也不禁惊讶抬首问道。
西越太师是个东昊人,这多少让人意想不到。
“我们且不说他。那不过是个无耻小人而已,根本不值一提!”轩辕梦儿想起赵应炎那双总是不怀好意的三角眼,像要挥走可厌
的苍蝇般摆了摆手,“请你继续往下念。”
“是。”
曹大夫恭敬地应了一声,继续念了起来:
“西越启康十二年,六月,西越太师奉越皇之命,从京师率十二万大军欲征伐东昊。行军途中,遇有瘴气,军中突发瘴疫。将士
途中死者十有**,未及边境,全军皆没。太师赵应炎损兵折将,无功而反,受越皇当庭杖责。”
什么?又是这个赵应炎!
本想先找到应对此次疫病之法,暂时不去理会他这卑鄙小人,没想到他却又自己从医书记载中跳了出来?
西越启康十二年六月,那是六年半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轩辕梦儿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儿。
没想到那个时候,这赵应炎便已妄想带着西越大军来进犯东昊了!
只可惜,他不自量力。十二万大军还没到两国边境,便因遇上“瘴疫”而全军覆灭。
怎么就没让他也一起病死呢?全军覆没,居然只有他一个人,还能好好地活着。
轩辕梦儿在心中暗暗咒骂赵太师,甚至暗暗同情起那十二万被他拖累害死的西越士兵来。
“想来这‘瘴疫’,也是极其可怕!”轩辕梦儿不禁感叹,皱眉思索道,“这‘瘴疫’,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据医书中记载,‘瘴疫’也称为‘虐疾’,或说是‘酷虐’。只因患上此病的人,身体忽寒忽热,如受酷刑。”曹大夫道。
“嗯,我也看过此类的记载。”轩辕梦儿点头道,“那曹大夫可有留意到,此次军中疫病,患病者可有忽冷忽热的表现么?”
“回禀长公主,我此前为患病将士诊治,确见不少病患有忽冷忽热的症状。”曹大夫如实禀道。
“嗯,这便对了。我那日也听雷将军禀报,军中病患有时冷时热者,也有陷入昏迷者。看来这次疫病,症状虽看起来极似‘伤寒’
,实则更有可能是‘瘴疫’。”
轩辕梦儿脑中灵光一闪,不禁兴奋得从座上站了起来。
“这次疫病,是战俘们从西越带回来的。想来那赵太师,如此阴险狡诈之人,自然明白东昊擅治伤寒,因而让战俘们染上的,定
然不会是伤寒,而只能是西越六年半前发生过的‘瘴疫’。”
“长公主此话有理,小人查阅记载时也曾有此猜测,只是不敢确定。”曹大夫道,“小人还发现,近五十年来,东昊从未有过‘瘴
疫’发生的记载。因此,西越太师更有可能想将这罕见疫病,传入东昊。”
“西越之地向来多瘴气,秋冬时节亦多烟瘴,气候和暖,易发‘瘴疫’。如今虽是冬季,两国边境之地却仍不觉寒冷,想来亦是有
利于‘瘴疫’流传,赵应炎应是看中了这一点,因而有意为之。”轩辕梦儿在帐内边踱步边分析道。
“正是。想来长公主也看到了相关记载。”
“嗯,我这两日,也查阅了不少有关‘伤寒’与‘瘴疫’的记载,深觉此次疫病不是‘伤寒’,便是‘瘴疫’。只是,心中仍有疑惑之处。”
轩辕梦儿道,“曹大夫,你可曾为军中病患把过脉?脉像与书中记载吻合么?”
“回长公主,小人前几日曾为部分病患把过脉,但是……”曹大夫迟疑良久,努力回想,“似乎很难从病患的脉象,判断到底是‘伤
寒’还是‘瘴疫’。不少患病将士的脉象极像‘伤寒’,这也正是宋大夫等军中众多大夫一致认定,此次疫病是‘伤寒’的原因所在。”
“而曹大夫你,认定疫病不是‘伤寒’的原因,只是从病患死者的面相作出的判断?”轩辕梦儿停住了脚步,盯住曹大夫仔细问道。
“正是。”曹大夫正色道。
“好,我知道了。只可惜,我并没有机会见到病死者的尸体,而那日在雷将军处,也没有亲手为病患们把一把脉。因此,我也不
敢确定,这便是书上记载的‘瘴疫’。如今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曹大夫,你把这本小册子留下,我要再看一看西越五十年来疫病的记载。另外,请你再带人查阅军中所有医书中,关于‘瘴疫’
的记载,尤其是有效的治疗药方。”
“是。”曹大夫手中将那书册双手捧着放到了书案之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轩辕梦儿轻轻一转身,回到书案前坐了下来。
拿起那本小册子,她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从有如小山似的书堆中抬起头来,眸光中充满了即将征服那夺命疫病的自信
与激动。
她心中已经思定即将行动的计划。可是,夜已很深了。她不得不先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歇下,准备翌日一早,便实施自己的行
动。
夫君,我决定这么做,并非铤而走险,而是为了军中将士的性命,为了尽早终止这场可怕的疫病。
希望你不要再责怪我任性行事,妄撞胡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