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迁徙·伍(1 / 1)

猛然向下坠落的失重感。

陈铬一个激灵猛然转醒,被北辰长腿一扫,这才免于坠下马去。脑袋昏昏沉沉,跟宿醉似的整个人都断片了。抬头一看,已是日在中天,一低头则发现,自己竟穿着件墨绿的军服。

浑身干干净净,就好像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做了一场无痕无迹的春`梦。

昨晚?昨晚……昨晚!

李星阑近在咫尺的脸,他望向自己的时候,眼中有一团炽热的火焰,他刀刃般的嘴唇,他的口腔内壁,他整个人都很热,让陈铬感觉到一股浓烈的爱意。李星阑伸出舌头,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舔湿,然后掌着自己的手,握住他的……那个。

绮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起,陈铬整张脸瞬间红得要滴血,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胯间的神经一跳一跳,他简直不想活了,双手抱头大吼:“他的唧唧怎么那么长?!我都握不住!”

北辰:“……”

他与陈铬同乘一骑,近两米高的男人跟扇门板似的,几乎要将马压垮。

“我……”陈铬满脑袋问号,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问:“李星阑呢?”

北辰一脑门官司气:“不知道!还睡不睡?不睡老子就滚下……你就滚下去。”

陈铬打了个呵欠:“好困,不对,那个妖怪逃了?”

北辰懒得理他,用力敲了敲他的脑袋,无所谓道:“无足轻重的杂碎,逃了便逃了,睡你的。”

午后休憩。

陈铬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韩樘气急败坏,提着他的耳朵尖,怒吼:“你去审问俘虏?你去审问俘虏!陈铬!”

陈铬浑身乏力,上下眼皮打架,更是心猿意马,偷偷用目光四处搜寻李星阑的身影。韩樘的话便在他那左耳进右耳出,他随口答道:“反正他也什么都不知道,辰哥都说没事的啦。”

韩樘不知是不是和陈铬相处久了,一个气急败坏,竟也“哇”一声哭了起来,哭喊:“他杀我百姓,毁我城池!血海深仇,你怎么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陈铬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先将他糊弄过去,哄着:“我记得他的样子,我、我我给你画下来,保证上天入地,一定把他给找出来。”

韩樘抱起玄铁古琴当板砖使,一股脑砸过来。

陈铬抱着脑袋逃窜,被打得满头包,最终用一副小画像将韩樘哄住。那本是颜川给的地图,背面还写了近十七个“正”字,金雁妖的画像被描在角落,黑乎乎一团。

待得韩樘走后,他便将那羊皮地图卷成一个小筒,塞进靴子里。顺手抽出李弘的小弩看了看,心中感叹: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然而此刻,却与最初的目的地背道而驰,所有的事情都是一筹莫展。

自汴阳至新郑约四百里,三千余人组成的像一条病怏怏的长龙。

汴阳君一路收纳流民,日行仅二十余里,然而情势紧急,加之后有追兵,众人不得不加快步伐。南下绕过秦国南阳郡,经宜阳到新郑,耗费六七日,终于开至距韩国国都新郑五里处。

十二月初,天地肃杀,万物寒霜满布。

此时的韩国,已是危若累卵,昔日繁华的新郑城门紧闭。

城头,戍守的士兵矛戈横陈,手握长弓,机警地注视着四周的动向。

城门外,流民如遍地蝼蚁,似乎已经在这守了许久。城墙脚下到处都支起了简陋的帐篷,伤病者被堆在一处等死,熏天的臭气中最吓人的,莫过于此种死亡的气息。孩子们不知恐惧,仍在泥地里玩耍。大人煮着汤泡饭,糙米混满了谷壳、湿泥、树皮等等,全家老小共用一支破陶碗,轮到无事可做的伤病员时,碗中的汤水仅剩下一口。

