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中官员早已在此等候,见李玹到了,都是连忙起身。太守张翰清将李玹迎到主座上,长孙全绪就坐在他的侧方。
众人坐定,张翰清举起手中酒杯说道:“诸位,李使君为缓解我诸州郡的旱情,连日奔波劳顿,我等身为地方官员,应当敬使君一杯。”
郡中的官员们纷纷应声称是,都举起了酒杯看向李玹。李玹也举杯相应:“诸位,请。”
“李使君请!”
众人喝完一杯,张太守示意奉上歌舞,然后便和李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二人都不约而同的谈论着一些风月趣事,而对旱灾的情况却绝口不谈。
这是一种无形的默契,李玹和张翰清的嘴角都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李玹举杯饮酒间,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向着一旁的长史萧肃的方向望去。
萧肃似是有所察觉,与他对视了一眼,便继续喝酒,吃菜,谈笑风生。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道接风宴,李玹有些头昏脑涨的坐在车中,静静地欣赏着汴州的夜晚。
他在等一个人。
前方不远处便是他住的地方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等在那儿,李玹对外面吩咐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住,李玹开门跳了下去,大步地走向那道人影。
到了那人面前,李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那人见到李玹,忙扯着他的袍袖,低声道:“使君请随我来。”说着便拽着李玹在这附近绕了好几圈,一直走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方才停下。
李玹笑了笑,拱手道:“萧长史。”
萧肃也拱了拱手,没有客套,便直入主题:“家主下令,命我全力配合使君。”
李玹点了点头,询问道:“张翰清是哪个世家的人?”
“他的夫人是荥阳郑氏嫡房。”
“陈司马呢?”
“范阳卢氏。”
李玹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又接着询问道:“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周边土地荒芜,竟然无人耕种,还有漕运中断是怎么回事。”
萧肃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漕运中断是因为漕夫集体罢工,罢工的原因就和土地有关,他们的土地被人强行低价买走,官府的赈灾物资又只下来一点点,引起了漕夫们的不满,这才导致漕运中断。”
心中了然,李玹又问道:“知不知道土地是被什么人买走的?”
萧肃摇摇头:“不知道,我只听说那人的势力很大,连张太守都不得不配合他,有人说他们是京中皇室的人。”
李玹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吩咐道:“你这几日尽量帮我收集一些证据,但不要暴露我们之间的联系。”
萧肃一拱手:“是,下官告辞。”
李玹“嗯”了一声。
太守府中,张翰清一反之前在李玹面前谈笑从容的模样,在自己的书房中走来走去,看起来十分的焦躁。
过了许久,他才停下脚步,对外面喊了一声,守在书房门外的一个他的心腹便走了进来。张翰清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然后对他一拱手,便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张翰清一个人皱着眉头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长叹一声。
李玹回到住处,叫来了高耀,吩咐道:“你明日帮我去调查一下漕夫罢工之事,记住,要隐秘一点,有人告诉我他们家中的田地都被人低价买走,你最好能问出是什么人买的或者把他们的契约拿过来一份。”
高耀想了想,便点头说道:“好,就交给我吧。”
李玹点了点头,高耀告辞一声便径自离去。
满怀忧愁的叹息一声,李玹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严肃的问题:我今晚该睡哪儿?
那该死的管事把他和黛儿安排在了一间房里,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黛儿要是知道了非打死他不可。
楞在原地想了半天,李玹终于深吸一口气,向着给他们安排的房间走去。
今晚总不能睡在院子里吧,而且,黛儿还能谋杀亲夫不成?
李使君今天喝多了酒,头脑到现在还有些晃晃悠悠的。但是俗话说得好,酒壮人胆,李玹现在的状态可能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走到了房门外,用力地敲了敲。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只见已经沐浴完的黛儿头发还稍微有些湿漉漉的,俏脸粉嫩,惹人欢喜。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常服,一条腰带在她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蛮腰上打了个合欢结。浑身散发着十分诱人的香气,李玹闻到不禁精神一震。
黛儿见是李玹,第一句话便是:“刚刚回来?”紧接着便微蹙着眉头,埋怨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熏死了。”
李玹楞了一下,低下头闻了闻身上,虽然并没有闻到酒味,但还是有些尴尬的笑了一声,说道:“没办法,实在应酬不过来,我这就去洗洗。”
说着便转头就走,步伐有些摇摇晃晃的,看得人不由得担心他随时会摔倒。
黛儿只是埋怨了他一句,谁知道这家伙直接便走了,不禁有些急,对着李玹喊道:“哎,你别走啊!”
