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乃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著名的伏羲氏便是在洛水之中得到了河图洛书,帝喾、唐尧、虞舜、夏禹等上古帝王都以此为都。
因为这里是华夏圣地,九州之中。与关中之地并称为“崤函帝宅,河洛王国。”
当年周武王在此营建东都,控制东方;魏孝文帝倾心汉化,南迁洛阳;隋炀帝杨广为了抑制北方胡化,摆脱关陇集团的威胁,也将国都从大兴迁到了这里;大唐高宗时期,关中大旱,便与群臣移驾于此,后来武曌建立的武周更是以此为京,号曰“神都”。
周公于此制礼作乐,儒家、道家首兴于此,佛教来到中华的第一家寺庙也建于此,这里是真正的华夏,文明的源头!
洛阳地处中原核心,五水萦绕、八关围拢,素有“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名,北据邙山而通幽燕,南望伊阙则制荆襄,西守函谷兼挟关陇,东扼虎牢并伏江淮,以此为都,便是将天下四海拥入了怀中。
洛阳城规模宏大,丝毫不逊于长安,在形态方面更是将华夏文明的磅礴敦厚发挥到了极致。在洛阳宫城中,规模雄壮、形状绮丽的明堂——万象神宫丝毫不逊色于大明宫的含元殿。明堂之后乃是天堂,传闻在武周时期,里面有一座巨大的立佛,其小指之上竟然可以容得下数十人!只可惜后来被付之一炬。
宽阔的定鼎大街上,一男一女执手而行。
男子眉目俊朗,玉树临风,女子明眸皓齿,国色天香,身上穿着的男服更是显出了勃勃的英气。
这二人一路走来,引得不少路上行人纷纷望去。
李玹的住处在尚善坊,坊中居住的大多是一些皇亲贵胄,勋戚子弟。出了坊门向北便是洛水,时常可以看到许多衣着鲜艳,容貌俏丽的贵族女子在此游玩赏乐,堪称洛城一景。
进入了尚善坊,向北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十分阔气的府邸前面,门上牌匾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薛王府。
这本是李玹之父薛王隆业在洛阳的府邸,但是他常年住在长安,很少回到东都,如今这儿已经成了他留给李玹的遗产。
高耀已经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大门缓缓打开,只见一名须发皆白,约有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来回打量着门前的几个人。
当看到李玹的时候,老人不禁欣喜的喊道:“哎呀,是阿郎回来了,快快请进!”
李玹笑了笑,说道:“张叔,是我。”
李玹在洛阳的时候,府中除了老管家忠伯,还有一对老夫妻做门房,便是面前的张叔了。
张叔见到是自家主人回来,连忙把门大开着,笑着说道:“阿郎快进来,我去给您煮茶去。”
李玹点了点头:“有劳张叔了,婶婶呢?”
“她在屋里。”
回到了家中,李玹的心情十分的愉快,吩咐高耀和几位士兵到府中歇息,自己则是牵着黛儿柔软的小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黛儿显然对他以前住的地方十分的好奇,进去了之后便四处打量着。
这里十分朴素,没有太多的家具,只有一张床榻,一只藤椅和一个低矮的几案,没有任何的装饰。黛儿有些惊讶地问道:“这就是你在东都的居室?”
李玹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黛儿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有些好奇罢了。”
李玹混未在意,一屁股便坐在了床上,在车中颠簸出来的奔波辛劳像是瞬间便消散了许多。
拍了拍身边的床榻,李玹笑道:“还不快伺候为夫就寝?”
黛儿看着他,笑骂道:“瞧你那样儿!”说着,便也盈盈走来,坐在了李玹的身旁。
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李玹牵起黛儿的小手,放在掌中细细的观察着,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口中却道:“休息一会儿,待会带你出去逛逛洛阳城,明天我还要去上阳宫拜见梅妃。”
黛儿点点头,忽然斜眼乜着他:“一个人去?”
李玹点头道:“是啊,一个人去。”见到她的神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一巴掌便打在了她的娇臀上:“你这小脑袋瓜子怎么这么能想,梅妃可是我皇伯父的嫔妃,算起来做我娘还差不多,再说了,你相公是那种急色如命的人吗?”