汴阳君带着韩原与几名老先生,勉强将衣物弄得整洁,躬身在城门下,手捧一卷陈情书简,静候守城的官吏前来接见。

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城头上慢悠悠走来个不知品级的官员,披着皮草裘子,双手抱着个暖炉。他将脑袋伸出城墙,立即引起一阵骚动,流民们纷纷跪地痛哭,请求大人打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随意放出几支箭矢,将人吓走了一半,而后放下一个用粗麻绳吊着的空竹篮,让汴阳君将竹简放于其中。

那官吏笑嘻嘻地与他打招呼,遥遥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喊着:“还请汴阳君安心静候。”

说罢,在竹篮中使劲捞了一阵,他本是半梦半醒的,掏了半天,惊讶地只找到一卷竹简。只得面色尴尬地摇摇头,笑着朝城楼下挥手,不知跑道哪里去了。

于是众人在城门外安扎了下来,一日过后,仍不见回音。

昔日大殿之上弹琴杀人的刺客聂政,此时正抱着个孩童弹琴。

韩樘这小子十余岁的年纪,少有长辈关爱,一朝遇到了聂政,野猫摇身一变成了家猫,说不出的乖巧。

聂政随口说着:“都城从前在阳翟,夏启会盟诸侯,有钧台之享,几百年后,夏桀囚禁商汤。天道轮回,大抵如此。”

韩樘不明所以,但不表明疑问:“我还从未来过国都,新郑如何?”

聂政笑:“地方不大,有不少美食。其余的么,倒是未曾留意过,咱们是齐国人。”

韩樘默念:“齐国。”

聂政:“韩王安龟缩在城中,原本等着韩非向秦王求情,然而这人听说也是快要死了的。韩王生怕得罪于秦,如何会开门接纳流民?”

韩樘听得仔细,一慌神:“又弹错了,我太蠢笨。”

聂政摸摸他的脑袋:“无妨,曲子原本无甚对错,爱如何弹,俱是琴师自己的事。”

然而陈铬羡慕别人,心中酸楚,听了一会儿只觉那曲也不成调,耳朵疼得很。

独自走出去,深呼一口气,这才发现冬季寒冷,呵气成白。

他搓着被冻红的双手,远远看着对面一群人围着李星阑。计算物资储备,开销,路程,如何过冬,如何疗伤治病,商议那些有的没的。

公孙老先生愁得很:“新郑亦是处境艰难,君上沿途收纳流民,吃穿用度本也不多。然而生逢乱世,大家都不容易。”

另一人低声道:“聂先生提议迁往齐国,取道楚地的陈、城父、彭城,至曲阜,落脚泰安。”

李星阑拢了拢披风:“齐国地大物博,东邻渤海,也是秦国最后的目标,想法倒是不错。”

公孙老先生:“物资奇缺,沿途拿不到补给,难呀。”

陈铬再也听不下去,脑袋昏昏沉沉,禁不住感叹拯救世界很无趣,竟然要鸡毛蒜皮地计较,柴米油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心中十分失落,他便开始幻想自己是个梁启超。

西子捧心状在心中呐喊: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诶诶诶诶!

然后梁启超还是不太够,他蹲在地上,双手托腮,看了看对面,试图寻找灵感。

在黄河边捡回来的那个少年,恭恭敬敬站在李星阑身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李星阑动动嘴,他就知道递水,李星阑眨眨眼,他便将他想要的东西拿过来。

陈铬想不明白,收留他的明明是自己吧?

对了,那孩子还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秦川。

他看着那两人跟主仆似的,忽然一下觉得这个素材也不错,忍不住脑补了一段狗血故事。

年下狼犬受攻略成熟帅大叔,其中参杂着少年卑微扭曲的爱慕,老去的李星阑双鬓斑白,却依然风度翩翩。有虐恋情深,也有破镜重圆,虐心虐身是必须的,李星阑的唧唧那么长……呸!

