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14日星期日晴弟弟已经搬到小玉那里去住了,我便独自一人住在弟弟以前的租住房。
下班后,我要么到弟弟和小玉那里去蹭饭,要么约了毛梅一起喝酒打牌。有一点点无聊,
也有一点点快乐。这天下午,赵均打电话约我吃饭。
近几个月来,通过我们的努力,帮赵均卖了一些桥架,也积累了不少客户,大都是建筑公司。这些公司将有可能是我未来的长期客户,所以我总是要求赵均加强质量管理。我怕因为质量问题而丢失客户。
但赵均的生意却不怎么好。由于钢材价格一个劲儿地往上疯长,但桥架的单价却起不来,赵均的工厂已经不怎么赚钱了。
他问我有没有兴趣承包他的工厂。每个月交给他两万块钱,剩下的算我的利润。承包期三年,满三年后工厂归我。
说白了,就是把工厂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卖给我。我有些心动。赵均厂里的设备我清楚,都是在二手市场买的旧设备。一个折弯机,一个剪板机,一个
冲床,然后就是焊机等小设备。
全部设备的价格加起来最多值30万元,再加上他库存的二十多万元的钢材,整个工厂的实物最多值五十多万元。而他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卖给我,却要卖72万元。
江浙一带的人做生意就是精明。
我问赵均:“如果我做亏了,不能按时把款项交给你怎么办?我没啥资产,就算你打官司赢了我,我也付不出钱来啊。”
赵均说:“如果你连续三个月不能按时把钱给我,我马上收回工厂。同时该付的钱你还
得付给我。”我开玩笑说:“万一我把工厂的设备卖了,卷款逃了,那你找谁去啊?”赵均笑笑说:“这方面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你有可能做亏后给不出钱,但你肯定不会
逃之夭夭。”我也笑,说:“赵均,你给我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但是这一个星期之内你不准卖给别
人。”赵均说:“一言为定,我等你消息。”
2007年10月17日星期三晴这几天,我都在反复斟酌桥架厂的事情。
首先,我得想一下我接过来后亏损的几率有多大。
因为钢材涨价的因素,赵均的厂现在基本没啥利润。如果我接手过来,客户量没有变化,那么我每月将至少净亏两万元。因为赵均每月收取的两万块钱我得给他。
也就是说,我接手过来肯定是亏损。如果要不亏损,得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钢材价格回
落;二是拓展新客户。钢材的价格走势我把握不准,但新客户的拓展我还是有点儿信心的,不过这不是三两天
可以搞定的。所以,尽管我对赵均出让的桥架厂很动心,但从利润的角度来讲,我得放弃。但是,我真的想接下赵均这个厂。按我和赵均的约定,我前期大概只需投入几万块钱的
流动资金,就可以拥有一个几十万元的厂,这对我来说诱惑比较大。我想赌一把。一是赌钢材价格在短期内回落。现在钢材的价格比两个月前高了一倍多,
这是不正常的。假如钢材价格能降1/3,按赵均目前手上的客户量,每月应该还有两三万块钱的盈余。二是赌我能在半年内扩大桥架的销量。我想即便钢材的价格不回落,只要销量增
大了,利润还是有的。因为销量增加了,但工厂的管理费用却增加不了多少,这样利润就出
来了。如果这两样都赌不到,基本我就死定了。前者靠运气,后者靠自己。运气不去管,我能够把握的,只有自己。
2007年10月18日星期四晴这是个大事,我有些吃不准,昨天便想给毛梅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见。
毛梅的电话却先来了,说要请我吃饭。我说:“发财啦?这么大方。”毛梅说:“我哪次待你刻薄过呀?都快把你当祖宗了。”这话听着受用,却也让我颇费思量。
近些时间以来,毛梅总是明里暗里说些让我费解的话,仿佛在暗示什么。暗示什么呢?暗示她看上我了?每次想到这些,我都觉得我是自作多情。毛梅,不是一般人配得上的。
到了约好的地点,毛梅已经点好了菜,并且要了一瓶红酒。我说:“有什么好事要庆祝吗?”
毛梅抿嘴笑了一下,示意我坐下。毛梅和我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眼睛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本来我想和她商量一下我接手赵均桥架厂的事情,见她状态不好,便忍住没说。毛梅突然问我:“你是真笨呢还是假笨?”
我愣了一下,没回过神来。我问:“你是指哪方面?”毛梅摇摇头,问我道:“你会和周媛离婚吗?”
我说:“她要离,我不想离,正在努力争取她的宽大。”毛梅说:“你就这么舍不得她?”
我说:“你啥意思啊?你不是说周媛是个好女人,要我好好珍惜吗?”毛梅说:“那是以前,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说:“我也改主意了,以前我还真不想珍惜,现在想珍惜了。”
毛梅哽了一下,顿了顿,突然说:“你离婚吧,我跟你。”我差点儿没被一口酒噎死。
我故作轻松,说:“毛梅啊,我可正经告诉你啊,你这可是第三者插足啊,破坏别人家庭幸福,你知道吗?”