黛儿撇了撇嘴,揶揄了一句:“平康坊。”
三个字差点把李玹逼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我都解释了多少遍了,我那是去为了公务,公务!
不过看到黛儿那副很少见到的小女儿神色,李玹心中却是十分的欣喜。
看到他这副欲哭无泪的模样,黛儿不禁“扑哧”一笑:“好啦,不打趣你了,快走,陪我去院中走走。”
李玹嘿嘿一笑,搀着她的手,便一起走向了房外。
院中栽着许多的花草树木,如今虽是清秋,却依然还是绿意纷纷,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李玹牵着黛儿的手来到了一棵已经有些光秃秃的树下面,轻笑道:“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在这课桃花树下读书写字,有时候还会爬到树上玩耍,有一次还被蜜蜂蜇了手,可疼了。”
黛儿莞尔一笑,说道:“看出来了,你小时候一定是个调皮鬼。”
李玹笑了笑,缓缓地走到了桃花树下,手掌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方才有些怅然的轻声吟道:“洛阳城中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是唐初诗人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怅然的诗句,怅然的语调,怅然的目光。仿佛在回忆着昔日的少年时光。
黛儿走上前去,握着他的手,柔声道:“等来年春日,我一定会陪你回来,和你一起欣赏这一树桃花。”
李玹笑了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今天晚上,我便带你赏尽洛城花。”
河南尹崔光狄今天可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下午的时候有守城士兵来报,城外有大队骑兵滚滚而来,看起来气势汹汹。
崔光狄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前去查探,直到长孙全绪派来的士兵向他禀报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转念一想,此次皇帝竟然会派遣羽林卫士兵跟随保护采访使,说明他对这次的灾情十分的重视,而这次灾区诸郡的官员实在是做的过火了,恐怕此次河南官场要面临一次大洗牌了。
一般同一个道的州府官员之间,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联系,尤其是出生世家或者是依附于的官员,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连根错节。有时候其中一人落网,往往会有十几个乃至数十个与他有着密切联系的大小官员随之一起倒台。
而且河南道乃是世家势力的一大重点区域,尤其是五姓七望,在这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多少都会与他们有些关系,若是河南道官场大洗牌,这些世家的势力定然损失许多。
崔光狄便是清河崔氏子弟,虽然他自认为官还算谨慎,并无什么把柄可抓,但是却不代表其他在此处为官的崔氏子弟和门生没做过亏心事,更何况五姓七望之间互相联姻交好,其中一家的人被动了其他几家定然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牵连。
思来想去,崔光狄唤来一位心腹侍卫,对他嘱咐了几句,侍卫便点着头,快步跑开。
崔光远看着侍卫远去,便匆匆地走了回去,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拜见一下这位神秘的河南采访使。
查探一下他的爱好脾性,再探探他的口风,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可惜他这次得扑了个空了,李玹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已经携着黛儿出去“看尽洛城花”去了。
洛阳与长安一样,也是分为一个一个坊,诸坊之间用高墙围起来,仅有坊门可以出入。
黛儿好奇地四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笑的像个小女孩一样。
快要走到温柔坊的时候,李玹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黛儿,前面咱就别去了吧。”
黛儿听到他的话,好奇地往那边望了望,问道:“为什么呀?”
“咳咳……”李玹有些尴尬,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那里叫温柔坊,跟长安的平康坊属于同一种地方。”
黛儿俏脸先是一红,随即柳眉倒竖,怒道:“好你个李玉郎,整天就知道这些地方,老实交代,以前是不是天天去?”
李玹顿时满脸含冤,委屈的说道:“你自己问问,在洛阳的谁不知道温柔坊,我可是向来守身如玉,洁身自爱的,不信你试试?”
黛儿羞恼不堪,一只素手已经伸向了他的腰间,微微一拧,顿时李玹便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怒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得意地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过女人讲道理?本姑娘就是想打你,你有意见吗?”
李玹连连摇头,陪着笑:“不不不,没有意见,我怎么敢有意见呢?”说着,却在缓缓地向后退去。
黛儿得意地一扬下巴:“这才差不多。”
话音未落,李玹便转身向后跑去,黛儿一见,也是连忙小跑着跟上,一男一女就这样在宽阔繁华的街道上追逐打闹起来,看的街边的百姓们乐呵呵的。
年轻人啊,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