想着想着,竟打了鸡血般高兴起来——因为他终于有了实践经验,现在的脑补必然是活色生香,颜肉俱全。

李星阑对周身围绕的人浑不在意,实际上并不怎么愿意参与管理百姓的事,然而众人遇事又总是要来问。他抬头朝对面望去,见陈铬屈膝盘腿双手托腮,一会儿表情凝重,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忍不住勾起嘴角,觉得天空很晴。

入夜,秦川在河边帮李星阑洗衣服,拿着个粗木棍捶打,水花四溅,双手冻得通红。

陈铬躲在树上探头探脑,想要学学别人怎么照顾人的。然而他这人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个碗都没刷过,看了半天,实在领会不到这套敲击拧锁动作的精髓,只得灰溜溜跑回营地。

其实他不大想太早回去,因为这几天李星阑一直跟他待在一起,照顾他,但什么也不说。

北风凛冽,天地间黑漆漆一片。

陈铬掀开薄薄的草帘子,觉得这个小地方异常温暖。

草席边上,木柴烧得红通通一片,李星阑架了个破锅子,煮了一锅清水。白腾腾的蒸汽一直往上冒,他的眉眼朦胧暧昧,火光打在眉峰上,英俊得令人窒息。

李星阑见陈铬来了,便让他脱了外衣坐好。再将锅子取下,麻布沾湿,给他擦脸、擦手,解了鞋袜,擦脚掌。

陈铬被他弄得十分难为情,要把脚抬起来:“别……别弄了,我自己可以。”

李星阑将麻布洗好,拧干,捉住他的脚腕,仔仔细细擦干净,低着头说:“样子长得挺乖,人却这么粗枝大叶。平时一个人在家,都是怎么过的?”

陈铬不好意思地抓了把头发,干笑两声:“男孩……男人嘛!不都这样?大哥成天念叨,冰箱上、镜子上、饭桌上、电脑上,到处贴着纸条,就差贴我脑门上了。以前不知道珍惜,哎?你怎么知道我总是一个人过的?”

李星阑笑:“姜大哥。”

陈铬点点头:“在汴阳的时候看你练刀,总觉得很眼熟,应该是跟大哥学的?”

李星阑不置可否:“早点睡觉,秦国的军队离这已经很近。明早必须出发,不能再等了。”

李星阑说罢,转身去倒水。

陈铬心里十分期待,但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僵坐在草席子上,耳朵抖动,一直听着他走出去,听着“哗啦”一声水响。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李星阑终于回来了,他见陈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奇怪:“睡不着?”

陈铬一愣:“啊?没,没有,我在想事情。”

李星阑解了外衣,工工整整叠好,又将陈铬堆成一团的衣服收拾好,与自己的衣物并排放着,最后才摸到他身边,轻手轻脚地躺下,问:“在想什么?”

陈铬没羞没臊地笑了起来,说:“想你那天叫我‘宝贝’。”

黑暗笼罩,一盆柴火也似睡着了一般,发出橘红色的微光。

“你叫我‘宝贝’诶!”

陈铬像只跳到河岸上的鱼,因初见了没有水体遮挡的世界,兴奋得霹雳啪啦一阵蹦跶。

一切都很朦胧,但陈铬总觉得李星阑脸上,忽然红了那么一下,而后听见他说:“是。”

然后呢?然后呢!唧唧白长这么粗长了!

陈铬抓心挠肝的,心底的幸福如同火山爆发,说:“我这几天总是听说一件事。”

李星阑给他掖好被子,问:“什么事?”

陈铬鼓起勇气:“听说有个叫陈铬的,特别喜欢李星阑。”

李星阑失笑:“我可没听说过,睡觉吧。”

陈铬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表情严肃地说:“我一定要对你负责,那并不是做梦,我知道的。”

李星阑将他按下去,掖好被角后便侧身躺着,也不看他,说:“那是因为我们被下了蛊,我……很抱歉,你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声音闷闷的,像是隔在被子里。

陈铬抓耳挠腮,像个地鼠般坐了起来,不死心掀开李星阑的被子,问:“那这几天,你为什么总和我睡在一起?”