黑暗中,仿佛看到他摆了摆手,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杨黛儿蹙着眉头嘟囔了一句,便虚掩着房门,走了回去。
过了许久,才看到李玹依旧是摇摇晃晃的推开门走了进来,那副模样,仿佛马上就要倒在地上一样。
黛儿连忙过来搀着他,扶着他坐下,方才埋怨道:“不能喝就别喝,瞧你这模样,明天又得头疼一整天。”
听到她话中浓浓的关切之意,李玹不禁笑了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我还是清醒的。”
黛儿摇了摇头,给他倒了杯清水,素手拿着杯子放在他嘴边,喂他喝了下去。
待李玹喝完,黛儿说道:“你瞧你这样儿,我扶你回房睡觉吧。”
李玹微微一愣,半晌,方才有些讪讪地笑道:“那个,黛儿啊,我能不能和你说件事。”
黛儿细长的眉毛一扬:“你说。”
李玹干笑一声,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你是不是没注意到,今天他们安排的时候,把我们安排在了一起。”
他特意把“一起”两个字说的特别重。黛儿一开始尚未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随即便忽然羞红了俏脸,怒道:“怎么可能?你别想骗我!”
李玹一脸无辜:“我怎么敢骗你啊,这是真的,他们肯定以为你是我带的……侍妾。”
说着,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黛儿的反应,一见她的脸色便知道大事不好。
黛儿忽然伸出一只手,拧住了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李玉郎,你告诉我,我是你的什么?”
李玹吃痛,连忙哀声求饶:“哎哟我的姑奶奶,您轻点,你当然是我夫人,快放手,疼!”
黛儿恼怒不堪,这个混账,什么不好说,竟然说自己是个“侍妾”?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玹大声求饶着,过了半晌,黛儿方才恨恨地松开了手,只留李玹拼命地揉着耳朵。
黛儿看了看房里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把他赶出去,现在这大晚上的连客栈都没得住,想了想,便走到窗前掀起一条被子,淡淡地说道:“算了,本姑娘好心,你今晚就睡在地上吧。”
李玹正揉着耳朵,一听这话,先是楞了一下,选即便抗议道:“我的小娘子,现在这天气,你要我睡在地上,明显是不打算让我明天出去忙公务啊。”
正说着,窗外很适时的吹来一阵清风,在这清秋夜里的确是有些冷,李玹不禁打了个寒颤,黛儿见他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便说道:“好吧,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不行!”李玹说的斩钉截铁:“我着凉了顶多头痛,你着凉了我会心痛,绝对不行!”
听着他的甜言蜜语,黛儿不禁心中一暖,但随即便板着脸,佯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究竟想怎样?”
李玹嘿嘿笑了笑,有些不怀好意地道:“咱们俩,不如都睡在床上?”
“不行!”这次说不行的反而成了黛儿,只见她红着俏脸,回答的也是斩钉截铁:“绝对不行!”
李玹不禁无奈道:“那怎么办?”
黛儿满脸怒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点龌龊心思,绝对不行,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这么定了!”
李玹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将床上的被子取下来一条,无奈地说道:“唉,算了,还是我睡地上吧,大男人的,不怕冷。”
说着便径自走到一旁的矮几边上的空地那儿,将被子铺在地上,和衣躺在了上面。
黛儿蹙着眉头看着他,呆呆地愣在哪儿,心中正天人交战着。
过了许久,她方才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移莲步走到李玹那儿,轻声道:“算了,你来床上睡吧。”
李玹乜了她一眼,摆了摆手:“没事的,不冷。”
黛儿俏脸微红:“我是说,咱们两个……都睡床上。”
李玹先是一愣,旋即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语气微微有些试探之意:“真的?”
黛儿点了点头,旋即又板着脸,警告道:“不过你必须要保证,不许乱动,否则……”说着,她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李玹只觉得下身一凉,连忙摇头道:“好,我保证绝对不乱动,一定不会!”
黛儿垂下目光,点了点头,便轻扭着纤腰向里面走去,李玹站起来抱着被子嘻嘻哈哈地便跟了过来,黛儿朝床上努了努嘴:“上去吧。”
按照礼法,妻子是不能睡在丈夫的里面的。不过李玹倒没有这般觉悟,笑着说道:“还是你睡在里面的,外面会有风吹过来。”
黛儿微微犹豫了一下,便轻轻猫着纤腰,一下子就缩进了床上的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张俏脸在外面。
李玹嘿嘿地傻笑一声,便将手中被子放在床上,也是除履上床。
这张床其实还算挺大,如果是真正的夫妻两人睡在这儿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是李玹和杨黛儿都有意无意的保持了一些距离,便显得小了起来。
黛儿俏脸一直是红着的,李玹稍微动了动,她都会跟着一颤,唯恐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谓是心惊胆战。
只是还好,这家伙还是挺老实的,一直紧绷着的黛儿不禁松了口气。