毛梅奚落我:“你幸福吗?如果你幸福,你为啥无家可归,和我坐在这里喝闷酒?”
我说:“这不是黎明前的黑暗吗?幸福生活来临之前,总是有那么一点点阵痛的。”毛梅突然咆哮起来:“你他妈的少跟我装蒜!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咱俩最合适,搁哪
儿都合适。”我定定地看着她,确信她不是开玩笑。我往酒杯里倒了一点儿酒,端起来轻轻呷了一口。醇厚的酒液从舌尖开始,慢慢地滑向
喉咙。平心而论,毛梅睿智,看事情透彻,做事干净利落,并且我和毛梅的认识是在我最困难
的时候,她没有嫌弃我,仍然愿意和我交往。如果我能和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对我的生意和人生都有特别大的帮助。
作为男人,能有毛梅这样的女人垂青,是荣幸的。但是,我的确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来承
受这样一份突然降临的幸福,我得冷静。毛梅是很优秀,可是,我和周媛还没有离婚。再说,我也不想离婚。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也想要一个原装的家。老婆是原配的,儿子是我和老婆亲生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家。
曾经,我并不太珍惜我和周媛的婚姻生活。我总觉得周媛对我们的婚姻生活缺乏奉献精神,眼里只有她自己。但自从我那次收到周媛的短信后,我发现我错了,周媛同样在默默地
承受着我的困难。她在明知我整天混日子的情况下不戳穿我,仍然给我留面子,并仍然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这种精神,堪称伟大。我怎么能舍弃这样的女人呢?我又有什么资格舍弃这样的女人呢?
足足有十分钟,我们都没说话,都在等待对方开口。终于,我艰难地说:“毛梅,你听我说,你知道,我实际上配不上你,我很有压力。”毛梅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只要你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向我袭来。我肯定不能说不愿意,毛梅作为女人,能主动向我坦承她的心事,假如我说不愿意,肯定会伤她的自尊。但我也不能说愿意,毕竟,我和周媛还
没有离婚。即便是我和周媛离婚了,我就真的愿意和毛梅在一起吗?这个问题我真的从来没想过。
我说:“毛梅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这个,我觉得,稍微有些突然。”毛梅苦笑着说:“看来我是唐突了。”我说:“不是,是我。我得解决我的问题,是吧?这个,要不,稍微给我点儿时间。”
我记不清怎样和毛梅分的手,只觉得头有些大,有一点儿眩晕,更多的是压抑。我回到出租房,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脑子里交替出现周媛和毛梅的影子。最终,周媛的
影子全面压过了毛梅,在我脑子里定格。我披衣起床,找出纸笔,给周媛写了一封信。这是我第一次给周媛写信,我想求得她的谅解,我不想失去她。
我在信中回忆了我们以前相处的种种细节,坦承了我以前的种种不是,深刻地剖析了我
内心的困惑和苦闷。我告诉她,世界在变,我也在变,只是我对她的忠诚没有变。今早,我用特快专递的形式寄出了这封信。
我不知道周媛收到这封信后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是至少,我向她传递了我的态
度。
2007年10月20日星期六晴我不得不把感情的事搁在一边,把精力转到和赵均之间的事情上来,因为这关系到我能
不能迅速发展起来的大计。
经过几天的思考,我决心赌一把,以分期付款的形式盘下赵均的桥架厂。当我把考虑的结果告诉弟弟的时候,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他的理由很简单:“现在门
市的生意还可以,只要我们不折腾,细心维护好客户,一年挣个几十万还是不成问题的。万一桥架厂搞亏了,我们又得回到从前。”
我对弟弟说:“生意是守不住的。我们采取守势,但别人在发展,在不断地拓展客户。如果这样,我们的生意迟早会面临被蚕食的危险。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实行几头并进。如果
成功了,我们抗风险的能力就增强了。”弟弟死活不干,他甚至说如果我一意孤行,要去搞什么桥架厂的话,他就和我分家。
我耐心地给弟弟做工作,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但弟弟反正就一个意见:不干。
我转而给小玉做工作,小玉却来个不做声。我见弟弟不支持,也犯了蛮,说:“我已经定了,非搞不可,如果你要分家就分吧!”弟弟见我态度坚决,只好妥协下来,但提出他想先买一套房子。一是用于他和小玉结婚,
另外也有留后路的意思。怕我把钱亏了,最后好歹还能剩一套房子。
我说:“这没问题,房子早晚都得买。趁我们现在账上有点儿钱,买了也无妨。”
2007年10月21日星期日晴弟弟早看好了一套两居室的二手房,见我同意他买房,今天就把钱取出来去交了房款。
这样账上就只有十来万块钱的资金了。门市周转需要十几万的资金,外面还有一些应收款。实际上用于我盘下赵均桥架厂的资金,弟弟只给了我五万来块钱。
弟弟说:“你不是分期付款吗?如果你投的钱多了,那与全款买下有什么区别?”我无言地笑了。弟弟并非计较钱,而是他穷怕了,怕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