李星阑失笑,也跟着他坐起身来,说:“我不清楚蛊毒的原理,怕在你身上留下什么后遗症。”

陈铬反驳:“你明明就把它们逼出来了,都死得渣都不剩了好吗亲?”

李星阑打地鼠似的,按着陈铬的脑袋,将他推平,掖好被角:“天气冷,别感冒了。”

陈铬一把推开被子,再次坐起身来,这次没有掀对方的被子,而是屈膝盘腿,低着脑袋注视对方:“你把我的口琴修好了,你记得我的生日。”

李星阑被他看得极不自在,伸出一掌,陈铬的双眼虚虚挡住,声音里带着笑意,答:“我是想走家属路线,讨好领导,不然这么年轻就当上团长?”

陈铬一把将他的手掌攥在手中,双手握住,翻来覆去把玩,气鼓鼓地说:“你看到征兵广告上的我,所以来当兵了。”

李星阑在陈铬的手背上轻拍一下,抽回手,答:“我觉得广告上的所有人都很阳光,热血,我想为人民服务。”

陈铬伸手,将李星阑的面具取了下来,抚摸他左脸上的伤疤,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说:“我记起来了!那天你一直抓着我,你在哼一首歌,就是我给你吹过的那首。后来,你杀了那个红头发的间谍,还是一直抓着我。我昏过去,又醒了过来,你还是抓着我,不松手。”

眼泪流得无声无息,是真正的哭泣:“承认吧,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李星阑被他摸得很不自在,一把攥住住他的手腕,捏在掌中,哭笑不得:“那天你是我的任务、保护对象,是我奉命要押送的犯人。换了新环境,任务要是搞砸了,在国际空间站立足很难的。”

陈铬抽着鼻子,翻身背对着他侧躺下去,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仍然没有发出声音,瓮声瓮气地说:“我都记起来了,飞船来不及改变航向,撞进虫洞。我受到攻击,意识很模糊,是你抱着我一起躲进了救生舱,然后……把呼吸面罩套在我的头上。飞船爆炸之后,救生……救生舱被弹出来,着、着了火,你把我、我推出去,你没有面罩,你才被……烧伤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用胳膊挡住眼睛,仿佛这样能好过一点。

“承认一下会死吗?!我想不通!我不想活啦哇!”

李星阑侧身正对着他的后脑勺,伸手环过他的肩头,给他揩眼泪,言语间十分地不知所措:“别哭了,我……确实,确实……”

陈铬抑制不住地抽泣,哭喊:“在井陉战场上找我的,也是、是你!”

李星阑扶着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亲吻他的鼻梁,温柔地说:“是我,是我,你说得都对。是我,好了吧,别哭了。这么爱哭,哪来那么多眼泪?”

幸亏陈铬长着一对可怜巴巴的小狗眼,哭起来倒也不算恐怖,然而他真哭了一会儿,用力过猛,一时间收不住了,弄得李星阑的手掌湿哒哒一片,问:“你、你为什么不承认?”

李星阑无奈:“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陈铬,我就觉得……但你的世界还很大,很快你就会发现,你不了解我,我根本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陈铬抱住他:“我一辈子就喜欢一个人!即使有一天我不再爱你了,我也!也……也还是会一直爱你。”

“说得都是些什么话?没头没脑。”李星阑被他逗笑了:“我确实……陈铬,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好了。你可能不太明白那种……感觉,我可以把整个生命……甚至于灵魂,全都交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做一颗黏在你鞋底的沙子,跟你一起走一段路,自然而然地被你抛下,这样的离别……不会令你感到难过。”

陈铬整个人都是懵的,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你是说你喜欢我吗?你是说你喜欢我吧?你太有文化了,但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能跟我交往吗?”

李星阑第一次在陈铬面前哈哈大笑,摸着他的头发,直勾勾看着他的双眼,说:“让我跟着你吧。”

陈铬没等他说完,又哭又笑地一嘴巴亲了上去:“我爱你啊!李星阑!”

两人纠缠着滚了一圈,相互蹭来蹭去,胯间立刻就湿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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